第91章、家宅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想到這些年在越州,就只有大他七歲的喬魚和他相依為命,用他稚嫩的胸膛為自己遮風擋雨,如今整整兩年音訊全無,喬楠心裡十分難受。
「本來不該再節外生枝,可是我實在擔心喬魚,卻又沒有辦法,喬魚對我忠心耿耿,他絕不會背叛我,我是擔心他遭了異外,所以日夜難安。
我被送到越州來之前,父親本來要隨便指一名外院小廝跟著來,是姜夫人勸服了祖母,從家生子中用心挑選的,喬魚細心忠誠,這些年要不是他都活下去。
他父母雙亡孤身一人,我不管他的話,就再沒人管他了,我不能任由他就這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等你們走後,我想讓魯辰去西南邊境找喬魚,無論他是死是活,好歹也有個下落。可是剛才接我過來時,魯辰說姐姐交待他不能離開我,一定要保護好我,我擔心他不肯離開我去找喬魚。
我在成家很安全,就讓魯辰去找喬魚吧,我保證在他回來之前一定老老實實地在成家讀書,絕不亂跑,更不會惹事生非,找到喬魚的下落後,我就讓魯辰一直跟著我,再不讓他離開,行不?」
對於他的任何要求,陳蘿似乎都無法狠下心來拒絕,更何況這是個合理的要求,忠僕為救主生死不明,確實應該找到他的下落。
只是這個姜姨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嬤嬤擔心她見識少,曾給她講過一些侯府和勛貴內宅之事。
她是老夫人的同族侄女,前朝宗室之後,是父親的貴妾,這個時代的貴妾地位較高,等同二房夫人,正經的側室身份,並不是低賤的姬妾通房,如果正室體弱或者不便出面,貴妾可以代替正室主持中饋來往應酬。
貴妾出面應酬時也可稱夫人,不過是正室前面冠夫姓,比如她和喬楠的生母就稱喬夫人,側室前面冠本姓以示區別,比如姜姨娘在外行走應酬一般人都尊稱姜夫人,並不算是違制,只有在侯府里才稱姨娘。
貴妾生的兒女雖然不比正室所出的正經嫡子女,但也算是嫡出,也可記入正室名下,有的正室無子,貴妾所出的子女就算是嫡子女,比真正的庶子女地位要高的多,只可惜襲爵要降等。
一般人家為了表示對正室的尊重,不會輕易納貴妾,頂多納上幾個良妾,除非正室沒有生養或者體弱多病不能主持中饋,才會納貴妾。
良妾一般出身清白,也可稱姨娘,卻不能稱夫人,只是妾室而已,子女只是庶出身份,且不能成為記名嫡子女。
至於那些丫頭出身或者買來或者別人贈送的婢妾姬人,只能稱姬,不能稱姨娘,通賤籍,一般情況下不許生養,還可隨便買賣送人。
聽說母親只是長平侯的繼室,難道當年他的原配不生養才納的貴妾?只是嬤嬤說過貴妾生的兒子雖也算嫡子,但是襲爵卻依然要降等,就是記入正室名下也不行。
而且聽說這位姜姨娘並未生養,那侯府又是為了什麼納她?是因為當年父親的原配生病後主持中饋?
嬤嬤好象對這位姜姨娘言語中頗為感激,說她很是恪守本份,自從母親進門,就一直對她恭敬有加,當年自己被送走時,母親跪在老夫人院子求讓多帶些可靠的人,她死活不同意,後來還是姜姨娘勸服了老夫人。
而且喬楠好象對這位姜姨娘不但不反感,還挺相信她的,要不然她挑的小廝居然都敢用?拜那麼多的穿越小說所賜,陳蘿對小妾側室之流向來沒有什麼好感,喬楠一個正室嫡子,為何要跟側室親近?還是等會再問吧。
她笑著點點頭:「楠弟不知,我還給魯辰交待了,他以後跟了你,就要處處聽你的,除非你實在錯的離譜,才讓他認真規勸。放心吧,你交待這樣的事,他一定會去做的。」
喬楠非常高興,陳蘿又給他講了祖父留在滕州的產業,以及田平安一家的事。
上次匆匆忙忙只稍稍提及了幾句,說的並不清楚,今天時間充足,陳蘿細講了一遍,讓喬楠不要告訴別人,那是他們姐弟倆最大的依仗,若是越州待在下去,京城侯府又回不去,那就是他們的退路。
喬楠雖然年紀小,也不象陳蘿有個成年人的靈魂,可自小的經歷和這幾年的搓磨,讓他比一般孩子要聰明機警謹慎的多,因此連連應了,示意陳蘿放心。
至於學業上,陳蘿對科舉制度並不懂,而且南越書院的教學理念不比她前世的差,又有山長緊緊盯著因材施教,鄭夫子父子兩代名師教授,還有幾個年歲相當品學兼優的同齡人做伴,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因此陳蘿只叮嚀他要注意身體,恪守規矩,尊敬夫子,友愛同窗,並沒有說學業上的事,倒讓喬楠稱奇,越發佩服姐姐。
兩人商議完了正事,喬楠試探問道:「姐姐剛才是不是想問姜姨娘的事?」
陳蘿見他如此善於察顏觀色,忍不住笑了:「姐姐雖然想聽姜姨娘的事,但更知道母親的事,楠弟還是細細從頭說來吧,這一次見面後,以後見面還不知道再到何時,你就給我多講講。」
喬楠點點頭,提及侯府,臉上卻有了冷意。
「姐姐不知,咱們侯府和別人家不一樣的,別人家得了孩子象寶貝似的,就是有再多孩子也不嫌多,不象咱們家,把兒女當討債鬼。
當年不但在我們剛滿月時就把姐姐發配到千里之外的莊子上,就是對我這個嫡子,也沒有多少疼愛之情,還不許我見親娘的面,多虧姜姨娘和二嬸照應,我才能感受到一點親昵和疼愛。」
陳蘿心驚:「為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小的事我不記得,只記得我剛懂事起,身邊就是一大堆奶娘丫頭婆子陪伴照料著,只每天早飯後被奶娘抱去讓祖母瞅一眼是否安好,然後就被抱回去。
祖母雖然嚴令身邊人要用心照顧我,半點差錯也不許出,衣食上都給我最好的,卻從沒有伸手抱過我,態度也一直不冷不熱,不象一般祖母那般寵溺孫兒。
而父親一年只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只叫人把我帶過去見一面,然後就叫人抱走,他看起來十分冷漠嚴厲,我也十分害怕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大家都說我長的象父親,我弄不明白,那麼一個嚴厲冷硬之人,我怎麼會象他,其實現在看到姐姐,我方才覺得,我們確實比較象父親,尤其是眉眼和鼻樑的形狀。也幸好他每年只回侯府一次,回來也並不經常見到。
至於母親,不瞞姐姐說,我也只是來越州前見了她一面而已,從小到大只有那一面。」
陳蘿早就心存疑惑,如果說不喜她是因為刑克之命,喬楠可是唯一的嫡子,又沒有什麼刑克之說,為何還要如此對他?想到甄士奇更是又憤怒又疑惑。
「為什麼?是誰不讓你見她?還是她病得很重?」
喬楠沮喪地說:「我漸漸懂事以後,見別人都有母親,而我卻沒有,就問祖母,祖母說母親身體有病,大夫交待須得靜養,不能輕易見人,否則不但不利養病,還會把病氣過給別人,我那時懵懵不知事,又從小未曾承歡母親膝下,並沒有什麼感情,就不再問了。
家裡還有個抱著牌位嫁過來的嬸娘,也是十分喜愛我,偶爾會背著祖母給我送東西逗我玩。
我雖然從小就錦衣玉食奴婢成群,卻害怕見人,也不愛說話,也只有見了姜姨娘和二嬸還肯說笑, 她們倆不顧祖母告誡,輪流著隔三差五過來看我,檢查身邊人對我照料的是否用心,給我帶來好吃的點心和玩具,還逗我笑,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奶娘和她們倆。
我那時雖然小,卻也感覺到她倆是真心疼愛我的,她倆對我的好和奶娘丫頭們是不同的,我就越來越依賴這種感覺,甚至就主動親近她們。
後來,聽奶娘說祖母訓誡了姜姨娘和嬸娘,說她們對我寵溺無度,會把我慣成毀家敗業的紈絝子弟,姜姨娘和嬸娘雖然表面上疏遠了我,但從內心還是很疼愛我的,我都能感覺到。
六歲那一年冬天,我剛過完生日,祖母說等過完年就請個夫子來給我啟蒙,從邊關回來的父親卻說不用了,過完年他返回西南時,繞道送我去越州讀書,免得他不在家我被養成紈絝子弟。
我那時還小,覺得去那麼遠的地方非常害怕,就哭著不肯去,還求祖母說服父親不要讓我去。祖母也確實勸說了父親,說我年紀太小,去那麼遠不放心,就在家裡先啟蒙,等大一些再說。
父親卻很生氣,說京中風氣不好,留下來必成紈絝子弟,還說把我生下來養這麼大,就是為了將來有出息為家族爭光,要是養成敗家毀業的紈絝,當初還生下我做什麼?還不如早點弄死算了。
我嚇得大哭,姜姨娘想上前哄哄我也不敢,祖母雖然怪他太過嚴厲,卻也不願違背他的意思,就勸我說每年過年時就接我回府。
父親說他在越州找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讓我以書僮的身份先跟著他啟蒙,就住在他家裡,衣食自有人照料,他都安排好了,到時再從外院派一個小廝跟過去服侍。
又讓姜姨娘這幾天就給我收拾衣物行禮,免得年後來不及,還說這位夫子和他有舊,讓我一切聽他的,絕不會害了我的。
可我還是不願去,就哭個不停,祖母怕父親生氣,就讓人把我抱走了,後來姜姨娘來看我,抱著我好言相勸,說父親都是為我好,讓我不要惹他生氣,去越州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出息,等有了出息,才能自己做主。
後來父親給我指了一個小廝,姜姨娘卻不同意,擔心他照顧不好我,就去求了祖母,另找了喬魚跟著我,我知道自己是非去越州不可了,雖然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奶娘也不放心我,就去跪求祖母想跟著我去,寧願不要月例,只要管吃住就行,父親卻堅決不許,打了她二十大板子趕出府去。還是姜姨娘偷偷讓人請大夫看了,給了她一筆安身的銀子送她回鄉去了。」
陳蘿越發對這個姜姨娘很好奇,就算她是裝的,能裝的這麼久不容易,可見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喬楠在侯府也多虧她的周旋和照應。
就問道:「那你一直都沒有見過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