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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7:12 作者: 沐清雨
    那是蕭語珩第一次聽見馮晉驍說喜歡。兩人qíng好時他都不曾說過。

    這份遲到的表白,對蕭語珩而言,太珍貴。

    尤其分手時,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對於她的絕決,除了不能接受,或許他也是有恨意的。恨她跟顧南亭走,恨她太孩子氣不懂得體諒他的為難。

    其實不是不懂啊,只是蕭語珩實在分不清,那究竟是為難,還是,余qíng未了。如果答案是後者,她寧願永遠糊塗著,不明真相。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可在經歷兩年的分離之後,蕭語珩的傷口不僅沒有痊癒,甚至出現潰爛的跡象。她就在想:是太愛了吧,那是不是該趁著還愛他,再試一次?如果最終的結局依然不能如她所願,就再也不愛了。無論再遇到誰!

    她很慶幸雨水掩蓋了眼裡滴落的淚水,讓自己在他面前不至於顯得太láng狽。在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後,蕭語珩終於把手遞過去,在心裡說:馮晉驍,我就看看,有沒有愛錯你。

    那麼倔qiáng。

    又那麼,毅然決然。

    當馮晉驍再次握住她的手,蕭語珩心裡那點為數不多的堅持,就這樣敗給了愛qíng。

    她是那麼執拗的一個人。連對待愛qíng都如初一轍。明明不算萬分出乎預料的結果,可就這樣被她直接擺在面前,他所感受到的震動,直直顫入心臟,難以平復。隔了很久,顧南亭說:「好。」意思不明的一個字,終止了這場談話,然後他在一份文件的尾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力透紙背。

    她的愛qíng,她有權力作主,蕭語珩並不覺做錯。對他解釋,已是例外。

    安靜片刻,她起身,走到門口停下:「這次是我不對,身體不舒服,沒有提前通知調度席。」從決定到中南航空,他的羽翼下工作,她一直努力做到最好,竭盡全力爭取不給他添麻煩。

    明亮大氣的辦公室里,安靜得仿佛能清晰的聽到彼此的心跳,顧南亭抬眸,注視著她的背脊:「下不為例。」其餘一切從早上就qiáng忍不說的關切之語一句都說不出口。

    這時,辦公桌上的內線響起,秘書告之:「顧總,蕭氏集團的蕭總到了。」

    蕭語珩即時退出他的辦公室。

    在門口遇上蕭熠,他身後跟著助理。

    看見她,蕭熠略一挑眉:「總裁召見?看你臉色,不像是表揚。」

    蕭語珩的心qíng莫名有些沉重,連敷衍都懶得,「我去調度席拿航班表。」

    蕭熠從來都是最懂她的人,確切地說是最疼愛,聞言摸摸她發頂,「要是不急,等我一會。」抬步迎上從總裁室出來的顧南亭。

    突然很想見馮晉驍,甚至衝動地想要問一句:如果當時你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話,你的選擇會不會是我?

    真的就把電話打過去了,可惜,無人接聽。

    帶著點澀意地笑了笑。何必呢,都已經這樣了,即便他說會,又能改變什麼?那些失去了的,註定回不來。

    蕭語珩獨自坐在休息室里,如同三年前失去馮晉驍時一樣,安靜而孤單。

    蕭熠的人比馮晉驍的回電早到,助理把車鑰題遞到他手上,獨自走了。

    到停車場提了車,蕭熠問她去哪。

    蕭語珩帶些愧疚地說:「明天再回去看我媽吧。」

    蕭熠瞭然一笑,然後聽她補充:「省委大院,馮家。」

    蕭熠打火的手明顯一頓,又很快恢復,車子啟動的同時,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也好。」倒也不追問她和顧南亭有何不快。

    兄妹倆雖親近,但彼此向來不過問對方感qíng上的事。路上只是隨口閒聊,更多的是蕭熠詢問一些她工作上的事qíng,直到快到馮家,蕭語珩才意識到身上還穿著制服,非要回去換身衣服。蕭熠向來慣著她,只好調頭先送她回她自己的小公寓。

    這麼一折騰,等蕭熠把人送到,太陽已經要落山。而馮晉驍的電話也在這個時候回過來,告訴她剛才在省廳參加了個臨時會議,讓她別急,這就趕過來接她。

    蕭語珩語調平穩地告訴他:「我在大院了。」

    那邊停頓了一秒:「我就回來,等著。」

    蕭熠見她面上沒什麼不妥就走了,然而沒走多遠又把車倒了回來,終於沒能忍住,他問:「赫饒她,什麼時候的事?」

    從前不說,是因為知道他心裡裝著一個人。現在,蕭語珩不希望他錯過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具體我也不清楚,因為她從來都不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比你愛賀熹久。」

    比你愛賀熹久。

    那麼漫長的一段光yīn,僅用六個字就帶過了。

    蕭熠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索xing沉默。

    等蕭熠的車消失不見,蕭語珩才走進大院,在一幢二層小樓前停下,按門鈴。開門的是保姆玲玲,見到她略有些意外。進了客廳,就見穿著印有多啦A夢睡衣的一小坨抱著牛奶坐在沙發上扭臉看過來,脆生生地喊:「小姨!」

    稚嫩的童音令蕭語珩心中一軟,她走過去,揉揉小傢伙的臉:「以為這麼長時間沒來,依你的智商,得把小姨忘了。」她往樓上看了一眼:「你爸爸又沒在家?」

    小傢伙搖了搖腦袋,過了一會才說:「作為小姨,你為什麼總問我爸爸?」

    蕭語珩隨口逗他:「異xing相吸唄。」

    小傢伙認真想了想:「不懂。」然後埋頭喝牛奶。

    等他喝完,蕭語珩給他擦掉嘴角上的兩撇白鬍子,才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那個東西最近有沒有回來?」她口中的『那個東西』,自然是指馮晉驍。

    圖圖爬起來,學著她的樣子小聲說:「你不來,那個東西也不來。」

    蕭語珩掐掐他嫩得能擠出水來的小臉蛋:「這個不可以學我。亂叫,小心他修理你。」

    圖圖呲牙笑,聰明地改口道:「小叔好久都沒回來了。」

    這時,一道近乎完美的女聲忽然響起:「你來了。」

    蕭語珩抬頭,視線落定在二樓的葉語諾身上。

    蕭語珩注意到,她化了jīng致的妝,不濃不淡正合宜,艷麗的披肩隨意地搭在肩上,合身的裙子服帖地包裹著她修長的身材,蓬鬆的捲髮再為她增添幾許嫵媚之感,整個人看上去既風qíng又有韻味。

    每次見她,都覺得,她的美麗,更勝從前。

    開口前已粉飾好所有qíng緒,蕭語珩微笑著叫了聲:「姐。」

    ☆、艷域13

    葉語諾垂著眼,表qíng淡淡,緩慢步下台階,停在她面前:「晉驍沒和你一起?」聲音低柔,語調平穩,讓人聽不出qíng緒。

    正是傍晚時分,夏初微涼的晚風撲面而來,清慡舒服。蕭語珩墨黑的眼睛裡,有淺淺的笑意:「他去省廳開會,我從公司過來。」

    葉語珩走向圖圖,把兒子抱進懷裡,親了親他的臉蛋,小傢伙咯咯的笑聲中,她說:「上個月他怎麼自己回來,你們鬧彆扭了?」

    蕭語珩雙眸一轉,夕陽微弱的光沉進她的眼底,顯得瞳仁格外透亮:「可能吧,忘了,我們沒有幾天是不彆扭的。」

    明明是實話,可那漫不經心的語氣,聽在別人耳里卻隱隱透出親昵的意思。葉語諾把目光轉向圖圖的小臉,眼神卻是空的:「晉驍那個人太驕傲,你是又倔又孩子氣,在一起難免會有磕碰,他要是讓著你點就能好了。」

    是啊,要是他能讓著我點。可惜,他卻不怎麼慣著我。連你都看出來我們越來越像,不適合在一起了,我卻倔qiáng地堅持。

    蕭語珩望著姐姐沉靜溫婉的面容,笑而不語。

    葉語諾撫平被圖圖拉扯的披肩,又說:「上次晉驍回來,爺爺和爸爸問起他的婚姻大事,你們,商量過嗎?」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語氣。

    馮晉驍已到而立之年,結婚的事確實該提上日程,被催促是qíng理之中。不過,一句「他的婚姻大事」似乎已經是在表明,與她蕭語珩無關,又何來商量一說?況且,他確實從未向她提起。

    蕭語珩眼眸微垂,神色極靜:「沒有。」

    像是沒料到她會回答得這麼坦白直接,葉語諾抬眼看她。

    明眸灼灼,容顏如玉,不虧是省台的當家花旦,第一美女。在她沉靜的注視下,蕭語珩不慌不忙的起身:「我去看爺爺。」

    「他在後院。」

    金色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蕭語珩身上鍍上一層虛實不清的暈影,素白的長裙抹去了年輕女孩子骨子裡的活潑和張揚,那份超乎同齡人的沉靜端凝讓葉語諾覺得陌生。

    是在什麼時候,那個天真幼稚的有些傻氣的小丫頭已悄然長大,懂得用不動聲色面對她?

    懷中的兒子張著小手伸向蕭語珩消失的方向,嘟噥著喚著小姨,葉語諾卻只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置若罔聞,直到房門被人從外面用鑰匙開啟,她的神思才歸位。

    或許,她堅持坐在這,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葉語諾轉身,就見一抹挺拔的身影雲淡風輕地走進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然後就聽他嗓音低沉地稱呼她:「大嫂。」

    是馮晉驍。

    葉語諾面色一滯,又瞬間揚起笑容:「你回來了。」

    卻像一句廢話,沒有回應。

    馮晉驍的目光靜靜環顧客廳,他問:「蕭蕭呢?」

    「爺爺那邊。」

    「我去看看。」

    片刻都不停留,馮晉驍轉身往後院而去,沒有看見葉語諾目光中沉重的失落感。

    穿過迴廊來到別墅後幽靜的院落,梧桐掩映,鮮花綻放,院內搖椅上躺著一位身穿條紋襯衫jīng神矍鑠的老人,神態寧靜慈祥,他面前坐著的女孩子此時雙手拄著下巴,遙望天際。嘴角上翹,眉眼彎彎,微涼的晚風中,裙角飛揚,整個人看上去柔柔的,嬌嬌的。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敢跟你爺爺談男人?」

    「女人您也未必懂多少吧?我聽馮晉驍說奶奶從前常抱怨您沒有làng漫細胞。」

    「我們那個年代能吃飽穿暖就是最高追求,談什麼làng漫。以為像你們,一天天的就知道qíngqíng愛愛,膩歪死。」

    「您這明明就是嫉妒----」

    聽著一老一小的對話,馮晉驍沉默微笑,沉穩俊朗的眉目,在薄薄光澤侵染下,柔和動人。駐足稍許,他放輕腳步行至近前:「爺爺,我回來了。」話是對馮家大家長說,手掌卻撫上蕭語珩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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