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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52:26 作者: 皎皎
「程若比大多數人都更懂得未雨綢繆。她會收集有用的信息,她知道周宏傑有抑鬱症----也許十幾年前就知道,也許在她第一次知道我們認識時就讓人調查了周宏傑的信息----我相信她手機的通訊錄里一定有某位私家偵探的聯繫方式。再加上她在他家看到了抗抑鬱症的藥物,那就更有把握了。」
郗羽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程若自殺後,季時峻沒有著急離開南都,他根據蔣園提供的信息,在南都進行了為期兩天的走訪調查,試圖更深刻的剖析程若這個人。
「……就像她弄到毒鼠強並小心地保存這麼多年一樣。」郗羽說,「季教授說,那個毒死父母的女孩子判的死緩,現在還在獄中,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藏好的毒藥已經程若取走了。程若選擇從一個絕不會的告發她的人那裡拿到了可以毒死一操場人的毒藥。」
李澤文再次戴上眼鏡,徐徐點了點頭。
「是的,這個女人……確實非常厲害。」
他們乘坐的飛機是直飛紐約,走的北極航線。航班晚上10點起飛,起飛半小時後,飛機穿過雲層,將首都的光污染、大氣污染扔在了一萬米之下,郗羽支著下巴看著舷窗外,璀璨星辰逐漸浮現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教授,」郗羽說,「你知道嗎,我一點都不為她難過。我甚至認為,她自殺是好事。」
李澤文沒作聲。郗羽盯著星空看,頭也不回的繼續說。
「這幾天我在網上突擊看了幾千份法律文書,我發現,如果真到了法庭上也只能以周老師被害的那這起案子來起訴程若。前面的幾起案子,只有口供沒有物證,恐怕輕易就會被檢察官排除在外。再加上周老師沒有直系親屬,法官不會考慮到親屬的感受,判決一定從輕,最重的判罰不過是死緩,死緩還可以減刑,再加上一個好律師,最多二十年最少十三年她就能重獲自由。
「當時她也不過四十多歲,可她畢竟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可那些被她殺害的人要麼化成了灰燼,要麼躺在停屍房,完全沒有了未來。她付出的和她的受害者付出的根本不對等,你知道嗎?」
「我同意你的說法。」
郗羽回頭,在溫暖的燈光下和他目光對視。
李澤文說:「從社會科學角度來說,她自殺不是好事,可研究的樣本又少了一個;但你說的沒錯,宏觀意義上,她自殺的確是件好事,她的確不應該活著。」
空姐正在分發飲料,聽到李澤文的話,似乎嚇了一跳,遲疑了幾秒才問兩人要什麼。
李澤文給自己和郗羽各自要了一杯純淨水。
郗羽大喝了一口水,繼續道:「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和程若從趙州回到南都,路上車子出了問題,在路邊臨時停車的時候,我們在路邊看了兩個小時星星。」
「車子出了什麼問題?」
郗羽垂眸看著杯子,硬著頭皮道:「……我開車撞到路邊的欄杆上。」
李澤文很輕的「嘖」了一聲,銳利的視線掃過她:「你們當時在說什麼?具體一點。」
「程若告訴我她的擇偶要求,『有不錯的經濟實力,更要有才能,有情趣,年齡不能太大,長相也一定要好看』,她還表態,她明年去美國後,不論用盡什麼辦法,都會想辦法追到你。」
「她說了那麼多條件,卻唯獨沒說『喜歡』嗎?」
郗羽一愣:「……的確沒說。」
「也就是說,她不在乎是否有愛,她的擇偶標準是對方是否有用。」李澤文說。
「也許吧,」郗羽的思緒再次飄回,「那晚和她一起看星星的時候,我感覺到她對天文學真的很有興趣,絕對不會假裝的----假裝有興趣是不會提出那麼多問題的。我想,她會不會有哪個時刻稍稍感覺到宇宙浩渺,從而想要約束自己的行為呢?」
「除了她本人,恐怕沒有人能回答你了,我也不行,」李澤文說,「康德說過,這世界上有兩樣東西,人們越是經常持久地對之凝神思索,它們就越是使內心充滿常新而日增的驚奇和敬畏,一是我頭上的星空,二是我心中的道德。對星空的好奇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對道德的追求不是本能,但星空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能激發人的道德感----所以才有『人在做,天在看』這句俗語。問題是,即便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感受到了道德的約束,她依然走向了不歸路。」
郗羽凝神靜氣,慢慢咀嚼李澤文的話,慢慢把杯子裡的水喝光。
李澤文從她手中取過水杯交還給空姐。
「問題結束了嗎?輪到我問你了。」
「你說。」郗羽從善如流。
李澤文微笑著抬了抬下巴:「在公安局的時候,你宣告說『李澤文是我的,他整個人都是我的』,顯然我現在不是你的,我想問你對此沒有什麼計劃。」
搬起的石頭總有一天會砸到你的腳,說出的大話總有一天會吞回去,山不朝你走來你就要主動走過去。
----至少此時郗羽是這麼想的。好在她對此早有預案。她兩年前就已經清楚李澤文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