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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感覺到她刻意的靠近,郜馳有瞬間的怔忡,隨即攬臂將她納入懷內,胸臆間突升一股莫名的複雜qíng緒,眉宇間透溢出疲憊與無可奈何。

    病房內陡然陷入安靜,靜得讓人心慌。

    不知過了多久,袁啟成率先回神,他斂下眼,將由震驚過渡到溫柔的眼神掩去,不帶絲毫溫度地沉聲開口:「好久不見!」

    一切的qíng與愛,毀在男人一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語中,頃刻間碎了一地。

    林雪心眼中流露出蒼茫的悲涼,一滴晶瑩的淚眨落下來,她哭著笑了。

    半哭半笑之間,她破碎著喃喃著他的名字:「啟成!」

    所有的傷感和傷害,傾注在一句輕輕的昵喃里,簡諾凝視著從小疼自己如女兒的小姨,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似是被一股疼痛的力量狠狠戳了下她的胸口,她瘦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感覺到胸臆間,很疼,很疼,讓人根本喘不過氣來,

    很多年之後簡諾回想起那天,心依然還會抑制不住地疼起來。她始終忘不了林雪心泣不成聲的痛苦與無助,她更忘不了淚如雨下的袁淺析踉蹌著跌坐在地上握住小姨的手,幾次yù言又止後終究沒能叫一聲「媽媽」時空氣中瀰漫的濃重的感傷與淒涼幾乎將人溺斃。

    簡諾清楚地記得袁啟成的眼圈漸漸紅了,他緩慢地走過去蹲在頹然跪倒的小姨面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到底還是還是收了回去,然後只是叫了聲「雪心」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或許,世事的發展永遠不由人控制。任誰都沒有想到袁啟成會是林雪心深愛的前夫,那個讓一個固執的女人付出一輩子時間等待的男人。在分離整整二十二年之後,他終於回來了。

    愛qíng像是一場夢,在袁啟成走進病房的剎那,簡諾的夢,以及林雪心的夢,徹底醒了。在分離整整二十二年前之後,袁啟成終於回來了,林雪心如願見到女兒袁淺析的代價就是讓無辜的簡諾,萬劫不復。

    那天的見面在意料之中卻意外叢生,簡諾看著纖瘦的小姨緊緊摟著二十多年未見的女兒痛哭失聲,再看到拒見多日的父親望向郜馳時愧疚的神色,原本清亮的眼眸遍尋不到蛛絲光亮,幽深得像是一個巨大的空dòng,疼痛得讓人不敢直視。

    簡諾哭了,她欣慰於林雪心與袁淺析的母女相認,卻更痛苦於父親是害郜馳一無所有的幫凶。那個時候,她感覺到無處立足和莫大的諷刺。她無法在病房內多停留一秒鐘,推開郜馳,她踉蹌著衝出門去,穿著單薄的衣服奔跑在寒冷的空氣里,哭得不能自己。

    郜馳追出來將她死死抱住,簡諾捶打著他的身體,嗓音沙啞著哭著低喃:「怎麼會這樣?郜馳,為什麼會這樣?我該怎麼做?」

    那一秒一瞬間,郜馳的心針扎一般的疼。用盡全力將嬌弱的女孩擁進懷裡,他俯在她耳際低柔地安撫:「小諾,別這樣。有我,有我在。」

    簡諾泣不成聲,像是怕郜馳離她而去,她回抱住他瘦削結實的腰,無意識地喃喃要求:「郜馳,別離開我,別走……」

    聞言,郜馳的眼晴濕了,手臂用力,更緊地抱住簡諾,再開口時居然哽咽了,他說:「我不走,不走。」

    沒有料到簡諾與袁淺析竟會是這樣的關係,郜馳在簡諾無助的神qíng與壓抑的哭聲中體會到心愛的女孩有多痛苦。第一次,他第一次那麼qiáng烈地感覺到簡諾沉重的心傷。病房內的面對,簡家害他一無所有,袁家助他東山再起,而簡諾與袁淺析對他的心意混入這場家族異變中,顯得尷尬而讓人無地自容。然而,無論如何,都不影響他愛簡諾。有了這樣的認知,他覺得一切都不是問題,不是問題。

    那天的見面極為短暫,之後林雪心和袁淺析雙雙病倒了,袁啟成徹夜守在女兒chuáng前悉心照顧,而前妻的病房,他卻始終沒有踏進過。只有簡諾不顧自身低燒的虛弱,寸步不離地陪在林雪心身邊,任郜馳和簡正明如何勸都不肯離開。

    簡諾的燒在藥物作用下退了,郜馳終於鬆了口氣。他一邊體貼地照顧著她,一邊關注著國外公司的qíng況,準備近期出國解決袁氏企業的問題。

    yīn郁沉重的qíng緒持續著,無論是袁家父女或是躺在病chuáng上的林雪心,還有簡正明與簡諾,甚至是郜馳都被籠罩在無限傷感和無奈之下,他們似乎都不知該如何去解這個締結了太久太深的結。真相的殘酷與真摯的qíng感在心中jiāo迭起伏,他們感到不堪重負。疲憊,是他們此時心qíng的最貼切的寫照。

    雪不知何時停了,柔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病房,袁淺析平復了心qíng緩緩睜開眼晴,直視著簡諾,她平靜而冰冷地說:「她給予我生命,卻錯過了我的成長,對我而言,她只不過是個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不是親人,不是。」略頓,她逕自說:「對於生活的認知本該來自母親,而她卻什麼都沒給過我。」

    觸到她清冷的眸光,淡淡的沒有一點起伏的表qíng,簡諾知道,袁淺析說的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她忍不住說:「淺析,血緣關係本來就是任何東西斬斷不了的。儘管她錯過了你的成長,儘管對你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可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無私愛你的人,除了姨夫,就只有她。」

    瞬間斂去眼眸中的脆弱,袁淺析無qíng地說:「可我並不想要她的愛。」

    仿佛在袁淺析冷凜至極的注視中讀懂了什麼,簡諾覺得左胸口翻湧起難以抑制的疼,長密的睫毛下露出蒼茫的悲涼,她問:「如果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你是不是會接受她?」

    與她對視片刻,袁淺析走近了幾步,目光的落點是窗外的不知何處,她悠悠地說:「是。」

    簡諾的淚被bī至眼眶邊緣,她仰起頭,深呼吸。良久,她聲音破碎的說:「是不是我和郜馳分開,你就願意叫她一聲媽媽?」問話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了,簡諾已經分辯不清自己此時的心qíng究竟是怎樣的,只不過,她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袁淺析收回目光,定定注視著她線條柔和的側臉,她不答反問:「你們會分開嗎?」

    這時,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林雪心手扶著門替簡諾回答:「他們不會。」

    qiáng忍的淚落下來,簡諾倉促地背轉過身體。望著窗外澄清的天空,她咬破了下唇,聽到小姨熟悉的聲音回dàng在空氣里:「淺析,我沒資格要求你的原諒。同樣的,你也沒有資格要求郜馳愛你或是和小諾分開。」

    袁淺析說了什麼簡諾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她覺得太陽xué一跳一跳地疼,那種鑽心的痛讓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她伸手想要撐住chuáng頭坐下,然後卻因手扶空將放在桌上的瓶裝西藥碰掉在地上,而她的身體也像失去平衡般裁倒下去。

    「小諾!」林雪心臉上的血色被盡數抽走,顧不得再與女兒解釋什麼,她奔過去扶住簡諾,連聲叫她:「小諾,你怎麼了?小諾,和小姨說話。」

    「我沒事,小姨。」簡諾虛弱的笑,抬頭時忽然發現看不清林雪心的臉,下意識抓住扶著自己的手,她語帶驚慌地說:「小姨,郜馳呢?」

    「竹海有事他過去了,你不是知道了嗎?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讓他馬上回來,聽小姨的話先乖乖躺會兒。」林雪心邊說邊用力摟住簡諾的腰,試圖將她扶回chuáng上,「

    簡諾的臉色慘白如紙,視線模糊中她掙開林雪心的懷抱,伸手在地上摸索著:「我的藥……」

    「你怎麼了,小諾?」終於發現簡諾眼晴的異樣,林雪心急得不行,慌亂中她撿起地上的藥瓶,卻半天扭不開蓋子。

    急促的腳步聲相繼響起,剛剛從竹海趕過來的郜馳和阻攔下再次來醫院的元毅的蕭輝一前一後出現在病房門口。見狀,郜馳急步走過去攔腰抱起簡諾放在chuáng上,而蕭輝轉身去找醫生。

    頭疼折磨得簡諾痛苦不堪,醫生過來為她做了詳細的檢查,最後給她打一針才令她平靜下來,當她沉沉睡去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冷眼看著這一切忙亂結束的袁淺析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病房,而林雪心半天沒有扭開蓋子的那瓶西藥也隨之不翼而飛。

    淚落成金

    對於簡諾來說,與郜馳一路走到今天,這個過程實在過於艱辛。讓她放手,或許比讓她放棄生命更難。然而,一想到林雪心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聽到分別多年的女兒叫她一聲「媽媽」時,簡諾就難過得不行。

    從她懂事的時候小姨始終是一個人,等她漸漸大了,大到心裡有了喜歡的人,體會到小姨這麼多年來的孤獨與寂寞,她想過像女兒一樣孝順她,而她也一直默默地這樣做著。她記得林雪心的生日,然後在那一天jīng心地準備一份小禮物,如果不能陪她度過,她也會打去電話問候;母親節的時候,她總是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讓小姨來家裡,給林雪薇準備的禮物林雪心向來都有一份同樣的。總之,在簡諾心裡,疼愛她的小姨與父母一樣,都是最親的親人。

    簡諾看得出來,袁淺析並非真的恨林雪心,她知道,實際上她恨的是搶了她心愛之人的自己。她不確定堅持下去是不是一定就對,因為她不希望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受到傷害。她又禁不住想可能是自己太過貪心想要的愛太多了,甚至明明知道已經有人受到傷害依然不願意放棄,可她僅僅是想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擁有的,包括所愛的郜馳。

    眼看著幸福已經觸手可及,忽然間一切就都變了模樣,簡諾被夾在愛里痛不yù生。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每天都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沉默,敏感心底潛藏的那縷因郜馳離開四年而產生的傷痕霎時被扯大,那種撕裂的疼痛讓她無力面對任何人。

    郜馳看穿了簡諾的心思,知道她是有意將自己隔離起來,似乎這樣就能避免傷害。這樣的她,猶如一朵即將在寒意中凋謝的花,周身透著不容人靠近的冷意。看著她憔悴的容顏和清瞳內掩飾不住的哀傷,郜馳覺得,心實在是,太疼。要離開一段時間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考慮過後決定帶她一起走。

    將帶有他味道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郜馳柔聲曼語:「小諾,我讓丁卉給你辦理出國手續,下個月陪我去趟拉斯維加斯好嗎?」

    沉浸在夜色中的簡諾恍然回神,偏頭望著英俊不可一世的郜馳,她很想哭。終究,他還是要走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凝視著她湧上淚意的眼眸,郜馳俯身吻了吻她微有些涼的臉頰,然後動作輕柔將她小小的身子納入懷內擁緊,他半真半假的說:「羿恆太具威脅力,以他現在的勤奮勁我擔心等我回來的時候他會請我喝喜酒。安全起見我還是把你帶在身邊放心些。」怎麼說呢,郜馳此時的心qíng有些複雜,原本他以為憑自己的能力可以將她保護得很好,可是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他無法放心留下她,除了駱羿恆,還有下午來探望簡諾的元毅,都讓他倍感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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