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甄長老

    消息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能在南越書院做長老的，肯定學識是沒有問題的。

    陳蘿心想，不僅學識沒有問題，表面的道德品行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南越書院的品行考校應該也很嚴格，要不然師德出一次問題，整個書院就完了。

    「他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只要你打聽到的統統說出來。」

    程小四點點頭：「確實有三點與眾不同。

    其一，越州溫暖，卻巷窄水多，因此一般人在城裡大多騎馬或者坐轎，只有出了城才坐馬車，可是甄長老經常坐馬車出行，只是偶爾坐轎。

    其二，他早年喪妻後沒有再娶，亦沒有兒女，連一個正經的妾室也沒有，多年來孤身一人在越州。

    聽說只有一個親侄子攜妻兒在江州經商，時常派人送東西過來，盡些人子之責，可是甄長老不喜紅塵俗事，只愛做畫和遊山玩水。

    他有一半收入都給了侄兒，卻不肯讓侄兒一家在跟前盡孝，只讓他們守在江州老宅打理產業，除了每年過年回江州個把月，侄兒一家團聚並祭祀祖先外，平時都在越州。

    其三，聽說甄長老以前曾有一個非常喜愛的美妾，只是那個美妾和他的一個學生私通，被發現後雙雙上吊自盡，曾經轟動越州。

    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了，也是從那時起，甄長老後宅再無女子，只有幾個老僕小廝服侍，幾個雇來的婆子也是清晨來傍晚走，絕不許留宿。」

    陳蘿聽完覺得確實也多少有些與眾不同，但也沒有什麼真正有價值的信息。

    做學問的人有些孤僻也是很正常的，坐馬車或坐轎全憑個人喜好，至於再不續娶再不納妾也很正常，或許是對髮妻伉儷情深吧。

    至於小妾的風流韻事，少見卻也並不罕見，小妾自然年輕貌美，甄長老年長她許多，且性情孤僻，她耐不住空閨寂寞，和年貌相當性情相投的風流學子產生戀情，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不過雙雙自盡而亡，這結局雖然很慘，卻也並不過份，小妾做出這種事，自然是活不成的，而學生就算活了下來，也已經一輩子顏面盡失人人唾棄，再加上年輕麵皮薄，受不住索性雙雙離去，也說的過去。

    當然，世上也不乏開明的男主碰到這種事索性揮一揮衣袖成全他們，反倒受人稱讚，落下一個大肚容人的好名聲。不過小妾和學生既是自盡，也就與那位甄長老無關了。

    「那他住在哪裡？」

    「甄長老性格喜靜，一直離群索居，住處倒也不遠。從書院門口一直往山谷裡面走，兩邊山頭上野生桃樹極多，一到春天到處紅艷艷的，被人稱做桃花谷。

    桃花谷中有一處向陽的山坡上，幽靜又不偏僻，依山傍水，風景極佳，茶舍後邊的溪水就是從哪裡流出來的。

    這整條山谷都是南越書院的產業，允許長老們和夫子們自建宅子居住，書院每戶補貼了錢財，又用青石鋪了一條從山谷直通到書院門口的道路方便出行，還僱人每日清掃。

    但是他們若離開書院後，這些宅子就要上繳成為書院公中的產業，如果他們一直做到年老從書院退休，就可一直住到離世再上繳，卻不能傳給子女。

    差不多有十幾位長老和夫子在桃花谷建了宅子自住，還有一位山長雖然城裡有大宅，但也在那裡建了別院平時住著，只在休沐日回城。

    甄長老就住在最裡頭，環境最幽靜，聽說他的宅子修的最精緻最講究，名叫一葦山居，還在半山腰的飛瀑旁建了桃花亭和一葦畫室，聽說風景極好，每到休沐日就一直待在山上。

    他又無兒無女，也不喜和侄子一家長住，大概是打算在此終老的。」

    好象也沒有什麼稀奇和異樣，文人名士本就離群索居性情古怪人比較多，這種做法實屬尋常。

    陳蘿聽不出什麼特別的，就問到：「喬楠也在一葦山居住嗎？他不是帶了小廝嗎？那個小廝現在哪裡？」

    程小四已經從內心把陳蘿當主人看待，他恭敬地回答：「甄長老的僕從都在那裡住著，他在城裡再無別的住處，無論多晚他都要回一葦山居，平時只要不是休沐日，他幾乎每日都要帶一個書僮去書院。

    估計他一般只帶小公子，因為我見過的那幾次，都是小公子跟著他，至於另外一個小廝在哪裡並不得知，我明天繼續打聽。

    現在天色漸黑，再有什麼想法也只能這樣了，田慕賢向程小四道聲辛苦，讓他下去用餐，明天繼續打聽，又安慰陳蘿。

    「只要小公子安然無恙，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擔心，至於做書僮，說不定長平侯只得小公子一個子嗣，怕他將來不成器，所以趁早送出來磨練吧。

    書僮也許只是對外一個說辭，說不定是因為想上南越書院年齡又不夠，所以才想了這麼個折中的辦法，那個甄長老每天帶他去書院，說不定就是讓他跟在身邊聽課的，否則給他一千個膽子也不敢的。你也別太擔心了。」

    陳蘿點點頭：「到底如何我們親眼見了喬楠才知，大表兄也早點用宵夜吧，不用擔心我。總算知道了他的下落，我心裡也挺踏實的。」

    她到底還是不放心，問清了書院長老們每日清晨去書院的時間，讓程小四第二天一大早帶著他們去書院大門口提前等著，看能不能見到喬楠。

    什麼說詞也比不過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來的真實和親切。

    第二天一大早，陳蘿就坐著馬車，由田慕賢和程小四陪著來到書院門口。

    他們來的很早，城門還沒開，等到六時半城門開了才出了城，七時整就到了書院門口。

    聽說書院的學生每天五時整即起床，然後做一個小時的早課，六時半用早點，七時整開始早讀，由值守的夫子巡察監督，住在外面的夫子和長老們開始陸續進書院大門，八時整開始上課，長老們只負責巡察和指點。

    所以學院的大門七時才開，大多數夫子和長老們都是七時以後才進學院大門，陳蘿他們到達書院門口的時候，剛剛七時整，不用擔心錯過了。

    這一次不能再被人認出，她身著女裝帶著帷帽，坐在馬車裡沒出來，田慕賢和魯辰等在外面。

    昨天晚上陳蘿就想好了辦法，由玲瓏和瑪瑙借用客棧後廚做了四樣越州沒有的新鮮茶點，他們帶過來後，程小四去雲溪茶舍要了點心盒子裝了，等在甄長老過來的路口送給他。

    說是茶舍新添的茶點品種，送給長老品嘗，每家茶舍和食肆酒樓的食盒和點心盒子都不同，常客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程小四又是熟臉，因此他不會懷疑什麼的。

    陳蘿讓玲瓏把茶點的做法寫下來交給茶舍掌柜，換取他對程小四的事情先遮掩著，等他們正式離開越州後，如果有人問起再說程小四辭了工跟一個親戚去外地做生意了。

    七時一刻過後，一輛馬車慢悠悠地從西邊過來，程小四轉過頭看了田慕賢一眼，田慕賢明白是甄長老的馬車過來了，立即示意陳蘿。

    馬車快到大門口的時候，程小四提著小巧精緻的繪花鳥紋點心盒笑嘻嘻地迎上去，車夫認識他，也差不多到了大門口，就吆停了馬車跳下來，從一旁拿下來腳凳。

    馬車上先下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他伸出手，一個成年男子的的伸出手搭上去，然後也下了車。

    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子，身量修長，五官瘦削雋秀，白淨有須，身著青釉色葛雲紗繡同色花直裰，帶著同色夫子冠，鑲著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看起來儒雅貴氣風度翩翩如同謫仙。

    田慕賢輕敲了一下車壁，陳蘿撩起帘子伸出頭，嘴裡嘟囔著：「大哥，還得等到什麼時候？我都餓了，不如先去吃點東西吧......」

    完全一個等人等的心急失去耐心的小姑娘，田慕賢扶她下來，小聲勸她耐心點，兄妹倆不知在說些什麼，又裝作不經意看了這邊一眼，頓時又驚又喜，這個男孩和陳蘿生的果真一模一樣，他絕對是喬楠無疑！

    兩人不敢過於關注，就側身隨意交談著，只拿餘光關注著那幾個人。

    程小四笑嘻嘻的遞上點心盒：「長老，這是我們用京城那邊的方子做的茶點，挺受歡迎的，長老以前說在北邊生活過，所以掌柜的讓我送來給長老嘗嘗，如果好的話，還請長老有空多光臨小店！」

    然後對旁邊的男孩說：「焦小哥，點心我裝的不少，長老肯定吃不了，你有口福了！」

    程小四的嗓門比較大，引得陳蘿和田慕賢回頭關注，陳蘿心時一動，大聲說：「兄長，我也要吃他家的點心，我過去問問是哪家店的！」

    說著不等兄長同意就朝程小四走去，完全就是一個嬌慣的有些任性的千金小姐，田慕賢很快配合：「小妹停步，不可任性！」然後去拉她。

    馬車旁的幾個人皆回首注視，陳蘿已經走到馬車旁，倨傲地揚起頭說：「這位小哥，你是哪家店的？都提著些什麼點心，讓我看看！」

    程小四回過神來：「這位小姐，這些點心是送給這位長老的，你若喜歡，就來那邊的雲溪茶舍，不但有好點心還有好茶，這些卻是不能給你看。」

    說完就往喬楠手裡遞，喬楠蒼白消瘦，神色冷漠疏離中帶著幾分陰鬱，漂亮烏黑的眼睛半點表情和波瀾也無，死水無波般看了甄長老一眼，見他沒有反對，就接了過來，聲音極其冷漠平靜地說：「放學後盒子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