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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苦心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在父母的以死相逼下,田有餘不敢再提休妻和離家出走的事,怨恨了一段時間後,終於拗不過親情,與父母和兒女漸漸正常相處起來。

    在伊若水的挑撥離間下,夫妻之間卻真的成了陌路。陳蘿十分感慨,原來小說和電視中那麼多農夫和蛇的故事不全是編的。

    陳蘿感覺自己現在才真正融入了古代生活,大清早起來的,聽到見到的不是殘酷無情血流成河的宮廷爭鬥,就是明刀暗箭醋海涌波的後宅大戰,生活真是精彩的無以復加。

    小妾如此威風凜凜橫掃後宅,嫡妻獨守空房退避三舍,嫡女要挨餓示.威,她以後還能不能好好地生活?

    她嘆了一口氣:「表嬸一定很後悔當日一時心軟,給自己帶來這麼大一個禍患,看來人心不能太好了。」

    夫妻反目,家宅失和,可不就是禍患?這一切的起因居然是心地太善良。

    看到她稚氣未脫一張臉,反而跟個大人似的嘆氣,蕙心撲哧一聲笑了,一時心情大好,她本就是個心裡不擱事的,那些鬱悶頓時沒影了。

    「後來我也這樣對娘親說過,可娘親說,人要有同情心,該助人時就要助人,雖然伊若水鮮廉寡恥望恩負義,但世上大多數人都會真正的心懷感激念著你的好。

    就算別人不感激,我們自做我們的好事,又不是想要圖什麼回報,讓我們兄妹三個千萬不可因為這件事,就做個冷漠無情之人。

    娘還說,這件事她也有錯,那個伊若水明明是個年輕美貌的大姑娘,且不說爹爹了,家裡還有兩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兒子,她當時就算好心要救她,也不該非親非故的留在家裡。

    或者打聽她有什麼親戚派人送過去,或者看她有什麼手藝,找份正經的營生自過自的。她明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話,偏偏臨到事中犯了糊塗了,活該自己受個教訓,也能讓我們兄妹三個早點懂事。」

    陳蘿嘖嘖讚嘆,如此心胸和見識,別說一般的女子,就是男子也不及的,難怪她把三個兒女教的這麼好,也難怪田家二老拼著兒子不要也要留住媳婦。

    蕙心卻扭捏起來,埋怨道:「我娘也是個愛玩鬧的,大嫂生下小侄子後,她居然說,幸虧伊若水當初勾引的是我爹,要是勾引我大哥壞了他的親事,到哪裡去找這麼可愛的孫子?她回頭定要好好給菩薩燒幾柱香!」

    陳蘿一愣,和蕙心相視大笑起來,兩人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方才作罷,越發覺得蕙心母女實在可愛極了,也是她運氣好,居然在這個沉悶壓抑的時代碰到這麼好的閨密和長輩。

    笑著笑著,陳蘿又嘆了一口氣,小大人似的說:「家裡稍有餘錢,男人就要納妾,這些小妾這樣厲害,將來成親了怎麼辦?

    我可沒有嬸娘那樣的心胸和膽色,肯定也碰不到田家祖父母這樣拼著兒子不要也要給媳婦撐腰的公婆,愁死愁死了,還不如剪了頭髮做姑子去!」

    蕙心見慣了那些嬌柔做作的大家閨秀和那些羞怯扭怩的小家碧玉,還沒見過一個十歲的女孩子這樣大不喇喇把成親呀小妾呀公婆呀掛在嘴上,先愣了一下,就笑著去擰她的嘴,罵她不害羞。

    陳蘿如今在她們母女面前已經完全沒有了心防,滿不在乎地說:「我只是說說而已,反正我還小,倒是姐姐你,聽說明年就要及笄了,親事定下沒有了?到時成了親,這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煩惱呀!」

    蕙心脖子一梗,滿不在乎地說:「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人實在不少,我娘開明,看到家世年貌相當,又家風清白的,就讓我跟他說幾句話自己掌掌眼。

    我每次都說,如果能做到以後不納妾,我就同意定親,結果那些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傢伙,不是嫌我不知禮數,就是嚇跑了,所以你姐姐我呀,到現在還沒定下親事!」

    一旁的紅綾撇撇嘴:「老爺嫌丟人差點要把小姐關起來不許見人,太太也擔心壞了小姐的名聲,暗中求人不要對外說,偏偏小姐還當英雄事跡一般講給表小姐聽!」

    蕙心杏眼一睜:「他還好意思罵我!如果不是他老是為著那個老賤人給我娘氣受,我能如此反感納妾!那些小妾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就是看不順眼!

    我娘也是從有了侄子侄女後才不再傷心,她以前在人前看起來很厲害,其實人後常常偷偷摸眼淚,我都記著呢。

    我爹不但為了那個賤人讓娘受了不少氣,還冤枉我很多次,我都記著呢!反正以後誰要娶我,必須答應一輩子不納妾,否則我寧肯不嫁!」

    陳蘿暗嘆,伊若水進門時,蕙心也就三四歲吧,剛剛懂事的年紀,每天看著對她們母女疼愛有加的爹爹,突然為了一個小妾變得面目全非。

    不是和髮妻反目成仇,就是對兒女苛責有加,甚至對父母也忤逆頂撞,再看到娘親垂淚鬱悶,肯定內心感觸極深,所以才對納妾極為反感吧。

    她是賀紅英和田有餘唯一的女兒,又是晚生子,比最大的侄子也大不了幾歲,幾乎是被全家人嬌寵著長大的,祖父母簡直視她為掌上明珠,兩個哥哥更是護短的緊,她有這個資格使性子,自己卻沒有。

    自己不過是個空有身份的弱女子罷了,將來嫁誰都身不由己,哪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將來的夫君一定會妻妾成群的,她若是為這個傷心生氣,怕是活的比前世還不如,還不如守住自己的本心,只盡做妻子的義務,不為任何人動情,才能活的輕鬆一些。

    想了想又勸道:「那個女人無親無故,又不能生養,她所能依仗的就只有田叔叔一個人,當然要抓緊了,俗話說兔子逼極了還咬人,何況她還是條毒蛇。

    所以你也不要太針對她,反正她也就是裝裝委屈挑挑事,也翻不起什麼大浪,嬸娘兒孫滿堂,又掌握家業,本身又不是軟弱的人,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就由她去吧,就當調劑生活吧。」

    蕙心眼睛一亮:「你這丫頭,懂的可真多,娘也是這麼和我說的!這麼好的時光,光說她了,真是浪費,不如我們去逛園子,這些天迎春花開的正好,再不看就敗了!」

    陳蘿一喜,連忙喊人去看阿璇有沒有抄完經,三個人一起去逛園子,瑪瑙卻進來說:「表小姐剛才抄完佛經,聽說蕙心小姐來了,就過來了,在門口聽見你們說話,就說她忽然有點頭疼想去歇息,讓我們不要通傳,然後就走了。」

    陳蘿一愣,心裡覺得有點異樣,卻又不知為什麼,又不忍心推拒了蕙心,就一起逛了一圈園子賞了花,送走她後才去看阿璇。

    阿璇住在她這座院子的東跨院裡,嬤嬤住了西跨院,這會不見人影,大概又聽劉婆子講滕州的風土人情奇聞趣事去了。

    從主院到跨院有抄手遊廊相連,穿過兩旁有鏤空磚雕小窗的青磚月洞門,就是東跨院,青石鋪地,粉牆烏窗,花樹偏居一隅,非常小巧雅致,總共上房兩間耳房一間,住著阿璇和她的丫頭珊瑚,主僕倆都是溫柔沉靜的性子和白淨秀氣的長相,倒象是姐妹倆。

    自從安居下來,阿璇就過起了清修一般的日子,除了在吃食上陳蘿以長身體為由不許她將就外,她每天都打扮的素淡無華不說,還在花廳里布置了一個小佛龕,每逢五逢十都要茹素禮佛,然後抄寫經書,攢起來捐給寺院。

    好好的一個妙齡少女,倒弄的象是帶髮修行一般,陳蘿知道是譚福生的事終究在她心裡留下沉重的陰霾,十分地擔憂,生怕她想不開鑽入死胡同,到最後自己折磨自己,本來是為了自保,卻象是罪孽深重一般。

    她勸了幾次勸不動,好在阿璇也只是逢五逢十才這麼做,也沒有說什麼終身不嫁的話,還答應嬤嬤說遇到合適的人家就考慮親事,所以也不算過份,就隨她去了。

    阿璇今天實在很奇怪,她很喜歡蕙心的性子,又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三個人相聚甚歡,今天為何到了門口卻不進去?

    想到她和蕙心談話的內容,陳蘿心裡一沉推門進去,花廳里溫暖舒適,佛龕前三隻檀香靜靜地冒著白煙,散發出清幽的香氣,稚氣未脫的珊瑚從裡間迎了出來,雙眼微紅地行了禮:「小姐來了,我家小姐說有些頭疼,又不許請大夫,正在屋裡躺著。」

    陳蘿吩咐她上了茶點帶瑪瑙去廂房閒坐,不用侍侯,自己徑直進了裡間。

    阿璇聽到她進來已經靠著迎枕坐起來,頭髮有些散亂,眼睛也紅紅的,陳蘿坐在她的床邊,嘆息了一聲,慢慢地說:「姐姐是不是聽見了蕙心說做妾的沒有一個好東西,所以上了心?」

    阿璇欲張口,陳蘿搖搖手繼續說:「蕙心只是說她家裡的事,而有當日之事又不是姐姐的錯,如今時過境遷,就該放寬心往前看,姐姐反而擱在心上了?

    這樣倒教我過意不去了,我是不是應該自怨自艾茶飯不思骨銷神瘦才行呀?既然如此罪孽深重,乾脆姐姐也別帶髮修行了,我們一起剪了頭髮做姑子去!」

    阿璇卻忍不住笑了,心中的鬱悶一消而散,笑罵到:「我不過是設了佛龕逢五逢十燒炷香罷了,怎麼就被你說成了帶髮修行?燒香拜佛的人那樣多,豈不是家家都成尼姑庵了?」

    又垂首道:「我也知道蕙心是在替表嬸抱打不平,可我聽到心裡就是難受,覺得自己好象都不再是清白女子似的。

    細想其實是我鑽牛角尖了,難不成別人做惡要我來背了這個罪過?是我不好,以後再不胡思亂想了,只是燒香拜佛卻也是應該的,就當替我娘親、小弟弟和李媽媽祈福吧。

    等你請的那些夫子教習們來了,我們就一起好好學東西,學到的本事才真正是自個的。走吧,我們也去外面走走,抄了一上午的字,腳腕站的酸疼!」

    陳蘿終於放下心來,只要她不鑽牛角尖就好,那純粹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兩人也不要丫頭跟,只慢慢地走著聊著,陳蘿為了讓阿璇徹底放鬆心情,就給她繪聲繪色的講了田家的小妾伊若水的來歷和她今天的親眼所見,直讓阿璇驚呆了。

    幾天後田慕賢就回來了,朱冬梅已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永遠地消失了,譚若瓊也毒啞了帶到了幾千里之外的深山裡,送給一戶年輕力壯的山民做了老婆。

    山民得個媳婦不容易,盯得極緊,那裡山大溝深陡峭險峻,沒人帶著她一輩子也轉不出那座大山,估計這輩子都那樣了,陳蘿也就放下心來。

    雖然譚若瓊罪不至死,但她也不希望因為善念留下什麼後患,只希望她以後能安份守己過日子,也不負田慕賢大冬天風塵僕僕地跑這一趟。

    本來打聽長平侯府的事情也不急,陳蘿就想讓他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陪陪妻子兒女,他也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為了自己的一點善心,大過年的都沒能在家。

    可是他回來不過六七天,鏢局剛好要走一趟鏢去京城,田慕賢就自告奮勇帶鏢,順便打聽侯府情況,陳蘿無奈只好讓他走了,心裡過意不去,上街買了好些禮物送給田家的幾個孫輩。

    如今秦嬤嬤完全以一個侯門千金的標準來養育她、要求她,生怕對不起夫人的託付,更擔心自己考慮不周會影響喬蘿以後的好日子。

    她堅信侯府要不了幾年就會來接她們,最起碼夫人是絕對不會忘了這個女兒的,可她也沒糊塗給侯府送信告知小姐的下落,還聽從陳蘿的安排打算暫時隱姓埋名。

    譚福生以奴欺主之事,讓她實實在在地生出了戒備之心,而且十年前離開侯府時夫人也交待了,沒有她的信物不要輕易帶小姐回府,她雖不明就裡,卻也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陳蘿為了讓她安心,對她說這座宅子是李媽媽臨終前告訴她的,是她的親娘贈給她這個女兒以備不時之需的。

    秦嬤嬤因此徹底放下心來,既然是夫人的意思,她如果想接小姐回去,肯定會找來,如果不來找,那就有不得已的原因,她們還是安心留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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