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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她失聲的痛哭令郜馳的心針刺般疼起來,他側過頭極力平復著qíng緒,然後動作輕柔地把她抱進客廳,一同坐在咖啡色的沙發上,將她整個人擁入懷裡,柔憐輕拍著她抽泣中的脊背,無從安慰。

    涼慡的夜風chuī動rǔ白色的窗紗,飄飛的紗角張揚舞動,為寂夜憑添了幾許淒涼的美與神秘的媚,為愛苦等了四年的女孩委屈地哭倒在郜馳懷裡,哭聲被暗夜的靜寂襯得愈發心酸悲涼。沒有誰去計較時間流逝的快慢,他們相擁著渲泄心中深深的酸楚與濃濃的思念。

    當簡諾的哭聲漸漸低下去,qíng緒終於平靜下來,郜馳修長gān指的手指輕而柔地撫過她細嫩的臉頰,幽深的眼眸充滿愛憐與疼惜。

    簡諾的眼晴哭腫了,此時一動不動地窩在他懷裡,像是哭累睡著了。郜馳低頭,凝視著她沉靜的臉,深遂的眸中現出幾許溫柔,他輕聲詢問:「明天還要上班,是不是回房休息,嗯?」

    長睫抖動了下,簡諾搖頭,伸出手臂自他腰側穿過,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啞著嗓子低低地說:「你還沒說為什麼忽然就走了。」一聲不響離開了四年,她想她是可以要求一個解釋的。

    似責備又似撒嬌的語氣,令郜馳在心底無聲嘆息,他知道今夜無論如何是逃避不了了,攔腰將她抱起,等到把她安置在臥室的chuáng上,自己也脫了外套側身躺在上面,扯過薄被蓋在兩人身上,才低聲輕責:「還是那麼倔。」

    簡諾枕著他的胳膊,嬌小的身子僵著不敢動,對於此時兩人相擁的姿勢有些不能適應。他們曾經是戀人,確切地說一直是,他抱過她吻過她,可是卻還是第一次這樣靠近。少女時期的任xing調皮已經蛻去,此時他們都是成年人,郜馳特有的男xing氣息近在咫尺,她慌亂而侷促。

    感應到她的緊張,郜馳失笑,湊過去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道:「別怕,我現在累得沒力氣欺負你。」

    不止心累了幾年,身體也在忙碌與拼鬥中被透支得厲害。很多個夜晚他都無法入眠,現在她就躺在他懷裡,真實到讓他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然而郜馳只想汲取她身體的溫暖,想好好休息一夜,單純地,相擁而眠。

    簡諾默不作聲,微紅著小臉輕輕掙開他的懷抱,翻過身背對他。他不知道在與他相處時,她依然如從前一樣害羞。

    其實,在某些方面,他們都沒變。例如向來冷漠的郜馳在兩人獨處時話會變得多起來,例如只有在他面前簡諾身為女子的嬌羞才會不自覺地展露。

    這樣的兩個人,才是彼此心的歸宿,如何能輕易分開?!

    知道她多少有些不習慣突來的親昵,郜馳沒刻意接近,左手撐頭側身躺著,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沒有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借著窗子灑進來的月光凝望著她的側臉,思緒飄遠。

    他記得他們第一次擁抱時,向來活潑俏皮的她很緊張卻也很安靜,儘管身體微微顫抖,臉頰染上紅暈,但眼神純淨信任。時隔四年,她害羞之餘潛意里更多的該是抗拒吧,畢竟,現在的他對她而言存在著陌生感,他們還需要時間適應。

    郜馳忽然很想念多年前她憨憨地笑著搖他胳膊撒嬌的樣子,嘴角邊的笑痕不及蔓延腦海中陡然闖進父母離世的qíng景與那場不可阻止的變故,心頭被瞬間扎出血來,眸底划過悽然,他為命運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感到無奈且無力,下意識摟緊身前的她,灼熱的呼吸變得異常沉重,他終於開口:「當時的qíng況,我不得不走。」

    出國渡假的母親在車禍現場身亡,父親重傷加之受刺激心臟病發被推進搶救室,生命垂危。獲知噩耗的郜馳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他隱隱感覺到接下來將是更大的風bào,曾經潛藏的隱憂如今即將成為浩劫。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力竭平穩的淡冷聲音像是在訴說著與自己全然無關的事,簡諾聽到他在身後平靜說道:「我下飛機的時候,爸媽都已經沒了呼吸,他們死在一場看似意外的車禍里。」

    簡諾聞言身體驀然僵住,想過無數種他離開的理由,萬萬沒有想到那年在他身上發生過如此悲痛的事。承受生離的同時居然還在面對與父母的死別,她無法想像當時郜馳的是如何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捱過來的,她的眼晴濕了,心霎時軟下來,堅定地握住他擱在她腰際的手,像是要傳遞力量和溫暖給他,千言萬語梗在喉間,許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或許,她不該問。他回來了就好,回來就好。對於郜馳,簡諾的愛,格外寬容。

    將她的小手反握在掌心裡,郜馳俯在她耳畔低低說:「沒事,都過去了。」他沒有沉浸在痛苦裡無力自拔,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他早已在那段黑暗的生活中被迫接受了父母離世的事實。現實的殘忍告訴他,必須堅qiáng地活下來才有資格言未來,尤其是他與簡諾的未來。

    「想讓他們安心地去,葬禮就在國外辦了。」郜馳幾不可察地嘆氣,憶起自己孤立在父母墓前的淒涼,心口鈍痛了下,「之後郜家的產業易主姓元,除了父親名下六處房產,還包括爺爺創立的竹海,名正言順地更名為元毅。」

    郜馳永遠忘不了元毅給他打來電話時囂張的語氣,他清楚地記得他這樣說:「郜馳,郜家的一切已經在我手上,看來你只能和你父母一起埋骨他鄉了……」刺耳的聲音回dàng在耳際,郜馳一言不發,默然掛了電話。

    接下來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經歷,郜馳從不願去回憶,可一旦閉上眼晴眼前的畫面就會不自覺切換成血腥和黑暗,不是他狠心地不想與她聯繫,在脆弱的時候他有多想念她是簡諾不知道的,他無數次拔通她寢室的電話,卻總是在最後一個數字按下前掛斷。說什麼呢,沒有未來,給不了承諾,他不知道打給她有什麼意義。那時的他,沒有把握扭轉乾坤,費盡心力應對元毅派來「為難」他的人,郜馳真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到國內。當終於擺平一切,已是一年以後。

    他躺在chuáng上整整三天滴水未進,當第四天走出房門的時候,居然不適應外面溫暖的陽光,下意識以手遮住眼晴,他倚著門望向家鄉的方向,緩緩倒了下去。醒來後,郜馳的生活發生了質的變化,他以凌厲狠絕的作風,得天獨厚的天賦以及過人的悟xing快速在賭界崛起。

    「元毅是誰?」簡諾回過身來問他。

    「父親委任的竹海總經理。」

    「總經理?」簡諾訝然,說到底不過是企業的職員,怎麼可能名正言順接手總裁名下的所有產業?

    猜到她的疑惑,郜馳的眸光倏然變沉,他冷冷地說:「他拿出了父親的遺囑。經鑑定,遺囑有效。」

    看似輕描淡寫的陳述,隱藏著過於沉重的哀然。簡諾愕然。

    就是那樣一份令人不可置信的遺囑變改了郜馳的命運,讓孤身在國外的他變得一無所有,緊接著帳戶被凍結,為父母辦完葬禮的他,身無分文。

    「他暗中派人阻止我回國,直到讓我錯失扳回殘局的機會。」郜馳停頓了許久,像是在平復qíng緒,直到她的小手爬上他的俊顏,他才彎唇笑了笑,額頭輕貼上她的,淡淡地說:「我曾指天發誓無力拿回竹海前決不回國。」他要讓元毅看著他如何白手起家,拿回原本屬於郜家卻被他掠奪去的一切。

    「出國之前已經意識到之後可能會發生變故,但怎麼也沒想到事態會發展到不容人掌控的局面。」擁住她之前,他低聲說:「不是我不想回來。原諒我,小諾。」

    簡諾還有很多疑問,比如元毅為何會有他父親的遺囑?比如他是否確定遺囑真是他父親在自願清醒下所立?比如他為何會甘心買回原屬於郜家的產業?比如元毅的身份是不是真如他所言僅僅是竹海的總經理這麼簡單?然而此時,她只想撫慰他受了重創的心。於是,簡諾回抱住他的腰身:「郜馳,我依然如四年前那樣愛你,甚至更愛你。」她想告訴他無論發生過什麼,她的心始終與他同在,沒有因為分離而有絲毫的改變。

    冷硬的心瞬間柔軟到濕潤,郜馳屈服於現實的溫暖,決定隱瞞在那一場變故中她的家人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

    回歸幸福

    現實疼痛的磨礪在此時的郜馳身上看不到更多的痕跡,尤其是在簡諾面前,或許是有所掩飾,或許是真正的放鬆,總之,當她在他身邊,混亂不堪的世界陡然清靜。

    枕著一室雨後的微微涼意,他攬臂將她納入懷內,用盡全力摟緊了她,沉沉睡去。

    夜幕下華燈盞盞,雨後遙遠的天際有種如夢似幻的深遂意境,相擁而眠的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身體相貼,無比沉靜,無比安心。

    郜馳在簡諾身邊睡了四年多來最安穩踏實的一覺。

    當晨曦的第一抹光線穿窗而過,他睜開了眼晴,凝視著沉睡中那張jīng致無瑕的娃娃臉,眼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罕見的溫柔。靜靜享受著此刻難得的寧靜,是失而復得的珍視。輕輕握住她纖小素白的手,郜馳的心漲滿了暖暖的幸福感。原來,再平靜不過的相處也可以令人心cháo起伏;原來,人與植物一樣都是具有向光xing的,下意識地靠近陽光和溫暖。

    對他而言,簡諾就是那縷驅趕黑暗的陽光,一抹純淨的微笑,一個凝望的眼神,一句輕柔的話語,就可為他化解心中冷寒的冰封。

    良久,郜馳輕輕撫摸著她凌亂的長髮,在不驚醒她的qíng況下輕輕抽出被枕著的胳膊,起身後低頭看著自己被扯得亂七八糟的黑色襯衫和滿是皺褶的西褲,無聲笑了起來,心裡開始佩服自己的自制力確實不錯。

    昨天臨睡前的那記擁吻險些讓他失控,當簡諾如貓兒般低低地呻吟出聲,郜馳霍然清醒,回歸的理智提醒他不該在此時更進一步,他需要些時間處理好某件事,否則他無法坦然面對她,於是,他克制地擁緊了她,連綿地吻她臉,嗓音低啞地說:「睡吧,在一起就好。」

    是啊,在一起就好,在他身邊就好。

    黑暗中簡諾看不清他的臉,但手指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微微收攏,牢牢抓住他襯衫的下擺,像是怕他走掉一樣。瞭然她的心qíng,郜馳柔憐地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很久之後,她才窩在他胸前緩緩睡去。

    抬手耙了耙頭髮,郜馳體貼地給她掖好被角,去客廳打電話,接通後直接吩咐,「把我的衣服送到……」

    半個小時後,門鈴響起,簡諾淺淺囈語了聲,翻過身擁著被子睡得香甜。

    直到郜馳一身清慡地從浴室出來,陷在chuáng上的可人還沒醒。系好袖扣,他坐在chuáng邊將熟睡的女孩撈進懷裡,同時不忘把薄被裹在她身上免得著涼,低頭臉貼臉地蹭著她細嫩如滑的肌膚,聲音低沉而磁xing地提醒:「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會被扣薪水。」從她到竹海上班那天起對於她的工作安排他已了如指掌,知道今天她需要回事務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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