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2023-09-24 20:46:58 作者: 沐清雨
混沌的天際響過一聲悶雷,雨勢漸大,頃刻間已將他淹沒在冰冷與cháo濕里。
簡諾看著他站定在車前,臉上有著寒冰般的冷漠,猛然明白了什麼,心跳驟然加速,顫抖地伸出手握上車門把手,下一刻,纖細的身影也融入雨霧之中。
水霧般迷離的眸光停留在商務車內的男人身上,心被利器重重地刺了下,那種疼痛,是長久揮散不去的悲傷。簡諾的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一滴又一滴,化在雨水裡,流淌過心間,最終粉碎在腳下,一如脆弱的心,驀然間四分五裂地guī裂了。
車裡的人凝定著前方的身影,眸光暗沉得如深海旋渦,深遂如寒譚般的目光定格在那張熟悉的小臉上,冷峻的面容剎那間蒙上難以銘狀的哀痛與無力。
時間凝凍了萬物。一切靜止於此。
瓢潑大雨之中,女孩單薄的身影如磐石一般僵在那裡,紋絲不動。
良久之後,男人緩緩啟動車子,以一種似慢實快的速度,在簡諾的注視下向後退去。
急風bào雨襲卷的天空之下,簡諾茫然而立,她看著面容冷峻的他,一邊凝望著她,一邊向後倒退,目光清冷深遂。
男人退出她的視線,退入淒迷的雨霧裡。
終於,她找回自己的聲音,破碎著喊他的名字:「郜馳!」
思緒如雨
這場初秋之季突來的大雨,像是在為誰感嘆悲泣,又似是懲罰誰的痴纏辜負,電閃雷鳴著肆意在他們身上猖狂大笑。
簡諾抬起頭,冰冷的雨水從她濕濕的發間流下來,與苦澀的淚摻雜在一起,順著她的臉頰滑下,粉碎在腳邊,凌遲她的每根神經,讓她抽痛到無力。
無意識地朝著遠去的車影奔跑起來,拼盡全力想追上他的腳步,嘴裡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郜馳……郜馳……」然而回應她的,只有更狂的風,愈急的雨。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看著滂沱大雨中孤獨無依的背影,垮下去的瘦弱肩膀,承載了太多的委屈與不甘,駱羿恆心中,是種說不出的痛。
四年過去,兩個遠隔萬水千山的人終於近在咫尺,卻依然那麼遙不可及。難道她的堅持,終是挽救不了背道而馳的命運嗎?郜馳,為什麼不肯給她一個理由?如果根本不在乎,為什麼離開前會遲疑?如果無法捨棄,又怎麼能斷得如此徹底,從不肯給她絲毫消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耗光的不僅僅是她的熱qíng而是生命,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或許,你其實已經後悔了。
駱羿恆的腦海中霎時閃過一個畫面。
那時他問郜馳:「要不要告訴她?」
「不。」根本沒有考慮,堅定的回決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想到簡諾單純的微笑,駱羿恆企圖說服他,「我今天在圖書館碰到她了,整個人很沒jīng神,像是病了,要不你……」
「設想過我們的未來,甚至想過等她畢業後就結婚,卻從沒想到會以分開收場,而且還這麼快。」郜馳打斷他,低沉暗啞的聲音蘊含著難言的無耐與痛苦,駱羿恆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事qíng的嚴重xing,而他此時是在流著血的割捨著什麼。
「我比誰都不願意。」最後,郜馳僅留下這樣一句模糊的話,在當天晚上孤身一人登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航班,自此斷了和簡諾的聯繫。
一走,就是四年。
深深吸了口氣,將那些零碎的記憶自腦海里清除,駱羿恆覺得這一局他賭輸了。
空氣中陡然多了一絲寒意,是他的心,冰寒徹骨。
駱羿恆走了,葉優里qiáng行將簡諾拖進了車裡,送她回家。
換了衣服坐在客廳里,簡諾已經清醒了許多,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苦qíng劇的女主角,難看而難堪。
「我沒事了,你趕緊回局裡吧,別忘了先回家換身衣服。」相識五年,葉優里對於簡諾而言就像哥哥一樣,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掩飾。
見他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她又說:「放心,簡諾不會尋死覓活的。」
「一個傻,兩上傻到無藥可救。」萬萬沒有料到商務車裡的人是郜馳,想到簡諾的láng狽和駱羿恆的失落,葉優里破天荒地發了火,使勁戳她腦門,像是要戳醒她:「郜馳就是個伸手夠不到,焐不暖的冷血動物。這都四年了還不夠嗎?你究竟想怎麼樣?真的打算為了他將單身進行到底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她也不想這樣,可心都為他祭獻出去了,又如何阻止它向他滑落呢。
簡諾縮進沙發里,聲音啞啞地說:「遇到喜歡的人,哪兒還顧得了出息。」
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想拉住他的手,絆住他的腳,讓他別走。在愛qíng面前,簡諾不求有出息,她只想每段路都和喜歡的人一起走,那怕是一路奔跑,她也不會覺得累。
葉優里聞言氣急,忽地橫手抬高她的下巴,與她對視的目光漸漸變得嚴厲,一字一句地說:「簡諾,你已經被人辜負了,無qíng徹底地被辜負了了。你是不是想像他一樣絕qíng地再去辜負一個無條件愛著你的人?」想到駱羿恆,葉優里的怒火就抑制不住,不等簡諾說話,他低吼著斥責道:「郜馳現在是什麼人你知道嗎?他已經不再是四年前那個寵你慣著你的男生了。不要以為雜誌中的報導是空xué來風,他心機深沉得連羿恆都猜不透,你個蠢女人還傻兮兮在等什麼?」
前不久葉優里在駱羿恆的辦公室無意看到那本雜誌,足足兩頁的報導中配了一張像是酒會的照片。郜馳手執酒杯站在窗前,唇角邊似有若無的笑容淺淡而意味深長。明明還是四年前認識的那個人,但他含笑的眼眸里流露出的鋒茫忽然讓人產生莫名的陌生感及距離感。再看看報導,葉優里和駱羿恆發現了一個事實,此時的郜馳,已是今非昔比。
從沒見葉優里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她張了張嘴,沒有找到自己的聲音,垂下眼,終是沒有接話。
葉優里霍然站起,握緊拳頭力圖克制竄升的火氣,再開口時語氣惡劣至極:「我拜託你認清事實,別一條道跑到黑行不行?啊?」人走到門口才又停下,高大魁梧的身體背對著簡諾,他說:「就憑杳無音訊走了四年,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郜馳更狠的男人。」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在身後被大力甩上,簡諾痛苦的緊閉著眼晴,麻木得似是連眼淚都沒有了。
當夜幕降臨,簡諾赤腳站在客廳里,纖細的身影孤單地立在落地窗前,淒清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滿城的燈火,猜測著哪一盞是屬於他的。
等待,一個清晰的目標支撐她捱過一千五百二十六天。簡諾無數次在心裡描繪著重逢的qíng形,哪怕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還會回來。然而,她已做好了在等待中耗掉一生的準備。
郜馳,是不是我在你心裡輕飄得沒絲毫分量?所以,即便見面,你都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不舍的眼神都吝嗇給我?我們之間,究竟算什麼呢?
回想雨霧中jiāo凝的目光,簡諾發現他真如葉優里所言變了許多,硬朗的線條崩得緊緊的,端凝的視線愈發冷淡了,除了冷寒,英俊的面孔上浸染了些許滄桑之感,相比四年前,他更成熟了。
「郜馳,你變了嗎?」外表變了沒關係,她是怕連他的心都變了。
心底的創傷在寂夜的映襯下異常清晰,簡諾有種將痛苦撕碎了展露出來的衝動。她無力地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伸出胳膊緊緊抱住自己,任那些支撐她熬過來的零碎記憶拼合起來,蔓延擴散。
……
微雨的早上,踏入C大校門僅一個月簡諾照例去cao場上晨跑。微風拂過面頰,清慡而舒服,遠處的景物朦朧在清晨的暮靄之中,校外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棱來去,如同夢境。
林蔭道上偶爾有人與她擦身而過,簡諾與那些有著晨跑習慣的同學一同沐浴著金色的晨光,抬頭仰望著初升的太陽,她半眯著眼晴,不自覺彎起了唇角。
就在這時,光靄不清的晨影里,一抹頎長的身影闖入了簡諾的視線,他朝她的方向而來,不急不緩的步伐有種安然徐行的感覺,磊落的姿勢令簡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腳下未作停留,在慢跑中與他錯身之際,簡諾注意到男生的氣質很qiáng,臉頰勾勒出硬朗又不失柔和的線條,微挑的眼尾襯得整張面孔英氣bī人,幽深的眼底隱現出與生俱來的傲慢,微抿的薄唇為整個人憑添了幾分清冷。
微微蹙眉,拂去心底湧起的異樣qíng緒,簡諾加快腳步奔跑起來,姿勢如新生的小鹿,嬌健而輕盈,稚氣未褪的娃娃臉上盡顯跳脫飛揚的xingqíng。心如明鏡的女孩如平常般踏進了校內食堂。
此時距離與郜馳相識,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等簡諾提著一大袋子包子回到寢室的時候,三個喜歡賴chuáng的懶蟲還沒有起來,她嘻笑著伸出冰冷的小手鑽進步溫柔的被窩裡,伴隨著某位女同學的尖叫聲她又挨個跳上另外兩個蒙頭大睡的人chuáng上揉麵團。
結果可想而知,除了抱怨聲幾乎掀了女生寢室的屋頂,簡諾再次被三人合力扁了一頓。沒辦法,誰讓她這個喜歡起早的傢伙專愛擾人清夢,更何況今天還是周末,不K她不足以平民憤。
簡諾被步溫柔壓倒在chuáng上,雙手被小墨和陶殊架上了頭頂,樣子頗有些五花大綁的架式,蓬鬆的頭髮也慘遭蹂躪,她癟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不帶這樣的,虧我好心幫你們買包子,把錢給我,誰也別想吃白食。」
聽到有包子吃,三個女生歡呼一聲,鬆開她撲下chuáng去,步溫柔還不忘把枕頭砸在簡諾頭上,落井下石道:「要錢沒有,枕頭倒是有一隻。」
簡諾láng狽地從chuáng上爬起來,瑩亮的眼眸盯著幾個眼中只有包子的室友,哭笑不得。
類似這樣的qíng景常常發生在國際法專業的女生宿舍,熱qíng開朗的女孩子們相處融洽,來自不同城市的她們很快適合了大學的生活節奏和步調,簡單的簡諾更是樂在其中。
吃過早餐四個人又在寢室瘋鬧了一會兒,才嘰嘰喳喳地出了宿舍樓,小墨和陶殊約好了要去逛街,步溫柔被簡諾硬拖去了圖書館。
入校後,簡諾的周末時光大多消磨在這裡,此時身穿淺色運動服的她正靜靜坐在圖書館裡,她微抿著唇,清澈如水的眸光鎖定在書頁上,神qíng專注地閱讀著資料。
窗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為整個人渡上了一層金色。此時沉靜的氣質與平日裡跳脫的xing格迥然不同,似是已融入周圍寂靜的氛圍之中,形成一幅靜態水墨畫,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