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再相見

    第二天早上，程小四又來了，說是甄士奇的侄子從江州趕來，準備儘快料理後事，等到頭七一過就扶靈回祖籍安葬。

    陳蘿覺得這是個機會，就吩咐魯辰一番，讓他去告訴喬楠依計言而行，到時姐弟倆就可見一面。

    喬楠以後的生活和學業雖然安排好了，但是雲氏山長和族長生怕他對外透露一星半點關於甄士奇的口風，恨不得把他嚴加看管起來，最近肯定交待成夫子不許他輕易出來見人，姐弟倆見一面真是不容易。

    她們已經越州待了二十多天，再加回去路上花費的時間，差不多要出門兩個月，等見過喬楠再交待一些事情，了解一下長平侯府的內情，也該回去了。

    她雖然不得已把喬楠留下，卻還是放不下，思前想後，又和田慕賢細細商議過後，決定把魯辰留下保護喬楠。

    雖然不能近身跟著喬楠，但只要他人在越州，喬楠有事就可求助，而且喬楠平時基本都在成夫子家中，並不隨意出門，甄士奇已死，他在此又無仇人，不需要近身保護。

    他也是威武鏢局一名由田慕賢親手帶出來的鏢師，孤身一人尚未成親，當下欣然應了，田慕賢許諾威武鏢局的職位仍然給他留著，他可隨時回去。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陳蘿覺得魯辰無論忠心能幹還是一身本事，都不比田慕賢差，留下他既為保護喬楠，也是為給喬楠以後培養人手。

    還有聰明機靈能說會道的程小四，都是可用之才，所以他也留下相助魯辰。

    他已經辭去了雲溪茶舍的差事，以後就在離成夫子府第較近的茶館找一份差事，便於探聽各方消息，也方便喬楠隨時找他，陳蘿每年給他三十兩銀子的管事份例。

    又讓田慕賢儘快找牙人在成夫子府第附近租一處小宅子做為魯辰的住處，程小四方便時也可住在那裡，他們至少還要在這裡住兩年，不能太將就了。

    將來若是喬楠去南越書院讀書，他們就退了這宅子，在南越書院附近另租房住，程小四也要辭工跟著過去。

    陳蘿問清魯辰在鏢局的月餉是五兩，每走一趟鏢另外算錢，一年收入大概是一百兩，陳蘿每年給他發二百兩銀子，另外再給一百兩銀子，做為他們倆一年的花費。

    因為滕州來往不便，一次性給足了兩年的銀子，兩年以後再說，若是遇到什麼事銀子不夠了，就打發程小四回滕州要錢，要求魯辰不離喬楠附近，務必保證他的安全。

    沒有要事的話，由程小四每半年回一趟滕州傳遞音訊，互通情況，有事隨時報信，今年她已經來過，中途就不用再送信，只需在年底送一次信就行。

    兩人都十分滿意，當即應了。特別是程小四，一下子就拿到了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子，所有的吃用主子還全包了，以後在茶館的那點工錢就當零花錢吧。

    而且雖然沒人給他詳說，他也從支言片語中聽出了這對雙胞胎姐弟身份高貴，只是現在遇到了什麼難處沒法回家，將來怕是前途無量。

    打算先不考慮婚事，只要忠心耿耿做事，不愁沒有好前程，更不愁娶不到好媳婦，反正他現在也才十七歲，不著急。

    等到甄士奇頭七前一天，田慕賢的宅子已經租妥了，陳蘿領著大家過去看了一下，在離成夫子府第不遠的小巷裡，一刻鐘的路程。

    小巧精緻的一座小宅院，三間上房、東西廂房和門口的倒座房齊全，還有井台等物，出了小巷就是鬧市，住在這裡應該還算方便舒適。

    魯辰說院子平整沒有雜物，剛好方便他每日習武，還要把門口的一間倒座房改成馬廄，用來養他的馬。還準備在近處雇一個婆子每日過來做飯灑掃，為了保密婆子不住這裡，只在另一間倒座房臨時歇腳看守門戶，只需要每天早晚往返就行。

    兩間廂房，一間本來就是廚房，剛好派上用場，一間用來做程小四的住處。三間上房，除了正廳，東間給喬楠布置成臥室，以備他萬一過來落腳，西間他自己住。

    見他安排的頭頭是道，陳蘿越發放心，有這樣的一個人在喬楠身邊，她雖遠在幾千里外，也能放下心了。

    到了甄士奇頭七那一天，大清早喬楠眼淚汪汪的去求見成夫子，說是他記著今天剛好是甄長老的頭七。

    前幾天在一葦山居聽奴才們說頭七一過，甄長老的侄子就要扶靈回江州安葬，他就再也不能盡孝，今天想去磕個頭上柱香，全了師生情份。

    書院山長不但托成夫子教養喬楠，還隱隱提過讓他注意喬楠的言行，不要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也不要隨便見外人。但他不敢把實情告訴成夫子，畢竟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後患。

    所以成夫子並不知道實情，見喬楠聰明懂事，教養良好，學習又十分刻苦，處處讓人很放心，又知道他身份不凡，並不敢太拘著，畢竟他是學生又不是囚犯，何況是給師尊盡孝，他就更不能攔著。

    就提出讓小廝跟著，派馬車送過去，喬楠卻說自己是給老師守靈，卻帶著小廝服侍，那裡守靈的學子不少，大都沒有帶小廝服侍，顯得自己誠意不足不說，還好象搞特殊一樣。

    成府只需要派一輛馬車送他過去，到天黑前過來接他就行，不需要小廝跟著。

    成夫子父子倆都極重孝道，特別是幾天下來成老夫子特別喜愛喬楠的懂事守禮，當下就允了，只派車送喬楠去一葦山居。

    喬楠走後，成夫子思前想後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他已吩咐車夫留點心，有什麼不妥及時告訴他，山長每天各種事務纏身非常忙碌，這點小事沒有必要打擾他，否則被喬楠知道反而破壞剛剛建立起來的師生情份。

    喬楠來到一葦山居後，賞了一些錢打發了車夫，約定了來接的時間，就自去跟著幾個學子去守靈。

    書院還安排了一些學子在此守靈，今個又是頭七，明天靈柩就要返鄉，甄士奇的侄兒帶著長子和十幾個力壯的家奴前來扶靈返鄉，還要拉回行禮。

    僕從們也忙著收拾行禮，有的跟著回去，有的要被遣散，因此人來人往紛紛亂亂。

    喬楠見此情況，就是他走了也沒人注意到，守了一小會就去見了啞奴，啞奴哭著拉著他不放，用手蘸水告訴他，大小姐想要帶他一起回滕州，他卻不能去。

    因為他為著自己的良心卻違背了對主人的忠心，還出賣了他，他這條命以前是主人救下的，覺得對不主人，所以下半輩子想給主人守墓贖罪。

    小主人感念他的忠心，其他奴才全部遣散，只帶他一起回江州，他明天就要走了。

    喬楠也沒辦法，各人的立場不同，他眼中的惡人卻是別人心裡的恩人，啞奴也有他的難處，就安慰了幾句，讓他以後在江州生活不下去就去滕州威武鏢局投奔田慕賢，然後脫了麻衣告辭走了。

    他依照約定匆匆來到雲溪茶舍，魯辰帶著馬車在這裡等他，經過那幾天幾夜的相處，兩人不但相互熟悉起來，還十分信任對方。

    喬楠聽說姐姐要將魯辰留在這裡陪伴保護他，又高興又感動，他終於不用再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了。

    成夫子一家人再好，他總是寄人籬下，何況他還打算派魯辰去找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喬魚。

    為了讓喬楠記住以後找他們的路，魯辰先趕著馬車來到成夫子的家門口，然後才來到了租下的那住宅子，一路指點著讓喬楠記住路。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們，田慕賢帶其他人先下去，讓他們姐弟倆單獨見面。

    兩人孩子氣地拉著手站到梳妝鏡前，鏡子裡映出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不過一個胖些一個瘦些，一個有酒窩，一個沒有，一個男裝一個女裝，喬楠腰上還掛著陳蘿送的荷包，兩人都忍不住笑起來，所有愁緒和生疏感一掃而光。

    陳蘿見他一掃愁容和陰冷孤僻，神色中有了少年人的陽光和開朗，衣履整潔精緻，舉止從容大方，顯示出貴公子從小的良好教養，雖然還是那張臉，但是整個人的氣度都變了，知道他已經漸漸走出了陰影，心中十分欣慰。

    陳蘿擔心提起在一葦山居的事，喬楠剛剛平復的心情又羞憤起來，就刻意不再提起。

    反正她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喬楠最怕的大概就是別人知道他的遭遇，與其讓他難堪，不如徹底淡忘。

    何況罪魁禍首已死，喬楠並未受到什麼實質上的傷害，還是不要再主動提起了，她本想問問喬楠為何年過後忽然穿了耳洞，想來想去忍住沒問，萬一是甄士奇那個禽獸逼他做的，不是又揭開他的傷疤嗎？

    喬楠來之前心情也很矛盾，既想見姐姐，又怕她問起在一葦山居的事，那是他今生最大的恥辱。

    雖然那個衣冠禽獸已經死了，他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他還是一輩子都不想提起，甚至都不願去想。

    見陳蘿始終不提這個，方才放下心來，也越發覺得這個只大他一刻鐘的姐姐既可靠又可親，多年來心裡那種孤獨無依感一下子去了大半。

    就主動說起啞奴一事，陳蘿聽了唏噓不已，只希望他餘生平安。又交待了留下魯辰和程小四一事，又喚兩個進來正式拜見主子，程小四主動提出要改姓名，陳蘿拒絕了。

    「奴才只要有錢，多少個都能買到，但忠心的人卻是千金難求，我當初用你之時，就沒想過讓你做奴才，是希望你以後能成為公子的臂膀，你不必改姓。

    賜名倒是可以，但你現在還在越州，用原名反而更方便，等將來離開後再說，以後只要認真跟著魯護衛學本事，忠心服侍公子，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程小四應了退下，喬楠卻想起了對他忠心耿耿又下落不明的喬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