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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52:26 作者: 皎皎
    「什麼結論?」

    「意外死、自殺、他殺。」

    「教授,這三種怎麼判斷?」

    「排除法。先找他殺的證據;如果找不到,再找自殺的證據;如果還找不到,就是意外死。」

    「……我覺得這個標準很似乎模糊。」郗羽說。

    「不,這很嚴謹,並且很有效。警方有一套詳細的判斷標準,如果按照標準一一校準條件,可以快速得出意外死、自殺還是他殺的結論,出錯可能性較低,」李澤文說,「但這也只是『較低』,不可能百分之百準確。」

    「在司法實踐中,」季時峻補充,「最難判斷自殺和他殺的就是兩種情況,一種是溺水死亡,一種就是高墜死亡。很不幸,潘越的案件就是後一種。在沒有目擊證人的情況下,趁著一個人不注意把人從樓頂上推下去和他自殺跳樓這兩種情況是很難判斷的。」

    郗羽默默點頭。她算是看過一些推理小說,當然知道這樣的案子是最難破的。

    李澤文說:「警方的原則是『命案必破』,如果破不了案,年終考核也不光彩。警察是公務員,是官僚機構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般情況下,他們做事的邏輯是基於讓問題消失而不是讓問題得到解決。」

    「『消失』『解決』……」

    郗羽仔細咀嚼著李澤文的話。她領悟力其實不差。解決問題和讓問題消失看似相似,其實處理方式截然不同。

    「類似亞歷山大砍斷繩索的故事?」郗羽問兩位教授。

    「你可以這麼理解。」李澤文道。

    這是一個著名的傳說故事。2000多千年前,亞歷山大大帝進兵亞細亞。當他到達亞細亞的弗尼吉亞城時,聽說城裡有個著名的預言:幾百年前,弗尼吉亞的戈迪亞斯王在其牛車上系了一個複雜的繩結,並宣告誰能解開它,誰就會成為亞細亞王。亞歷山大他舉起劍對準繩結,狠狠的一劍把繩結劈成了兩半,這個保留了數百載的難解之結,就這樣輕易地被解開了。

    解決一個案件其實是件很難的事情。徹底解決案件,你就要順藤摸瓜找到案件的每一個要素,就好比解開一個複雜無比的繩結;但是讓案件消失,就好比亞歷山大砍斷繩結的過程,直接砍斷,就沒有「問題」存在了。

    「我不是說警方會草菅人命,但對墜樓這樣的簡單的案件,他們一定會出具一個結果,」李澤文看出了她在想什麼,直接道,「只要沒有明顯的疑點,就會歸納到意外死和自殺兩種情況;倘若有證據證明某人某墜樓前情緒低落,遭遇變故,那結論會倒向『自殺』----同時,如果此人還留下了一份遺書,那就可以辦成鐵案了。」

    季時峻道:「還有一點也要考慮,那就是校方的態度。我可以負責任的說,只要出了學校的負面新聞,校方的態度一定是息事寧人。對學校來說,沒有什麼比『影響學校名聲』更可怕的事情,學生利益永遠在校領導的利益之後,越是名校越是如此。校方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把這起人命案壓下去。通常來說學校方面的施壓都很管用,畢竟警察的孩子也是要送進學校讀書的。幾個入學名額可以換得警方快速偵破結案,那又何必把一件明顯的有自殺動機有遺言的自殺案搞得天翻地覆?」

    李澤文繼續耐心科普:「而且,對自殺人員做心理分析和側寫也是不可能的。基層派出所和公安分局工作量太大,接警電話可以從早響到晚,哪有這個時間去請教心理專家?更何況,案件發生在十幾年前,大部分警察是沒有對死者做心理側寫這種認知的。就算有這個意識,他們也很難找到真正專業的從業人員。實際上直到現在,心理側寫在國內都是玩笑一般的存在。」

    「當年我能理解,現在居然還不重視心理側寫嗎?」郗羽很吃驚。

    季時峻反問:「你在美國看過那種破案的美劇嗎?」

    「有機會就看一點。」郗羽點頭。

    實際上她在美國這幾年,也就只有「偶爾看看破案美劇」這一個娛樂了。

    季時峻說:「在美國,心理側寫從理論進入犯罪學領域花了數十年時間;而國內呢?現有的理論完全是舶來品不說,還很原始,想要嫁接美國的套路又水土不服,專家們得出的結論千差萬別,有人甚至連簡單的鑑別都不做,直接拿外國人的理論往中國人身上套,時不時還會鬧幾場笑話。在這種情況下,心理學在警方的工作中幾乎沒有生存餘地。」

    郗羽凝神聽著兩名專家上課。

    「在這種情況下,警察的調查也只能觸及表面。比如一起殺妻案,警察根據已知信息判斷,丈夫因為迷上女性網友而殺妻,」季時峻說,「但真相卻是另外一種,如果丈夫沒有在網上遇到異性網友,可能更早的時候就預謀殺妻了。」

    「信息,是一切的基礎。」李澤文說。

    「也就是說,要拿到之前的案卷是嗎?」郗羽問。

    李澤文用容忍的目光看了一眼郗羽:「當然,收集信息是永遠是偵查工作的第一步。不收集信息,偵查無從進行。」

    「十幾年前的案子還會有資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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