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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房間能砸,可砸的東西早已在這幾日發作時被砸了個gān淨,加之現在有郜馳在簡諾被限制了行動,儘管她瘋了一樣了企圖掙脫,依然擺脫不了郜馳的鉗制。
當醫生qiáng行將鎮定劑推進簡諾的身體,嘶喊聲終於漸漸弱下去,簡諾躺在chuáng上一動不動,臉色蠟huáng,眼神渙散。
想到過去的甜蜜與分離,想到茫不可知的未來,簡諾只覺萬念俱灰,聽到推門的聲音,她背過身去,肩膀聳動,淚流滿面。
郜馳小心地將她摟起,溫柔地為她抹了淚,才將溫水遞到她嘴邊,深深地凝視。
簡諾乖順地喝了一口,當淚滴落進水裡時,她無力地跪坐在chuáng上看著郜馳,開口時聲音竟無比軟弱:「我拿了優里的槍想去找元毅,可半路我的手就抖得開不了車,還噁心嘔吐,我的第一反應是懷孕了,我既矛盾要不要找元毅報仇,又滿心歡喜地以為有了你的寶寶……」說到當天的qíng景,簡諾的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滴在凌亂的chuáng單上,「我去醫院檢查,卻發現染上了毒癮……」
簡諾當時就被噩耗擊倒了,由最初的不能相信到最後的狂奔出醫院,她崩潰了,瘋了一樣奔跑在大街上,直到耗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在江邊呆坐到深夜。
她冷靜之後還是決定去找元毅,之前還有些恐懼,但那時卻什麼都不怕了,可就在元毅出現在他別墅的時候,她因幾天沒服食止痛藥毒癮發作了。連站都站不穩,又何談報仇?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她把自己封閉了。
簡諾的車還留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以至駱羿恆和葉優里在敲門無人應的qíng況下判斷她沒回過公寓。其實自那天回家後,她就沒踏出房門半步,而房間的燈,她也沒從打開過。最喜歡光的女孩,在得知自己染上毒癮時最怕的,也是光。
心碎是一瞬間的事,郜馳根本拾不起,將瘦得令人心疼的簡諾摟進懷裡,他的淚,再也忍不住地落在她頸間,「小諾,讓我幫你,相信我,能戒掉的,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們就要寶寶,好不好?」
「好」字終究是被哽在了喉間,意識到天長地久的相守諾言正一點點變成海市蜃樓,簡諾放聲大哭。
郜馳知道聰明如簡諾一定猜到了染上毒癮的原因,對於她的避口不談他給予了尊重,然而尊重並不表示就這麼算了,他把從美國帶回來的四年前的車禍資料jiāo給駱羿恆,讓他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和再次取證,另一方面,他請葉優里暗中查簡諾的主治醫生,同時讓蕭輝回了美國,當得知袁淺析自殺的事,他沉默了一瞬,然後說:「被救活了不是嗎?查!」
太清楚郜馳的脾氣,蕭輝恭敬地應下。
就這樣,在簡諾自行戒毒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各顧一頭,神經均崩得緊緊地。
郜馳安排好一切,便把心思全部放在簡諾身上,他按照醫生的jiāo代讓簡諾儘量多喝水,讓毒素通過尿液排一些出去,儘管並無明顯的效果,依然每天堅持,另外,他還按時讓簡諾到浴室蒸桑拿,以緩解身體出現的不適症狀,甚至在她出現攻擊xing行為時,不捨得綁她的男人便藉由力氣大的優勢將她死死抱住,以至多日來身體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多處淤青。
簡諾的毅力是驚人,哪怕連醫生都擔心她挨不過,她依然咬牙堅持,當身體承受著噬人的痛苦,她居然從沒鬆口要求郜馳給她毒品。
看著她一次次哭喊著試圖以頭去撞牆,看著她身上一處處青紫和掌心被玻璃劃破的口子,郜馳的心被撕成了碎片。到了最後,醫生甚至開始擔心挨不過去的是郜馳。
因為簡諾不願意讓外人看到她的láng狽,再加上郜馳不放心任何人來照顧她,他將簡諾接到他的公寓,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尾聲部份在作者有話說,請親們繼續看。
作者有話要說:很深的夜,靜得連輕淺的呼吸都顯得清晰無比。
簡諾綣縮在chuáng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微蹙著秀眉的她睡得極不安穩,頻頻翻騰著纖細瘦弱的身子,時不時發出微弱的囈語之聲。
倚靠在chuáng邊休息的郜馳本就沒有睡著,疲憊一覽無遺地展露在俊顏之上。覺察到她的異樣,他俯下身,借著透過窗子投she進來的月光,深邃眼眸一瞬不離地凝視著睡夢中的女人,修長gān淨的手指愛憐地擦過她滑嫩的臉頰,輕柔細緻地撫摸,從眉眼長睫緩緩移至輕抿的櫻唇,如視珍寶。
似是感應到身旁的溫暖源於何人,簡諾漸漸舒展了眉心,自然而然地向他懷裡偎過來,貓兒般枕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郜馳長臂一伸,將她柔若無骨的身體納入懷內。良久之後,他嘆息著合上了眼。
挨了幾日,他們都累了。不止心力jiāo猝,體力俱已透支得太多,太多。
無邊的黑暗悄無聲息地擴散,流動著寂夜特有的氣息,將房內相擁而眠的男女籠罩其中。
夜,更深了。
次日清晨,熟睡的郜馳被疑似玻璃碎裂的聲響驚醒。
「小諾?」他翻身坐起,掀開半搭在腰際的被子,步伐凌亂地衝進浴室。
不期然地,眼前再次出現多日來不斷重複上演的景象。
朦朧水霧裡,簡諾的小手緊攥成拳,飽滿的的額頭無力而倔qiáng地抵在冰冷的白瓷壁上,任頭頂上方的花灑撒下連綿水滴,烏黑的長髮已然全部浸濕,凌亂地貼在臉側。牆上破碎的鏡子中映出她毫無血色的臉,淨瓷般慘白而憔悴。
「……小諾」焦灼的目光落在她腕間的一點鮮紅,心裡划過鈍痛。
急步走過去伸手關上花灑,溫柔有力地把瑟瑟發抖的簡諾擁進懷裡,低沉的嗓音透溢出濃濃心疼:「我送你去醫院。」再這樣下次她可能真的會死,他怕了。正如醫生所擔心的,郜馳終究是會因為心疼而先妥協。
簡諾的呼吸因極力克制顯得有些紊亂,片刻後抬起凝聚淚光的黑瞳,望進他濃qíng疼惜的眸底,晶瑩的淚一顆顆迸濺下來,顫抖的聲音力竭平穩:「你答應過的。我可以捱過去。」然後她揚起唇角,勾起鼓勵的微笑,清冽如百合綻放。
直視她悽愴茫然的眼,郜馳的心瞬間被剜出無數血dòng,cháo濕冰冷的液體不斷湧出來,蔓延滲透了整個胸膛,微仰著頭,qiáng壓下奪眶而出的淚意,抬手將她小小的後腦狠狠壓在左胸,啞聲道:「小諾,答應我,無論多難,都不可以放棄。」
胸臆間莫名升騰起一股懼意,似是眼眸睜合之間她便會消失不見,從不曾有過的恐慌鋪天蓋地襲卷而來,砸得他的心撕裂般疼起來。
當淚順著下巴劃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成點點亮光,簡諾緩緩鬆開緊握的小拳頭,伸出纖臂回抱住他結實的腰身,將臉深埋進他懷裡,試圖掩去低低的哭泣之聲。
空氣一片死寂,惟有耳畔回dàng著悲哀沉痛的哭聲。
更緊地抱住她削瘦不堪的身子,漆黑的雙眸氤氳模糊,郜馳的淚,終於滾落而下。
簡諾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心臟不規律地快速跳躍著,蝕心的磨咬令她痛不yù生,身體裡似是有無數螞蟻啃咬吸吮著她的血ròu,難捺的折磨已不是一個緊密的擁抱能夠控制得住,她死死抓住他的襯衫,牙齒不受控制地迅速合起來,不顧一切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身體的疼痛如何抵得過深心處抑制不住的抽痛,郜馳側過頭,任由她咬上已被咬傷的肩膀,擁抱的力度絲毫不減。
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和鼻腔中徘徊,終於換回簡諾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識,她發瘋般掙紮起來,力氣之大令他險些摟抱不住。
「……出去,求你出去……」簡諾揮舞著手臂無力地捶打著他的身體,不想此刻的láng狽難堪被他看見,她開始最為慘烈的掙扎,撕扯間,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撞向牆壁。儘管如此,郜馳依然沒有放手,始終將她護在懷裡。
所有的堅韌,所有的倔qiáng,在毒癮面前緲小得猶如一粒微塵,簡諾的意識愈漸混沌,逐漸辯認不出眼前的人,她崩潰般喊叫著,悽慘的叫聲划過寂靜的清晨,聽在耳里極為驚懼。
「小諾!」修長的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郜馳低吼著試圖喚回她的理智,然而卻是無濟於事。
簡諾已不復清醒,她用盡渾身力氣發瘋般甩開他的鉗制,緊閉著雙眸慘叫著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劇痛令原本嬌柔的面容變得扭曲,水霧瀰漫的眸光渙散之中透出絲絲絕望,她踉蹌著跪倒在地,劈手揮落旁側的浴具,水晶器皿應聲碎裂在地,而她失去平衡的身體也跟著栽倒下去。
痛苦尖銳的撕喊扯裂了郜馳的心,目光觸及滿室的láng籍,胸口有如被鋒利的箭直椎進去,他衝過去抱住簡諾抽搐的身體,不顧手肘處被玻璃劃傷的疼痛,扭開花灑讓冰涼的液體自頭頂上方傾瀉下來,直直澆在彼此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上,隨即狠狠吻上她的唇,將悽慘的哭喊含進嘴裡。
為避免她咬傷自己,郜馳沒有半點猶豫地撬開她緊閉的牙關,在她唇齒間吻得激烈而纏綿,試圖緩解她五臟六腑的翻滾。
那熟悉而溫暖的懷抱,那自頭頂上傾瀉而下的冷意,猶如冰火兩重天,急速衝擊著簡諾潰不成軍的意識,直到被至痛的親吻耗光最後一絲體力,掙扎的力道漸漸小了。終於,簡諾虛脫般頹然倒在男人懷裡,垂下的雙睫掩去了滿目的驚懼與悽然,惟有心底沸騰的淚肆意沖刷著漫無邊際的痛楚。
薄唇長久地印在她額際,郜馳崩緊的心弦在清晨的霧靄之中一寸寸斷裂。
一年後,元毅被判死刑。
行刑當天,他要求見郜馳。
一個小時後,郜馳在他對面坐下,「我的底線是給你選塊風水好的墓地。」
元毅笑,恍惚悲哀的那種,然後他問:「她好嗎?」
郜馳不答反問獄警,「可以給他抽支煙嗎?」
獄警點頭,郜馳給元毅點上,遞到他嘴邊。
元毅的手腳都被束縛著,他只能叼著煙說謝謝。
「我低估了袁淺析,高估了你,我以為有你的保護她必然受不到傷害,卻沒想到令她染上毒癮。」元毅的神色異常平靜,他抽口兩口煙,又說:「用了幾年時間我終於想通,我媽先是恨他qiáng求了她,再恨郜家因門第之見拒絕她過門,最恨那個男人拋棄了懷有身孕的她。」抬眼看著郜馳,元毅說:「只是兄弟而已,你爸為什麼那麼反對我媽進門,如果他不反對,如果他成全了,我媽不會負氣嫁給別人,更不會讓我報仇。」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寂,郜馳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不是二叔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