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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電話那端傳來郜馳低沉而醇厚的聲音:「是我。」
忽然想到什麼,簡諾問:「號碼是你存在我手機里的?」
「你又不問,我只好自告奮勇存進去。」早上她還在熟睡的時候他把自己的私人號碼輸進了她手機里。
竟有幾份責備的意思。簡諾憨憨地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問?」
心頭因她一句嬌嗔的話語微微牽動,郜馳臉上溢滿溫柔笑意:「在事務所嗎?我過去接你。」競審會的時間比預期縮短了很多,他有時間過去接她,自然沒必要讓司機代勞。
「我在醫院。」似覺察到他的疑惑,簡諾快步行至走廓盡頭簡單解釋:「遺囑案被告燒傷住院了,我來看看。」
郜馳略顯詫異:「單蜀柔?」
單純地以為他在庭審旁聽時記住單蜀柔的名字,簡諾倒沒懷疑什麼,應了聲是。
沉吟了小片刻,郜馳道:「別再醫院守著了,不是最討厭消毒水的味道嗎,等會見面我告訴你怎麼做。」儘管不是法律專業畢業,但受簡諾的影響,郜馳對法律的熟悉程度可謂非比尋常,再加之對案子略有了解,他隱隱猜到單蜀柔的用意。
簡諾一頭霧水地掛了電話,倚著牆壁想他剛剛說過的話,嘴角微微揚起。堪比流光溢彩的笑容當然不是因為郜馳說要幫她想辦法解決難題,而是因為他在不知不覺間吐露的那句話,原來,對於她的某些習慣,他並沒有忘記。胸口湧起甜蜜,簡諾傻傻地笑了起來。
單蜀溪站在走廓里遠遠望著jīng明gān練的簡律師臉上純淨的笑,下意識彎起了唇角。
當簡諾下樓來,郜馳黑色的商務車突兀地停在正門口的台階下面。他車停的位置,儘管沒有阻擋車流,可是處在下班的高峰期還是造成了jiāo通阻礙,但奇怪的是醫院的保安卻什麼都沒說。
看見簡諾下來,郜馳傾身為她推開車門,當他啟動車子緩緩打著方向盤的時候,站在門口的保安居然還幫忙疏通,以便他的車子順利駛向街道。
簡諾不解:「他們怎麼不罰你的款?」
郜馳回答得很嚴肅:「估計是我長得比較帥。」
簡諾忍不住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唇角彎成好看的弧度,郜馳笑而不語。
停晚的天空,在火燒雲的裝扮下有種縹緲虛幻的感覺。郜馳的臉在暖暖的金光暈染下,五官更顯jīng致,線條硬朗且不失柔和,眉目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然清冷,使他整個人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簡諾凝望著他的側臉許久收不回視線,直到遇上紅燈,郜馳偏過頭望向她,她眼中的眷戀根本來不及收回,與他含笑的目光相觸,俏臉霎時湧起láng狽地紅暈,她飛快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坐在身旁的他。
郜馳彎唇一笑,伸出右手握住她的。他的手指修長,掌心的溫度灼著她的手背,抬眸時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跳動的火花和qíng緒,纖毫畢現,心裡霎時生出一種莫名酸楚的感覺,簡諾忍不住就叫了他的名字:「郜馳。」
「嗯?」他輕輕地應,語氣輕柔得仿佛耳邊私語。
後面傳來催促的喇叭聲打斷了他們的對望,郜馳蹙眉,隨即俯過身去在她唇邊快速一吻,才鬆開她的手,淡笑著將車子駛入車流之中。
單手扶著方向盤,郜馳選了張碟按下車載CD的播放鍵。當前奏響起,簡諾意外地眨了眨長睫,偏頭望向窗外的時候,清瞳之內已然蓄滿了晶瑩的淚。
狹小空間內迴旋著悠揚的樂聲,水珠一滴滴落在湖裡的清音婉轉,猶如天籟般脫俗出塵,那首觸動心靈的曲子是她很喜歡的《BambooDance竹舞》,在他離開後的無數個夜晚,她將自己隔絕在世界一隅,悉心聆聽《竹舞》中喧囂之外的纏綿訴說,把對他的思念用力地沉澱封存於心底的某處,在無聲里靜靜地為愛守候。她始終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如今,他真的回來了,此時兩人近在咫尺,簡諾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還是當年那個寵她在掌心的郜馳嗎?他的心,可有半點不完整?疑問縈繞在心頭,簡諾不知如何問出口。四年的分離,他給她可望不可及的距離感。簡諾不知道,要怎樣處理這種複雜的qíng緒。
瞥見她眼角閃爍的光亮,郜馳深沉中透著平靜的神色起了幾不可察的細微變化,想要伸手關掉音樂,動作一滯,他終是收回了手。
降下玻璃,絲絲涼風拂面。兩人默契地沉默,任由清幽曲子蔓延在空氣里。
車子駛回竹海,被郜馳泊停在地下二層。自然地牽起簡諾的手,他說:「回國後我一直住在這裡。」
下意識回握住他寬厚的手掌,簡諾隨他步入電梯,緩慢而又堅定地走進他的生活空間。那是一間百平米左右的公寓,玄關處水晶壁燈亮起,簡諾看到開放式廚房外的餐桌上擺著熱騰騰的jīng致菜式和兩雙碗筷,這個瞬間,她有種回家的感覺。
接過她的公文包放到沙發上,郜馳拉她坐到餐桌前,目光觸及桌上的菜式,抬眼問她:「口味變了嗎?」明明不是故意的,可話聽上卻像別有深意。
簡諾定晴看著jīng致的四菜一湯,都是她平時愛吃的,回身望著他低低地說:「沒變。從來沒想過改變。」哪怕他一聲不響地走了,她的心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改變。想著他、念著他、戀著他、等著他,四年如一日。
聽出她語意中的哽咽,郜馳輕撫著她的背想將她帶入懷中,下一刻,簡諾已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抱緊他,臉貼在他的胸前,喃喃著說:「我很想你,很想你。」
郜馳聞言,手臂漸漸收緊,千言萬語終是化成三個字:「我知道。」
歷經風雨
如斯之夜,房間內流轉著一種名為「幸福」的氣息。郜馳與簡諾靜立著緊緊擁抱,像是要保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宇宙洪荒。
良久,郜馳緩緩俯低了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開口時語氣異常溫柔,「先吃飯,免得你又胃疼。」
有些瞬間,他很怕回憶令她膽怯,即便選擇了原諒,長久的分離多少會使原本親密的兩人有些陌生,他本不想讓一切進展得太快,可是面對她,他根本無從抗拒,哪怕只是一個相望的眼神,足以讓他棄械投降。從那日清晨偶然遇到她,事qíng就已經脫離了控制。明明知道在此時破鏡重圓其實是一種潛在的危險,可對於她他哪裡還能視而不見?!
郜馳是擔心的,深怕無意中觸了心坎處這個女孩的底線,那麼這份他自始至終捨不得放開的感qíng會乍然消失。他不記得是誰說過,緣份最經不起錯失。所以他不能給自己機會犯錯,不能在重逢之初就讓自己回不了頭,既然無力粉飾太平,他寧可冒險將她拉回身邊。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帶她來到這裡,目的不僅僅是要與她共進晚餐,而是讓她認識分離四年中的自己。
簡諾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在瞬間的百轉千回。她彎唇微微笑出來,笑容裡帶著暖意。對於他展露的溫柔,她從來沒有招架之力。或許說,對於郜馳,簡諾向來無從抗拒。
用過晚飯,趁郜馳接電話的空檔,簡諾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安靜地窩在沙發里看電視,拿著遙控器隨意地翻著台,樣子閒散而自然。掛斷電話,郜馳從臥室的陽台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略略一怔後他無聲笑了,之前yīn郁的qíng緒一掃而光,他轉向廚房泡了兩杯茶遞到她手裡。
簡諾握著茶杯暖手,滿足地嗅著茶香,「明前龍井。」
「還是只聞不喝嗎?」郜馳在她身旁坐下。
「聞著更香。」她呲牙笑,頰邊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遲疑了下才怯怯地向他身邊移了移。
放下茶杯,郜馳攬臂將她抱坐在腿上,問她:「如果單蜀柔不能出庭,案子就結不了?」
說到工作,簡諾的害羞一掃而光,抬起頭看著他:「像她這種qíng況屬不可抗力,不能像得一般疾病一樣即便人不上庭依舊可以宣判,除非不可抗力消失,否則案子就結不了。」
郜馳聞言薄唇輕輕抿起,沉默了一小會兒,又問:「看過她的燒傷報告了嗎?」
「看了,可我總感覺事有蹊蹺,應該還有另一份。」簡諾嘆氣,感覺事qíng過於巧合,而那份燒傷報告應該是假的。
「哦?」郜馳挑眉。
「說不出哪裡有問題。」直覺認為事qíng不如表面的簡單,可是一時間還沒有找到癥結所在,忽然想到什麼,簡諾說:「單蜀溪看過單老先生生前詳細的身體報告,已經證實他的過世並不是因為qíng緒波動太大導致的,再加上單氏最近好像要拍一塊地,他已經不想再追究他妹妹的責任,畢竟打官司這種事費時費力的。結果單蜀柔居然想用這樣的方法拖延時間,弄巧成拙激化了他們兄妹之間的矛盾。」受不可抗力影響,法庭無法判決遺囑有效,單蜀溪接管不了公司,對他父親辛苦創下的事業影響很大,以至他本就微薄的同qíng心瞬間潰散,在醫院的時候簡諾已經聽他打電話,想通過某種關係要來單蜀柔真的那份燒傷報告,試圖拆穿她的謊言,而且還和她提起,決定在這個案子判決後向公安機關提出立案申請,起訴單蜀柔敲詐。
事qíng似乎比想像中簡單很多,郜馳微蹙的眉心漸漸舒展:「別想了,單蜀柔肯定能上庭。」
「為什麼?」簡諾不解。
「怎麼還是笨笨的?」簡諾眨巴著眼晴憨憨的樣子,令郜馳忍不住飛快地親了她一下:「你今天守在醫院其實是想轉達單蜀溪的意思,可是單蜀柔卻不肯見?」見她怔怔點頭,他說:「你們見不到她自然有人能見到,簡律師。」刻意在簡律師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點到即止。
有人?簡諾恍然大悟,她怎麼忘了打通電話給單蜀柔的委託律師呢?把郜馳靠得過近的俊顏扳遠了些,簡諾嘟嘴:「聽你叫我簡律師怎麼那麼奇怪?」怎麼聽怎麼像故意取笑她,毫無誠意。
聽出她語氣中的嗔怪,他俯在她耳際,聲音溫柔至極:「小諾。」
簡諾抿緊了櫻唇,害羞地伸出胳膊摟住他的脖子,將小臉埋在他頸間,默不作聲。
記得戀愛之初郜馳都是叫她全名,後來在第一次吻了她之後才改口叫她「小諾」。簡諾說不清那一刻的心qíng,總之聽到他那麼自然地叫她小名她就心跳加快,整個人像是要飄起來,蘇軟在被他吻得伏貼在他懷裡。此時此刻,簡諾忽然覺得,眼前的郜馳依舊是她愛著的郜馳,沒有變,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