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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前路

2023-09-24 20:57:10 作者: 西西
    馬車一路疾馳,幾天後終於到了此地的中轉地濮州城,過了濮州,他們一路就要一路往東南奔往滕州,而不是西去長安城,今晚也必須對嬤嬤坦白實情了。

    想到阿璇已經在等著她們,想到阿璇這些天的奔波辛苦,想到她們受了多少艱辛才走到這一步,喬蘿恨不得立即見到她大吐苦水。

    她也只有見到阿璇才能知道田平安一家是否真的可靠,滕州是否能夠久留。

    雖然她看得出田有餘和賀媽媽都是忠心能幹的人,也從他們的為人相信田平安是個靠得住的人,但畢竟是祖父手裡的人脈,他對侯府其他人並沒有什麼感情。

    又斷了三十年音訊,真正的主子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他到底能剩多少忠心與感情?是否會真的憑房契視她為主,實在很難說。

    何況其中還牽扯到人家經營了三十年的產業,她僅憑一張房契就要連本帶利地收回來,不知對人家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響,財帛動人心,喬蘿心裡實在沒底。

    不過喬蘿覺得也無所謂,和身家性命相比,那些身外之物不要也罷。無論如何,田有餘都救她們於水火之中,助她們順利逃出了禁錮她十年的田莊,她從內心是非常感激的。

    喬蘿決定,見面之後絕不主動提及產業和收息之事,甚至人家主動提出交還她也要真心的推拒,只要田家能最大限度地庇護她們,幫她們隱藏行蹤就行,她身上的財物足夠她們衣食無憂了。

    何況她從內心覺得,侯府非常有著太多的謎團和危機,絕不會放任她這個嫡長女一直流落在外,除非她真的死了。

    她今年已經十歲,侯府當年送走她時曾約定金釵之年就接她回府,貴族女子一般都是那個時候議親。

    就算侯府在她不知情的情況給她定了親事,最遲也要在及笄之前接她回府,侯府找到這裡並不是多難的事,最起碼那位親生母親就知道這個地方,只要田家能庇護她這幾年平安無憂就行。

    至於產業,她可以完全裝作不知,裝作只知有宅子,不知有田莊和店鋪可傍身。既然侯府如此的情況莫測,那麼田家就是她的底氣和退路。

    她不想為了財產斷了這條路,花錢買來的忠心有時也很好用,互惠互利才能長久,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實在沒有什麼依仗和底氣,多一份依靠總是好的。

    何況她覺得田家人忠誠磊落,極守信義,要不然也不會在阿璇上門求助後,短短時間內就安排好所有的事,幫助她們平安逃出來。

    人心換人心,她所要做的,只是一個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們、依靠他們的態度而已。

    不過到底該如何做,還是等見過阿璇再說,她直接與田平安接觸過,肯定對他的人品能看出一二來。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今晚如何向嬤嬤坦白,如何才能讓她不被自己和阿璇做的事嚇到,如何才能原諒她們的欺騙隱瞞,一想起就覺得頭大如斗。

    馬車駛進了濮州城,一路進了向陽客棧,大概知道晚上有要事,阿璇提前定下了兩個相鄰的比較僻靜的院子,一個是賀媽媽帶著女眷住,一個是田有餘帶著男子住。

    喬蘿趁著嬤嬤洗浴的機會偷偷見了阿璇一面,兩人死裡逃生,再見面簡直恍若隔世,緊緊地擁在一起,互道辛苦喜極而泣。

    喬蘿顧不上細訴離情,以後天天在一起,有的是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現在只顧得上商議如何對嬤嬤解釋這一切的問題。

    她們瞞著嬤嬤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也太嚇人了,嬤嬤知道後不知會驚怒成什麼樣子,更不知怎麼才能取得她的原諒,想想簡直頭疼無比。

    兩人商議了一會,決定老老實實地對嬤嬤坦白,當然,不該說的是堅決不能說的。

    這個小小的院子有一套上房,還各有一間東廂房和西廂房,嬤嬤陪喬蘿住在上房,小滿一個人住東廂,賀媽媽和蕙心住了西廂。

    上房布置雖然算不上精緻華麗,卻也整潔舒適,是一明一暗兩個套間,臥室是暗間,沒有對外的窗戶,只要關好屋門,再小聲點,裡面說話外面根本聽不到。

    畢竟她們要和嬤嬤說的話絕不能被人聽到,小滿倒還罷了,她對賀媽媽母女倆的了解還太少了,還沒有真正信任她們,就算她們真的可信,事關阿璇的名節和她這個十歲小女孩不正常的聰慧,都不能讓別人聽到支言片語。

    坐了一天的馬車,大家都已疲憊不堪,用過晚飯匆匆洗漱後,喬蘿支使小滿先去睡,又悄悄告訴她留著門,嬤嬤晚上可能要過去住,小滿什麼也沒問就答應了。

    嬤嬤正要關上屋門服伺喬蘿歇下,喬蘿卻示意她不要急,然後阿璇忽然從門外進來了,含著淚驚喜交加地看著她們。

    嬤嬤又驚又喜,正欲開口,阿璇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阿璇對不住嬤嬤,讓嬤嬤擔心了,您先別問是怎麼回事,此事說來話長,請您耐下性子聽我細細說完,到時是打是罵全由你,您彆氣著就行!」

    喬蘿走到門口四處打量一番,然後關好了屋門,把嬤嬤和阿璇拉到內室里,取了一個軟墊塞在阿璇腿下,又拿了一個軟墊自己也跪下了,兩個人十分理虧地看著嬤嬤。

    嬤嬤大吃一驚,喬蘿是主她是奴,在她看來,主子給奴才下跪,簡直就是要反天的事。

    她頓時慌了神,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惶恐不安地說:「小姐,你這是做什麼?你是主子,怎麼能給我這個奴才下跪呢!快起來快起來,折煞老奴了!」

    喬蘿卻堅持拉她坐下來,然後依然跪下,認真地說:「我早當您是長輩,你受得起我這個禮!

    今晚要說的是,為了活命,我們瞞著嬤嬤做了許多事,現在全部要坦白,你先聽我們倆說完吧!嬤嬤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氣,等我們說完,好不好?」

    秦嬤嬤先是不解,想起這段時間心的種種疑點,直覺肯定是大事,漸漸神情嚴肅起來,點點頭:「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天大的事都沒關係,你們別怕,慢慢說吧,嬤嬤都聽著!」

    喬蘿和阿璇非常感動,無論什麼時候,嬤嬤最先考慮的都是她們。

    兩人不再隱瞞,從發現李媽媽留下的秘信開始,按照提前商量好的,挑能對人說的,一五一十的細細講述。

    秦嬤嬤聽的一會震驚一會難過一會憤怒一會委屈,卻一直沒有出言打斷她們,只耐心地聽她們細說。

    到最後,她卻捂著臉低泣起來,喬蘿以為嬤嬤是真傷心了,連忙和阿璇站起來勸她,求她不要氣壞身子。

    秦嬤嬤哭了一會卻說:「我不是氣你們,我是氣我自己,氣我自己年老沒用,連你們都護不住!要你們在莊子受氣受苦不說,還要讓你們小小年紀為了活命受這麼多辛苦和委屈!你們都是好孩子,也是聰明的孩子,嬤嬤不怪你們,只怪自個!

    只是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許再瞞著嬤嬤,嬤嬤再老邁無用,總比你們聽的多見的多,就是天蹋下來也要擋在你們前面,記住沒有?」

    兩人沒想到嬤嬤半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既難過又感動又內疚,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不過嬤嬤雖然很快原諒了她們,卻說什麼也不肯相信要害喬蘿的幕後之人就在侯府中。

    堅持說那個一直和譚福生暗中聯繫的盧秋月根本與長平侯府半點關係也沒有,她在府中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個人,堅持說一定是侯爺得罪了什麼人,他招惹不起侯府,就沖喬蘿下手。

    也對侯府並沒有真正派人來接她們非常失望,說喬蘿是侯府的千珍萬貴的嫡長女,只是為了避免刑克之禍才送到莊子上,等到金釵之年絕對要接她回去,到時若是沒人接,她一定要回去看看。

    喬蘿無奈,只得暫且不提這個話題,反正她目前是安全的,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秦嬤嬤也明白既然有人不惜一切代價要害喬蘿,無論這個人是誰,京城是暫時不能回了,還是先隱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小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只要小姐好好的,只要她們一直在一起,在哪都無所謂,至於夫人,她也顧不上了,雖然以她的身體狀況這十年間再生養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有小公子在她身邊,她一定會好好的活著,將來總會有團聚的一天。

    好在也有讓人高興的事,比如她們已經度過了生死危機,比如田家人十分可靠,以後她們就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了。

    最高興的是,阿璇並沒有真正的給譚福生做妾,嬤嬤直覺這些天的憋屈和難過一掃而光,心情很快好了起來。

    等到把嬤嬤的情緒安撫下來,已是子時了,喬蘿說她吩咐小滿留了門,讓嬤嬤先去睡,讓阿璇晚上守著她就行。

    秦嬤嬤知道她們肯定有許多話要說,叮嚀她們不許睡的太晚,免得明早趕路沒有精神,就去東廂睡了。

    劫後重逢,兩個人又悲又喜,躲在帳子裡互訴離情。因為第二天要起大早趕路,馬車一路顛簸十分難挨,兩人不敢說的太仔細,只是大概交待了分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喬蘿方才明白木盒裝的四百兩銀票,有一百兩是阿璇裝進去的,另外三百兩可能是周有成把東風鎮那處宅子賣掉得的錢。

    他不方便親手交給喬蘿,就一起裝了進去,又隨便找了一把鎖子鎖了起來,難怪喬蘿把鑰匙全試了一遍打不開。

    至於那把神奇的暗鎖,如何打開可能只有譚福生一個人知道,不過也無所謂了,人已經死了,盒子也早劈了燒掉,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已成過往。

    喬蘿也對周有成和吳秀蘭夫婦十分感激,沒有他們相助事情要困難的多。他們並沒有欠她什麼人情,卻記著幼年那一點哺乳之情,把她當做親生的兒女疼愛。

    她在這裡的依仗太少了,能依靠的人脈也太少了,喬蘿決定,目前為了不給他們一家招禍暫時不能聯繫,等將來條件允許,一定要親自向他們道謝,也要把他們一家當做真正的親人互相往來。

    阿璇她對喬蘿居然發現了木盒裡的秘信一事非常佩服,要是喬蘿沒有發現這些秘信,也沒發現他們用信鴿互通消息的事,幕後之人得知她們還活世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就會順藤摸瓜找到滕州來,她們還是會陷入生死危機中。

    喬蘿用譚福生的身份傳遞了秘信,讓那個人以為她們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去了,永遠地消失了,譚福生一家為了不被殺人滅口也遠遁了,她們只要小心不暴露行蹤,再有田平安一家庇護,就會暫時過上安寧的日子。

    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喬蘿覺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決定在滕州安頓下來之後,就請田慕賢或者田思齊去京城打聽長平侯府的消息。

    最起碼她要知道侯府如今的情況是什麼,她的那些血緣上的親人可都還安好,也要知道長平侯在京里有沒有什麼死對頭,從而判斷誰才是真正要害她性命的人。

    阿璇又細細說了她見到田平安和杜蘭娘的事,讓喬蘿直覺他們一家應該是靠得住的。

    最起碼,如果她裝作對濟洲的產業一無所知,不去和他們爭所謂的利益,只想求得一個溫暖安寧庇護之所,他們應該能做的到。

    雖然聽說古代有些高潔忠義的世仆和死士,世世代代以守護主人及主人子嗣和利益為己任,為此不惜犧牲自己和親人的性命財產,但那畢竟只是傳說。

    是人就有人性的弱點,更何況事情已隔三十年,田家人的身份已不是侯府的奴才,當年為了安全隱秘,濟洲的宅子產業全過在田平安的名下,他們就是侵占了也名正言順,侯府出面打官司也打不贏的。

    喬蘿還是決定放棄那些產業,她不想去挑戰人性的弱點,以免適得其反。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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