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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單蜀柔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狠狠盯著簡諾,臉色有向猙獰發展的勢頭。袁淺析到底是聰明的,見郜馳的臉色驟然間沉了下來,瞬間扯出一抹毫無破綻的柔媚淺笑,熱絡地朝簡諾遞出了縴手:「沒有想到你是竹海的法律顧問,而且還是馳的朋友。機場的事謝謝你。」

    簡單的一句話,輕而易舉地將簡諾定位在了朋友的位置上,有意無意地拉開了她與郜馳的距離。簡諾在心裡無聲地笑了笑,頭隱隱疼起來。或許與職業有關,她向來敏感,直覺認為袁淺析在郜馳面前作戲,她不想粉飾太平地虛偽迎合,甚至連所謂的風度也不想再保持。於是,自然垂在身側的手沒有動,全然沒有要抬起的意思,唯有眸光平和地凝定在袁淺析明艷的臉上,一動不動。

    袁淺析的手固執地停留在半空,而簡諾沒有絲毫要回握的意思,兩個女人面對面地站著。走廓內壁燈昏暗卻溫暖,然而逐漸變得緊張的對峙讓流動的空氣都開始慢慢變涼。只是不知,究竟在場的幾人誰的心更冷?!

    走廓里出奇地安靜,讓人心慌不已。

    良久,單蜀柔忍不住譏諷地開口:「簡律師好大的架子……」

    「你話太多了!」郜馳斂下眼,聲音冷沉而威嚴,qíng緒似是陡然間步入一個無人可以觸及的頻道,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冰寒得讓人瑟縮的氣息。

    意識到他的怒意,簡諾側頭看著他,眼神由飄緲漸漸變得清明,心中禁不住湧起一陣酸楚的感覺。她不該如此尖銳,畢竟在郜馳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袁家父女伸出了援手,哪怕再排斥這樣的相對,簡諾終究不想仗著郜馳的愛炫耀什麼。於是,她壓抑下心中翻湧的複雜澀然的qíng緒,輕聲說:「袁小姐不必客氣,聽郜馳說你第一次回國,看哪天有時間我們請你吃飯,算是接風。」

    或許是無心之舉,似乎又別有深意。「我們」一詞,不止拒絕了袁淺析有意共同用餐的「好意」,同時巧妙地將她排除在外。仿佛無聲地宣告,只有簡諾才是那個和郜馳被稱之「我們」的人。這個認知,輕易擊碎了袁淺析的堅qiáng。

    後面的事qíng對簡諾來說很是模糊,她只記得袁淺析看向她的目光溫柔帶笑卻冰冷徹骨,而摟在腰間的大手略微施力將她往懷裡帶了帶,似是要承受她身體全部的重量,然後隱約聽到郜馳清冷而又鄭重地糾正道:「淺析,她是簡諾,我的女朋友。」

    像是一場鬧劇,整個過程她只說了兩句話,卻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勉qiáng走到走廓拐彎處,簡諾停下來,手臂像有意識般緊緊纏住郜馳的頸項,牢牢地抱住,臉貼在他左胸,克制般緊閉上了眼晴。她是真的很討厭這樣的場面,覺得難堪至極。沉重抑鬱的qíng緒瞬間湧上了胸口,她不止頭疼,仿佛連胸口也跟著疼起來。內心深處滋生出一種異樣的極度渴望,渴望被他擁抱,渴望被他安撫,渴望由他來填滿心中的酸澀空dòng。只有他,只要他!

    想說的話到底哽在喉嚨里,她在心裡無聲地對他說:「郜馳,我只是愛你……怎麼就這麼難?」

    郜馳怔了下,隨即收緊了手臂,用力地將她擁在懷裡。簡諾看不見他的表qíng,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長睫不受控制地輕顫著,感覺到他有力的心跳一聲qiáng過一聲,而他的手臂幾乎摟得她透不過氣來。

    酸楚之意在胸臆意翻騰不止,簡諾很想哭。如果不是郜馳的臂彎有力而穩妥,她想她已經連站都站不穩。

    兩人靜默了片刻,空氣中激流的cháo濕滾燙的氣流劇烈而頻繁地撞擊著彼此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形成一曲永恆不變的古老樂聲……

    良久,她輕柔喚:「郜馳……」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濃qíng依賴。

    郜馳輕吻她的額角,聲音低啞:「小諾,你會不會後悔?」後悔等他,後悔愛他,後悔原諒他。

    她沒有急著回答,努力地平復qíng緒後鬆開手退出他的懷抱,目光灼灼地鎖定他,注視著他蛛絲般變幻的表qíng,反問道:「你會給我後悔的機會嗎?」

    郜馳的神色發生了些許的波動,複雜的、酸澀的、疼痛的,混雜在一起最終緩化成疼惜和滿足,以指腹觸碰她的臉頰,眼晴極深切地凝視著她,簡諾聽到他緩慢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不會!」

    她彎起眼晴笑了,晶瑩的淚輾轉在眼角,到底沒有落下來。

    在簡諾的字典里,或許根本沒有「後悔」二字。平和良善的女孩為愛,為郜馳,已經習慣xing堅持並且堅qiáng了。

    到底沒有在會所吃晚飯。郜馳帶著簡諾兩人像是小夫妻般去超市採購了一番,然後回到她的公寓,他系上圍裙,親自下廚為她煮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簡諾心尖溢滿感動。站在他身後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像是要保持這種親密的姿勢直到蒼老。後來,郜馳將她抱上料理台,無限溫存地吻她。

    這一晚,簡諾胃口大開,破天荒吃了兩碗飯。見她撐得飽飽地賴在沙發上不想動,郜馳寵愛地笑,眼神分外qíng濃。

    這一夜,郜馳依然留宿在簡諾這裡,他不知疲倦地要她,仿佛在釋放禁錮以久的渴求,她生澀又熱qíng的回應令他尤顯激狂,像是要將身下的她撕成碎片,就這樣纏綿到天荒地老,永不分開……

    之後的一段時間相對比較平靜。出院的林雪薇被簡諾接回了她的公寓,而林雪心也在她的央求下一同住了過來,平時冷清慣了的小窩忽然熱鬧起來,簡諾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艷,整個人看上去光彩照人。在此期間,簡正明因為要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而鮮少露面。而簡諾自然不知道父親其實有意避開了郜馳。

    郜馳開始投入到工作中,一面指揮著竹海的運作,一面關注著國外的股市,面對袁淺析似有若無的接近,他距之千里,甚至在一夜她意外地出現在他公寓門外時,他無qíng地說:「淺析,你我之間為什麼而訂婚我想我不需要再說明一次。你曾問過我在國內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我記得我的回答是有。簡諾你見過了,她就是我心裡的那個人,我愛她。」

    袁淺析傷心yù泣,「馳,為什麼?我哪裡比不上她?為什麼那麼吝嗇給我溫柔?哪怕只是一點點就夠我回憶一輩子了,為什麼不肯愛我……」話語間,她忽然抱住他,惦起腳吻向他的唇。

    她應該喝了很多酒,身上有濃重的味道。郜馳快速偏過頭,她的唇擦過他臉頰,袁淺析不依不饒地再次吻過來,卻被他有力的手臂扳住雙肩,她聽見他沉聲說:「淺析,不要這樣。」

    眼淚滑出眼角,一顆顆滴落下來,袁淺析哽咽:「馳,給我一點溫暖,讓我的愛沒有遺憾。我不介意你不愛我,不介意……」話音未落,她已經開始解上衣的紐扣,試圖扯落身上的屏障將自己完完整整地呈現給他。

    「可是我介意!」右手五指收攏,抓緊她的開衫前襟,眼神冷漠得沒有半點溫度,郜馳在她死力掙紮下沉聲低吼。

    極緩地呼出一口氣,他試圖讓語氣不那麼嚴厲,「淺析,當你心裡有了一個人的時候,不止感qíng,就連身體,也容不得有絲毫的背叛,你懂嗎?」心愛的女子淨如清泉,他如何能允許他們的愛qíng存下污點?!不可以,絕對不行!

    袁淺析聞言瞬間安靜下來,她死死咬住嘴唇,在他鬆手的瞬間滑坐在地上。原來並不是所有的男人自控力都薄弱,至少眼前的他已經成為她攻不破的城壘。袁淺析不禁悲哀地想,為什麼在國外生活那麼久,他依然如此保守,而她怎麼也不能相信一個正常的男人可以抵擋得了女人luǒ呈的誘惑。

    對於她瞬間的百轉千回,郜馳自然不能全部猜透,他一路沉默地將她送回別墅,轉身離開的時候對她說:「淺析,我說過,即便我的人不在她身邊但我的心在。」

    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沒有絲毫留戀,眼神里滿溢的悲傷最終被冷寒的恨意所取代,袁淺析固執地在冷意濃稠的夜空下站到天明,然後發起高燒,病倒了。

    郜馳在第二天清晨接到國外打來的電話,袁啟成語重心長地說:「郜馳,淺析從小就很任xing,是我把她慣壞了。」沉沉嘆息了一聲,他繼續道:「我知道會令你為難,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麻煩你幫我暫時照顧她,我會勸她的。」

    通話結束後,郜馳站在落地窗前良久,隨後去別墅看袁淺析,直到她的燒完全退了,他在她的央求下與她共時晚餐。只不過整個用餐的過程中他甚至連一個溫和的微笑都欠奉。

    袁淺析感覺到他的沉默,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很靜很深的沉默,心,愈來愈冷。

    簡諾的頭疼靠藥物治療稍有起效,發作的次數有所減少,在休息了幾天後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擔下單氏法律顧問一職的她像之前初涉竹海一樣,計劃以一周左右的時間完善並完成一系列有關法律方面的輔助工作。至於單蜀溪收集資料準備與妹妹對峙法庭之時,儘管她心裡並不qíng願,依然接手了相關的事宜,成為他的訴訟代理人。

    另外因接她下班,郜馳倒與單蜀溪碰過兩次面,有一天還心qíng大好地一同吃的飯。席間她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隱隱感覺到兩個男人臉上的溫和笑意更加柔軟了幾分,完全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之後該有的表qíng。事後受好奇心驅使她追問郜馳,他只是溫柔地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男人之間的事你一個女孩cao什麼心,乖乖的不要讓我擔心就好。」

    簡諾想到郜馳與單蜀溪之間因地皮抬價的事有所jiāo往,又不想cha手他事業上的事也就沒再多問。在單氏地產工作之餘,她與辛銳保持著聯繫,從她那裡知道四年前郜家的遺囑案一審是在宜城的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而當時的審判長居然是辛銳的師傅,更令她意外的是,儘管身為第一繼承人的郜馳不再國內,他惟一的叔叔依然打贏了那場官司。也就是說,中院一審結果對元毅極其不利,但之後他不服提出上訴,案子在高院二審時才最終判定他手持的遺囑有效,繼而成為郜家偌大家業的合法繼承人。

    身為中院民事庭的庭長,辛銳的師傅對於高院二審時的qíng況並不了解,辛銳想到什麼,提醒簡諾:「郜馳的申請已經批了,如果沒出意外卷宗應該在他手裡了,你過去拿來看看就明白了。」辛銳猜不出來事qíng為什麼會急轉而下,就算元毅從中動了什麼手腳,案子是公開審理,沒有證據誰也不敢殉私枉法地隨意判,尚在揣度的她根本不知道愛人祁躍明已暗中找人幫郜馳調出卷宗很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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