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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簡諾不再沉默,她鼓起勇氣問:「你,什麼時候回美國?」以現在的qíng況她已經不可能隨他出國了,她忽然很怕他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等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時候。」那麼堅定的語氣,是讓她相信,在這種時候,他不會離開她。

    簡諾的眼晴有點濕,她輕輕地點頭又莫名搖頭。

    「如果現在進行的這筆jiāo易不出意外我可以不必回美國就能解決袁先生公司的危機。所以,安心照顧小姨,不用擔心我會走。即使jiāo易不順利,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郜馳親了親她的額頭,俯在她耳邊以低柔磁xing的嗓音對她說:「我只答應不見面,不過我打電話你要接,讓我知道你好好的,行嗎?」

    簡諾的脾氣郜馳了解,她對林雪心的感qíng他亦知道,所以他不想bī得她沒有退路。儘管她什麼都沒說,他何嘗不知道她心裡有多難受。

    那麼倔qiáng的xing子,讓他心疼。

    簡諾沒有像以往那樣回抱他,只是將臉貼在他脖頸間,閉著眼晴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男xing氣息,像是最後一次那樣不舍。或許到最後,他們之間,僅剩可描繪的一筆筆斑駁回憶。她依然控制不住愛他。

    簡諾的依戀,郜馳的眷戀,讓他們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他們以為真的可以這樣一夜白頭,天荒地老。最後,郜馳輕吻了下她的頭髮,語氣溫柔地說:「走了,聽話。」然後,他依舊看著她上樓,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

    只不過這一次,簡諾沒有像從前那樣光著腳跑到窗前和他揮手。

    郜馳覺得失落。他發現,他已經太習慣女孩的依賴與撒嬌。沒有簡諾,他不行。

    事qíng只能暫時這樣了。為了了卻林雪心的遺願,讓她在生命的最後與女兒共享天倫之樂,簡諾不能和郜馳見面。但郜馳相信,被擱淺的僅僅是時間,而不是他與簡諾的愛qíng。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裡,簡諾與林雪薇輪流照顧越來越虛弱的林雪心。身心俱疲的她甚至拒絕出庭,如果不是葉優里qiáng行將她拖出病房綁到法院,她對於肖鵬買通別人製造車禍假象的案子完全持漠不關心的態度,好像受到傷害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當肖鵬獲罪入獄,簡諾素淨的臉上看不出絲毫qíng緒,她只是安靜地與許久未見的郜馳擦肩而過,仿佛是兩個陌生人,但她心裡再清楚不過的記得那日他抱著她說:「如果你不接電話,我答應的不見面即時作廢。」的話。

    駱羿恆和步溫柔去醫院看望林雪心的時候簡諾才陪她做完化療,頭髮變得稀疏的她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只不過她依然努力微笑,直到疲倦地睡去。

    林雪心的病qíng,沒人刻意隱瞞,也沒人刻意提起。所有人似乎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包括病人自身也是一樣。她配合醫生接受化療,她不再抗拒林雪薇以及簡諾的照顧及陪伴,濃烈親qíng包裹下,她覺得自己沒資格放棄。

    在林雪心住院期間,袁淺析履行她的諾言來看她。來到病房的時候,正好看到簡諾餵她吃藥。

    見到袁淺析的剎那,林雪心震驚極了,好半天才從怔忡中回過神,忙伸手理了理稀疏的頭髮,不想女兒見到她láng狽的樣子。

    與簡諾的目光擦過,袁淺析走到病chuáng前淡淡地說:「聽說你身體一直沒好,我來看看你。」

    林雪心慘白的臉上溢出欣慰的笑容,是簡諾看到的最明艷的笑容,她說:「我去把花cha起來。」一邊笑望了小姨一眼接過袁淺析手中的鮮花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母女二人。

    那天,林雪心的jīng神很好。簡諾看到的唇邊始終掛著笑,聽著她說:「淺析說啟成美國公司有事,過段時間會回國。」時,她也笑了,覺得再大的犧牲也值得。更何況,她還擁有郜馳的愛,該滿足的。

    之後一段時間袁淺析每天都來,她的態度一般都是淡淡的,話也很少。像例行公事般陪林雪心到花園曬太陽,始終不親熱。知道她一直沒有叫一聲「媽媽」簡諾心裡很難受,再想到她能如此頻繁地來看小姨不是因為母女連心的感qíng,而是因為郜馳偶爾攜「未婚妻」出席宴會才產生的結果,更覺傷感和心疼。但看到林雪心溫暖的笑臉,又覺得這樣的假象總比殘酷的真相好些,於是,只是沉默。

    後來簡諾回想起那段時間才猛然發現袁淺析有許多不同尋常的表現。有時她心qíng莫名地好,會破天荒地留到傍晚才離開,臨走前和簡諾親熱地閒聊幾句,甚至主動幫她去取過止痛藥。當時注意力完全放在小姨身上的簡諾自然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直到她覺察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天,做完化療的林雪心極度虛弱,休息了很久才終於有力氣說話,她問:「小諾,最近怎麼沒見郜馳?你們怎麼了?」在自己住院期間,該來的人都來看望過,惟獨郜馳很久沒有出現了,沉浸在母女團圓的幸福感中的林雪心冷靜思考後終於意識到事有蹊蹺。

    簡諾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神色,解釋說:「他最近在忙一筆生意,聽說有一定風險,不過如果成功了就能幫姨夫解決公司的危機。」

    「啟成就是因為這個才回的美國吧?」並不知道袁啟成匆匆趕回美國的真正原因,林雪心如此猜測。

    「是啊。」簡諾鬆了口氣,順著她理解的意思說下去:「之前郜馳為了買回竹海調不出資金,這次有個機會可以緩解他的資金壓力還有餘地幫姨夫,現在正忙得不分白天黑夜,整天盯著那些金融數據遙控指揮呢,聽說他的助理和cao盤手被折騰得有點人格分裂了……昨天和我通電話的時候還說讓你別怪他,等忙過這幾天就來看你。」輕鬆的語氣讓人覺得什麼事都沒有。

    「郜馳稱得上是金融界的奇才,更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林雪心仿佛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逕自閉上了眼晴。

    簡諾以為她想睡一會兒,正準備給她蓋被子,又聽林雪心忽然說:「我和你姨夫和淺析的緣份還是太淺了,不管怎麼拽著他們不放,已經不可能走得更遠了。」伴隨著沉沉的嘆息聲,簡諾聽到她說:「小諾,你是聰明的孩子,不要為了我放棄郜馳。」堅定的語氣根本已經dòng析了一切。

    抓住被角的手驟然僵住,怔怔的簡諾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以往的口齒伶俐居然無從發揮。

    良久,林雪心緩緩睜開了眼晴,疼愛地看著簡諾:「淺析不肯認我我不怪她,但如果你為了讓她接受我而以感qíng作jiāo換,小姨就會怪你,更怪自己……明明是我做錯了事,不能讓你來替我承擔……」

    「小姨……」簡諾急切地想解釋什麼,下一刻手已被林雪心握住,借著她支撐的力量掙扎著坐起來,倚靠著chuáng頭望向窗外,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空dòng。

    「啟成並不知道我為什麼和……章衍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所以接受不了我的『背叛』……我和章衍是大學同學,他一直都喜歡我,可我只愛你姨夫……」她哽咽的聲音沒有一絲重量,輕飄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莫名讓人心慌。

    「他出國以後我給他寫過很多郵件,但是全被退了回來……」慘白的臉上划過難以銘狀的悲傷,林雪心的眼中落下一滴淚,說出的話有些語無倫次:「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把一個男人的心傷得這麼重……他不知道我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站在雨里雪裡折磨自己,只是乞求他的原諒……如果我知道這樣的幫忙足以毀了我們的愛qíng,我寧可他破產……我不怕和他一起吃苦,真的不怕……可是,晚了,都晚了……」她對袁啟成的愛與思念,沒有因為距離變得遙遠,始終都是切近而深濃。

    或許有意與沉重的話題呼應,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變得暗沉起來。不一會兒,潔白的雪花緩緩地飄灑墜落下來,默默地向大地以身相許,像極了故事中的男男女女對於愛qíng的義無所顧,毅然決然。

    漫天雪花里,簡諾聽到林雪心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小諾,小姨的時間不多了,可能等不了了,你能讓郜馳給他打個電話嗎?」其實她早已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qíng,只是為了再見一面那個男人一面而苦苦捱著。

    看著昔日溫柔美麗的女子被病痛折騰得不成樣子,簡諾的心被撒扯著,疼痛難當。她恍然發現,小姨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生氣,有的,只剩憔悴、蒼老、以及說不出來的疲累。

    慘白的臉,無神的眼,簡諾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從林雪心的神qíng里仿佛看到了絕望,冷得連陽光也溫暖不了。

    心底有樣東西沉甸甸地壓下來,她忽然哽咽:「小姨,你不能灰心啊,你不可以放棄……我這就去找郜馳,讓他聯繫姨夫,好嗎?」

    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極速的衰敗和jīng神的委靡,病重的女人輕聲說:「小姨不是灰心,只是,太累了……」她定定看著窗外飄雪的天空,極目所及,只有漫天漫地的冰冷與寂寞。二十年漫長的等待,她像是處在浮華的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著痛,清醒著也痛。

    簡諾哭了,她說了句:「我去找郜馳。」便跑出了病房,腳步踉蹌下差點撞在袁淺析身上。她面無表qíng地站在走廓里,從冷凜目光可以判斷已將她們的談話盡收耳里。

    心急的簡諾無暇解釋什麼,在打不通郜馳手機的qíng況下匆匆離開了醫院。她沒有想到,在她走後袁淺析居然走進了病房質問自己的母親:「我才是你的女兒,為什麼你那麼疼她卻不肯幫我?我愛郜馳,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難道這也錯了嗎?」

    袁淺析的叫囂證實了林雪心原本並不確定的猜測。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親生女兒有條件的陪伴,她失望到極點。

    冗長地呼出一口氣,她虛弱地說:「淺析,在媽媽眼中無論你是美是丑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可是再嬌艷jīng致的五官,如果不懂得真心微笑,也是不美麗的。你和小諾有幾分相像,但憑心而論你比她更漂亮,可你知道為什麼郜馳喜歡她嗎?」忽略袁淺析冰冷的目光,她繼續說:「因為發自內心的純美微笑讓她有著天使一樣的美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疼愛她。」

    看著她的眼晴,林雪心深深呼吸,語重心長地勸:「淺析,你缺少真心的笑容,讓人感到很冷。聽媽媽的話,對於郜馳,不要再qiáng求了,他根本不可能屬於你……」

    袁淺析聞言怒極,她劈手揮落水晶花瓶,絕qíng的話衝口而去:「難怪爸爸不要你,像你這麼狠心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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