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陳蘿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從這章開始,喬蘿叫陳蘿)
陳蘿對這座宅子很滿意。
宅子不是那種大氣卻刻板的四合院式建築,除了正房,其他院子精巧雅致各具特色,更象是江南的園林。
她最喜歡掌珠園,院子結構與眾不同,沒有廂房,迎面三正兩耳共五間,門口有幾間倒座房,因此院落空間大,布置也很精美。
滿院的花樹和小亭鞦韆,寬不過一米左右的溪流清清淺淺的,從院中彎彎延延橫穿而過,下面的卵石和青苔清晰可見,不時有錦鯉和各色小魚游過。
岸邊有枯黃或者常青的水草,木製的小橋欄杆跨溪而過,雖然冬季卻依然美景迷人。
她對屋裡一整套品質極佳的楠木雕花家俱更是愛不釋手,臥室更讓她很滿意,因為除了靠北牆的千花百卉楠木精雕拔步床,南邊的窗下還有一溜只有在北方嚴寒之地才能見到的暖炕,現在就燒的熱熱的十分舒適,一下子驅散了冬季的陰冷潮濕。
炕頭擺著矮矮的楠木炕櫃,下面是抽屜和儲物櫃,上面摞著被褥等物,中間還有一個四方的楠木曲腿炕桌,她坐在熱乎乎的炕上看書、做針線或者聊天都是再舒服不過的,晚上如果嫌冷不想睡床還可睡在炕上。
這個靠北又近海的滕州,冬季雖然不是嚴寒難耐,卻十分陰冷潮濕,衣服被褥好象總沒幹透似的,炭盆用多了煙氣難免有些重,讓前世一直生活在北方且享受慣了暖氣的喬蘿十分難受。
如今有了這暖炕,冬季就要好受多了,當即就決定以後常住掌珠園,還要給嬤嬤和阿璇的屋子也添上暖炕,讓大家都不再受冬季陰冷之苦。
匆忙之間只收拾了上房和一間耳房出來,她自住了三間上房,先由阿璇晚上陪她,等添置了丫頭再說,嬤嬤小滿兩人暫時合住一間耳房,先這麼安頓下來,等年後再說。
這一次捏造身份的過程,讓陳蘿有些意外的收穫,她無意中聽到了一些關於親生父親長平侯喬奉天的信息。
十年前,大秦正舉全國大部分兵力與東北邊境的頡利可汗國展開惡戰,所以西南邊境空虛,本來基本安份的畢羅國沒有任何徵兆地忽然舉兵攻入沂州府,少數留守西南的軍隊毫無防備被殺的措手不及,主將陣亡成為一盤散沙。
畢羅國軍隊在沂州如入無人之境,燒殺搶掠無惡不做,一時震驚朝野,皇上立刻封因為受傷解甲歸田的長平侯喬奉天為西南大將軍,方才平定了西南戰亂。
聽說當年長平侯爺一桿長槍長驅直入,一直打得畢羅國俯首稱臣,再也沒有能力與大秦為敵,才有了西南邊境這些年的安寧。
還聽說從那以後,長平侯爺拋開京城的老母妻兒和榮華富貴,長年駐守邊境,只憑他的名號震攝的畢羅等西南諸國再不敢侵犯大秦。
後來邊境漸穩,皇上感念侯爺身有戰傷,就召他回京休養安享富貴,可是每次他剛一離開,就烽煙再起,總有幾個不長眼的小國聯手舉兵入侵。
雖然最後都被殺了回去,但每次難免損兵折將消耗兵器錢糧,百姓也傷亡無數流離失所,皇上只好讓長平侯長年駐守西南。
陳蘿心想,所謂的召他回京休養安享富貴,可能是不放心勛貴掌權吧。
他既然身受戰傷,還是家中獨子,在平定西南戰亂之後,完全可以解甲歸田,繼續回京城當他的富貴侯爺,為何還要整整十年駐守偏僻荒涼遠離京城的西南?
聽說當年大秦開國時,高祖所封賞的三公六侯十伯這些勛貴,皆是以軍功起家,有著從軍打仗的經驗不說,還大都在軍中極有勢力和影響力,好多軍隊的主力都曾是他們的私兵。
大概是為了給子孫後代清除隱患吧,高祖在封賞時定下制度,世襲的勛貴除非戰事需要不得掌兵。
而當時的勛貴們為了得到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也為了不引起上位者的猜忌,居然接受了這一苛刻的制度,大多數都漸漸放下了兵權,或為文官或為富貴閒人,但是守衛著邊境的那幾家卻一直沒有交出兵權。
一旦回到京城,戰功赫赫的長平侯雖然定會得到豐厚的賞賜,但肯定也要交出手中的兵權,就要失去西南大將軍的職位,他一介武將不可能入閣,如果失去軍權,只能領一些二三品的閒職,從此遠離大秦政治中心成為真正的富貴閒人。
他到底是貪戀權柄還是另有原因不願回京城?陳蘿越來越覺得,她對長平侯府知道的實在太少了。
也大概就是十年前那場戰亂的時候,自己和弟弟剛剛出生,所以自己被送走時他一無所知吧?
那為何戰事結束後,他至今還是一直不聞不問?是母命難違還是他也極為忌諱刑克一說?他庇護的了西南邊境無數百姓的安寧,卻為何不願庇護自己年幼的嫡親女兒?
她決定等年後安頓下來,估計田慕賢也應該辦好了譚若瓊的事該回來了,就托他找人回京城打聽一下長平侯府的消息。
在賀紅英和秦嬤嬤的張羅下,陳蘿真正度過了一個古代意義的新年,她們除了田家人在此地沒有任何親眷朋友,再加上如今手中不缺銀子,又有精通庶務和各種禮儀的秦嬤嬤打理,因此這個年要簡單的多,等到年前她們的新衣和首飾也都趕製出來了。
年三十夜,她們四個吃了一頓團圓飯,大年初一按習俗祭了祖,接受了田家人的拜年,給孩子們發了紅包,厚賞了僅有的幾個家奴。
大年初二,提著備好的厚禮去田家走了親戚見了長輩,在田家吃了飯,然後就每天吃睡玩,逛街購物看花燈,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算真正過完了年。
這個簡單幸福喜慶富裕的新年,陳蘿很快喜歡上了滕州的生活,越來越融入這個單純原始的世界,她已經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喬蘿了。
而前世或許是沒有什麼真正牽掛的人吧,在她的心裡的感覺越來越淡,淡的她常常都忘了回憶。
過了正月十五,年就算過完了。正月十六,田有餘就迫不急待地要把產業交還給陳蘿,鄭重其重的把多年的帳冊和房契地契等物拿了過來,說自己年紀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免得以後見了老侯爺沒法交待。
陳蘿也不再推拒,這些產業可能就是她以後最大的依仗,田有餘再忠心也已經六十多歲,誰也不能保證他的子孫們將來和他一樣忠心,這些產業落在田家名下,就是將來有人昧下了,她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她現在有著雙重的身份,又想把這些將來作為自己的隱秘產業,不想讓侯府的人知道,因此店鋪產業全部過在了陳蘿名下,而不是喬蘿,表明這些產業與長平侯府,與她的侯府大小姐身份無關。
田有餘打理產業多年,很快辦好了過戶手續,陳蘿正式成了這座宅子以及郊外一座山莊和城裡五間店鋪的主人。
山莊和店鋪每年的出息共有兩千多兩,當年老侯爺把家產託付田家,定下每年兩成的收息用于田家維持生活,其餘全部存在錢莊裡。田平安對老侯爺惟命是從,他也有家人需要養活,就同意了老侯爺的說法。
陳蘿覺得自己對山莊和店鋪的經營一竅不通,又不願影響田家人正常的生活,這三十多年來,田家人兢兢業業忠心耿耿地守著這份產業,特別是老長平侯去世後的二十年,他們還是如此忠心,實在極為難得,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到來讓他們有所損失。
當然,她更擔心讓外人知道這些產業是她一個孤女的,何況打理產業難免拋頭露面,萬一惹來什麼麻煩就得不償失,她現在的身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了,沒必要再為賺錢辛苦奔波。
何況她不是普通人,她出身富貴雙全的長平侯府,無論是什麼原因落到這種地步,將來總是要回去的,肯定也要嫁入高門為婦。
如果生活正常的話,這一生可能最不缺的就是富貴,她守成就好,平安就好,就決定仍舊按照老侯爺的舊例行事。
她就提出長輩的命令不敢違背,自己又什麼也不懂,宅子現在由她自己打理,所有的鋪子山莊仍由田家人管理,每年按舊例給田家人兩成的收息用於生活,她只需要做個養在深閨的富貴閒人就行。
田家人欣然同意,剛開始他們也擔心陳蘿會做出什麼不合情理的決定,更擔心陳蘿接手產業後不懂經營最終全給敗光了,他們說又說不得,反而辜負了老侯爺的心血和謀算。
現在則完全放下心來,也越發佩服這個小女孩的胸襟和成算,如果說開始是因為老侯爺的情份才認陳蘿為主,現在卻有了幾分真心的敬意。
這些年下來,山莊和店鋪的收益共存下了五萬多兩銀子,加上她帶來一萬多兩銀票,也就是說,陳蘿手裡有六千多萬元的存款,只要不揮霍無度,足夠她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而且山莊和店鋪每年還有兩千多兩的出息,可以全部用於每年的花銷,雖然不致於揮金如土,豐衣足食卻是沒有問題的,等於一年的生活開銷有人民幣兩百多萬元。
陳蘿想想就覺得奢侈無比,最起碼底氣十足,她也正式成了有宅有地有鋪有存款的富人,心裡越發覺得老侯爺是個深謀遠慮,低調穩妥之人。
以長平侯府之富貴,在滕州買下整條街都沒問題,最起碼也要置一座三路五進的大宅子,或者開幾門最生財的當鋪、錢莊之類的沒有問題。
可他處處謹慎低調行事,只分散開來買了五間不起眼的店鋪,也只做些綢緞莊、筆墨行、脂粉鋪、茶葉店等這些不起眼又穩妥的小生意,象當鋪、錢莊、青樓、寶器行這些惹眼招禍的大生意根本不染指。
山莊在滕州城外數以百計的莊子中也是再普通不過,面積不大,清靜悠美,出產豐富,收益也不錯,房子又修的低調無華,夏季涼爽舒適,冬季又能泡溫泉,城外富戶的山莊大都是這樣子。
宅子也只買了普通的三進宅院,在客商富戶雲集的滕州實在不起眼極了,而每年兩千多兩銀子的收息,如果不是生活奢侈無度的話,足夠一家人富足生活。
他當初置辦這些產業的時候,可能就是以防萬一有個去處,所以一切考慮的十分妥當。
產業若置少了,可能會影響生活質量,置辦的多了,又會引起旁人注意,從而招來禍事,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剛剛好。
許是擔心陳蘿年少輕狂,田平安又說當年老侯爺曾交待,無論將來這份家業交到誰手裡,都要低調謹慎安守本份,不得隨意透露身份,不得惹事生非,不得輕易結交外人,不得隨意擴張生意,夠吃夠用就行,還說只有這樣才能保得平安度日。
陳蘿心裡越發對這位傳說中的祖父充滿了敬畏之情,也很不明白既然侯府打算拋棄自己,為何這份產業能到了自己手上?當初是誰把房契給了李媽媽?
是生母長平侯夫人嗎?李媽媽的信中也是這樣說的,可是老侯爺為何臨終前要把這份產業交給兒媳婦?而不是交給自己的兒子或者老妻?也許他交給了兒子和老妻當中的一個,他們又交給了自己的生母嗎?
陳蘿想了半天想不出原因,還是放棄了,這麼隱秘的事,連嬤嬤和李媽媽都不知道,就是她派人查也查不出什麼,長平侯府的事又豈是她能查出什麼的,最多打聽到一些眾人皆知的外圍消息罷了。
如果老侯爺在世,原主絕不會受到那樣的待遇吧,就算真的有刑克敗家的命相,他也一定會想法設法護自己的兒孫周全的,最起碼不會把小孫女送到莊子上不聞不問自生自滅,更不會任由別人去謀害自己兒孫的性命。
可如果那樣原主也不會被惡奴欺凌至死,她也不會穿過來,可見世間萬物皆有定數。
她還是決定等田慕賢回來,就請他去京城走一趟,或者派個可靠的人去。總有一天她要回去面對這一切,就算只打聽一些外圍消息,也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