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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侯府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三月初,春暖花開的時候,田慕賢帶著鏢隊從京城回來了。他是個很能幹的人,長平侯的情況打聽的很詳細。

    老長平侯身份尊貴,是高祖皇帝唯一的外孫,太宗皇帝的嫡親外甥,世宗皇帝和如今文帝的嫡親姑表兄。

    高祖皇帝在世時,最疼三個人,一個就是已經駕崩並傳位於文帝的世宗皇帝陳明誠,一個就是老長平侯喬士誠,另一個就是老長平侯的親妹妹壽康郡主喬芷萱。

    這是他起兵造反後僅剩下的三個孫輩,其餘的都被前朝齊惠帝全部屠盡了,至於在他稱帝後相繼出生的孫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若不是大秦立國時喬士誠年幼無功,擔心分封太高引起群臣不滿,一等侯是打發不下的,高祖都動了封他為王的心思,卻被喬士誠堅拒了。

    高祖無奈,賜了大量的財產不說,還賜了除非叛國和公開謀逆永不奪爵的丹書鐵券,更是賜了大秦唯一一塊免死金牌,他的次子雍王也只有丹書鐵券沒有免死金牌。

    也就是說,只要大秦一直存在,只要長平侯不勾結外敵,不公開舉起謀逆大旗造反,長平侯府就永遠是長平侯府。

    高祖後來對人說,這個孩子尚年幼,又沒有父母家族護著,我不護他誰護他,萬一誰想陷害他,在他府里埋個假皇袍假玉璽什麼的告他謀逆,我在九泉之下如何能閉得上眼睛?

    拳拳愛意,現在讓人聽來還覺得很感動。

    聽說無論是高祖還是太宗,在位時對長平侯府的賞賜都極為豐厚,還把喬家嫡支的產業盡數歸了侯府。

    而且安宜郡主的嫁妝中不僅有順郡王府的所有家產,還有前朝孝賢皇后的大量遺物,所以長平侯府是真正的富貴雙全,身家比一般的王府和國公府要豐厚的多。

    侯府里算上姜姨娘出只有三個主子,服侍的奴才卻有三百多個,再加上山莊別院店鋪的奴才,名冊上的家奴就有上千個。

    陳蘿想起自己在邢州田莊上的日子,想到嬤嬤為她吃一個雞蛋都好言相求,實實在在地嘆了一口氣,如此子嗣單薄且不愛惜骨肉,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難道全部用來陪葬嗎?

    長平侯府是真真正正的子嗣單薄。老長平侯只得三個兒女,嫡長子喬奉天,也就是陳蘿的生身父親襲了爵,嫡長女嫁入宗室,沒有生養,把小妾生的一雙兒女養在膝下充作嫡出,後來也病故了。

    庶子喬奉亭定親後未娶而病故,未婚妻與牌位拜堂成親,在長平侯府守節至今。

    長平侯喬奉天本是富貴閒人,只在兵部領著侍郎同平章事的閒職,自從十年前那場西南邊境戰亂後,就一直領兵陣守西南,只有每年冬季回京述職。

    因為西南地勢高險,冬季大雪封山,畢羅等鄰國過不了雪山,一般都是來年開春剛好青黃不接的時候,才會過來搶東西,所以他選在冬季回京。

    他的原配夫人無子早亡,現在的長平侯夫人陳氏是繼室,十年前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女後,傷了身體,常年靜養不出。

    再加上她娘家親生父母早已亡故,現在當家的是繼母和異母兄弟,感情極為淡漠也從不來往,因此京中這十年來,幾乎沒有外人見過長平侯夫人的面。

    現在長平侯府當家的是長平侯老夫人,如今的安宜郡主,她是前朝廢太子唯一的子嗣,出身高貴,地位尊崇,身家豐厚,雖年已六旬卻仍是身體強健精明能幹,在長平侯一個貴妾姜淑媛的幫助下管理家業。

    姜淑媛來歷不凡,是前朝宗室之後,她的生父是順郡王的侄子,前朝齊武帝的庶孫,因為不受寵,曾被齊武帝封為空頭的平郡王,連封地也沒有,他曾有恩於順郡王。

    大秦建國後,高祖皇帝不忘對順郡王的承諾,宗室只沒收大半家產遣散分居各地並不誅殺,只限令世代不得回京不得科考。

    姜淑媛之父被遣散後帶著剩下的家產和幾個世仆隱居,後來娶一秀才之女為妻,生下女兒姜淑媛後難產而死,他後來也病重不治,臨終前託孤於順郡王。

    因為姜淑媛只是年幼的孤女,沒有兄弟子侄,其父又只是不受寵的婢生子,無權無勢無封地,不會有什麼謀逆的可能,經太宗皇帝開恩就允許她留在順郡王府。

    順郡王長年看守皇陵,姜淑媛就被送到長平侯府,由已經出嫁生子的安宜郡主撫養,從小在長平侯府長大,後來做了長平侯的貴妾。

    她也一直沒有生養,每日協助老夫人管理家業,也算是侯府第三位的當家人,倒是那位長年養病又生了兒女的繼室從未在人前露面。

    長平侯也只有繼室陳氏一胎生了兩個兒女,其餘再無所出。京中傳說侯府命數不利子嗣,子女稀少不說,還難於存活。

    老長平侯年輕時也曾生了六個子女,兩個嫡出四個庶出,平安長大的只有三個,如今只剩下長平侯一人,京中紛紛傳說如果不是他一直遠在西南,怕也是要受到什麼影響。

    所以老夫人不敢再把孫子和孫女養在膝下,特別是當年曾有高僧說孫女的命數與侯府刑克,要是養在侯府也活不長,還會刑克其他親人,必須要養在外面,還一直不能和親人見面,因此一滿月就送出去養著,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接回來。

    唯一的孫子勉強養到六歲,也漸漸體弱多病,無奈送到遠離京城的南越書院讀書,只每年冬季放假時回侯府探親。

    林林總總說了許多,雖然還算詳細,但是那些真正的隱密肯定是打聽不到的。

    陳蘿也總算確定,她和那位孿生弟弟,現在是老長平侯僅有的兩個孫輩,心裡並不好受。

    難道真的是因為侯府命數不利子嗣?那為何又有譚福生陰謀害主一事?那些秘信無一不表明他是受人指使,到底那個幕後之人是誰?

    難道是有什麼身份不明手段高強的人想殘害侯府子嗣?聽起來也是驚心動魄,老侯爺生了六個子女,活到成年的只有三個,到現在只剩下一個。

    如今的長平侯妻妾成群,也只生了兩個兒女,還都要送的遠遠的,怎麼想都不正常。

    而嬤嬤口中那位真心疼愛她的娘親如今處境並不好,體弱多病不說,還失去了掌控內宅的權力。

    聽聽就知道,長平侯長年不在,老夫人掌家只是名頭,其實整個侯府都掌握在那位姜姨娘手裡吧?

    這些並不重要,只要她健康安寧,不掌家也沒什麼,長平侯府如此富貴,哪裡會短了正室夫人的用度,何況她還是官家小姐,光是陪嫁就夠吃用了。

    關鍵是她一直病著,好象還病的很厲害,還兩個兒女都不在身邊,自己剛滿月就被送走,孿生弟弟六歲就送到送到遠離京城的南越書院讀書,還體弱多病,只每年回家一次,這對一位母親來說,精神上是多大的折磨?

    她到底是什麼病,到底有多嚴重?是不是當年她為了自己向老夫人求情,在冰冷刺骨的青石地上跪了一天一夜落下的病根?

    那一幕,陳蘿現在想起來還覺得無法接受,也是聽了那一幕後,陳蘿從內心對那位血脈相親的長平侯老夫人極為防備和厭憎,覺得她刻薄狠辣心腸冷硬,根本沒有一點慈愛寬厚之心。

    對自己的兒媳婦和嫡親的孫女都能如此冷漠無情,更何談對外人?

    丈夫長年不在府里,妾室強勢能幹把持家業,又有這麼一個刻薄無情的婆婆,病弱的親娘能有好日子過嗎?如果沒有一雙兒女牽掛著,她怕是都要撐不下去吧?

    還有那位素未謀面的孿生弟弟喬楠,他是侯府唯一的子嗣,老夫人再狠心應該也會好好撫養他的,想必這些年也過得還不錯,可為何剛剛六歲就被送到外地去上學?

    聽說走時身邊只跟著一個半大的小書僮服侍,他才那么小,又一直錦衣玉食地嬌養著,能受得了那種苦嗎?

    南越書院在越州府,真真正正的南方,弟弟從小在北方的京城長大,會不會不適應越州的氣侯和水土?

    而且侯府既然送他去讀書,為何不帶上幾個年長能幹的廚娘婆子和長隨服侍,再派上一個得力的管事跟著,只有一個半大的小廝能做的了什麼?侯府那麼富貴,還能缺了這個?

    親娘和弟弟,全部情況不明處境不好,讓陳蘿無比擔憂,心情十分沉重,卻不敢表現出來,因為嬤嬤並不知道她托田慕賢打聽侯府情況一事,她就是擔心打聽到什麼不好的事情讓嬤嬤難受,所以沒有告訴她。

    過了幾天,陳蘿索性一事不煩二主,她想托田慕賢再去南越書院一趟,看看弟弟喬楠情況可好,如果可能的話,她甚至想親自去見弟弟一面。

    這個時代的女子,出嫁後靠的就是父母兄弟,父母總會離開,兄弟就是女人的依仗,她不能沒有這個弟弟,更何況她們是一個娘的孩子,骨肉親情發自內心。

    她和田慕賢一道把打聽到的侯府情況向田家二老細說了一遍,田平安對老侯爺忠心耿耿,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侯府如今的情況肯定會讓他疑慮重重。

    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斷了香火是比削爵貶官傾家蕩產還要可怕的事。

    果然他聽說後憂心忡忡,如果那位在南越書院讀書的小公子有什麼事,那老侯爺豈不是斷了香火?

    不待陳蘿發話,他就坐不住了:「慕賢,你不如再去越州一趟,看看小公子情況如何?如果一切尚好,你只需要打聽清楚回來告訴我們就行。如果實在不好,就把他偷偷帶回來我們養著,等將來長大成人再說。

    他無論在哪裡長大,總是老侯爺的骨血,總比流落在外遇到危險要好,就剩這麼一根獨苗了,可不敢出了什麼事斷了老侯爺的香火,何況大小姐還在這裡,就讓他們姐弟倆相互照應著。」

    田慕賢點點頭:「祖父和大小姐放心,在京城聽到小公子在南越書院讀書時,我就想著應該跑一趟越州看看小公子是否安好,祖父也這樣說了,我就不耽擱了,三天後就出發去南越書院。」

    陳蘿鼓起勇氣:「姨祖父,大表兄,我也想去南越書院看弟弟,我們還從沒見過面。」

    襁褓之中的那一個月怎麼能算是見面?

    田家爺孫同時愣住,田平安下意識地搖搖頭,「你對小公子的愛護之心,我們理解。南越書院遠在越州,你一個閨閣弱女,怎能受得了長途跋涉之苦?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老侯爺交待?」

    田慕賢也一再反對:「我一個人去就行,保證打聽清楚小公子的情況,實在不行,就把他帶回來,小姐盡可放心。越州山高水遠,道路崎嶇,來回得一個多月,小姐何苦受那個罪,還是安心在家等著吧。」

    陳蘿想到滕州的地理環境,不甘心地問:「不能走水路嗎?」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什麼京杭大運河,如果能走水路,那肯定不用那麼辛苦,說不定田慕賢會同意。

    田慕賢搖搖頭:「如果走水路的話繞來繞去很浪費時間,估計得一個多月才能到,而且這個季節不適合走水路,有的水面有冰凌,實在太危險了,除非坐海船,那得先繞道海州灣的港口,而且海上風浪大很顛簸也很危險,比坐馬車還難受,小姐恐怕受不了。

    還是我們騎馬去吧,快的話十天左右就到了。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小公子問清情況,就按祖父的說的辦就行。」

    陳蘿張了張嘴,沒想到走水路竟然不行,看來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大運河。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讓人為難,卻還是不甘心,控制不住地想親自去看看,又不好意思任性,一時垂頭不語,一付心有不甘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看得田平安祖孫倆老大不忍,兩人相視一眼,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小姐真的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陳蘿驚喜地抬起頭:「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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