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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51 作者: 昨日花影
    「衝冠一怒為紅顏?呵,我還怕他不這麼做呢。」他眼底的光芒暗下去,似是一片看不見底的黑潭:「那樣,就算他失憶了,我仍然有收拾他的理由。當初我不為老嶸王查探死亡的真相,沒有激怒他,那麼現在搶奪你,應該是個適合的時機。不過,我不認為他會為了一個完全不記得,只有一個名義上的王妃做爭鬥。還是說,他失憶後,仍然對你有情?」

    「有些東西忘不掉。」她說道,然後福身施禮:「臣女告辭。」說完,頭也不抬的轉身就走。

    他看著她的背影,聲音不大的追加了一句:「不要感情用事,試圖挑戰你無法戰勝的人。」

    她身子一頓,但還是走了。

    --

    自凝玉從宮中回來後,把自己關進屋子裡許久,直到止源興致沖衝來喊她,她才叫碧珠開了門,讓弟弟進來。

    「姐,大哥來信了,說大軍已經返京,不日就到京師了!」

    這個消息她已經從太子那裡知道了,但仍舊替母親高興,只要爹回來,這個家又有主心骨了,她也可以趁機休息幾日了。

    「我母親知道嗎?」

    「還沒告訴大娘,我一得到消息就來告訴您了。」止源咧嘴笑:「您高興吧,爹回來了,咱們家終於向前走了。」

    「向前走?」

    「是呀,你沒發現嗎,這麼多年來,咱們一直處在停止狀態。爹和大哥回來了,大姐和你,該出嫁的出嫁,該冊封的冊封,也該有點新變化了。」

    她一怔:「……是呀……倒是沒錯。」可是那個變化,是喜是悲還未可知。

    止源見她神色恍惚,不禁問:「姐,你是怎麼了?從宮裡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有人給你臉色看了?哎呀,你別理她們,一群深宮怨婦,見到自由的好女子便要指責幾句,不這麼說,心裡就不痛快。」說著,還一攤手十分無奈的說:「皇上就一個人,一大群女人十天半個月也不看不上一眼。」

    凝玉苦笑一聲:「這話可出去亂說。小心皇后娘娘治罪。」

    「我就跟您說唄,還能和誰說呀!」止源笑道:「你笑了就好,今個天氣不錯,別在屋裡悶著了,咱們去見大娘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嗯……也好。」

    凝玉便起身隨著止源去見自己的母親。艾氏這幾年過的舒心,身體養的蠻好,倒是比前幾年健康多了。這反倒讓凝玉有幾分不想讓父親回來了,他若是回來,定要再找其他的女人,如果再碰到不安分的,母親心裡不好受又要受苦。

    果然丈夫和兒子要回來了,艾氏喜上眉梢:「真的嗎?還要多少日才能到家?」

    止源道:「估計一個月怎麼也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不知筠玉這孩子長成什麼樣了……」艾氏搓著衣角,眼角閃著淚光。

    「放心,哥哥現在是個英武的少將軍了。」凝玉發現母親隻字不提父親,只是牽掛兒子,心說難道母親已經想開了嗎?

    止源也道:「大哥現在可不一樣了,聽說這幾年內立了不少軍功。」

    「娘明天開始我就吩咐下去,叫下人打掃府邸,迎接父親和大哥回家。」凝玉笑著說。但艾氏卻注意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只覺得女兒似乎在強顏歡笑,心裡似乎壓著什麼情緒一樣,不禁問:「凝玉,你入宮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難道自己表現的那麼明顯麼,竟叫母親看出自己的負面情緒來了,趕緊心虛的笑:「沒啊,最近天氣忽暖忽熱的,可能是著涼了,所以不太舒服,一會叫大夫給把把脈就好了。」

    艾氏一聽,趕緊道:「那快去叫余大夫來。」

    不知為何凝玉一聽,心裡更沉重了:「家裡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大夫,不想看他的弔喪臉,換別人來。」

    艾氏不懂:「你平時不是和這個大夫走的蠻近的麼。」

    「哈,我怎麼會和他走的近?」見母親和止源都看著自己,她便哎呀一聲的說:「我還沒病到起不來的地步,等再嚴重些,再看病。我這會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

    艾氏一怔:「那你趕快回去躺著吧,別等你父親和哥哥回來,你卻病了。這就不好了。」

    凝玉便接著這個理由,回了自己屋內,把門關好,捂著耳朵,伏在桌上不安的思索。父親就要回來了,他會按照太子的吩咐上書請求皇上消除婚約吧。那樣的話,她一定會成為京中的笑話,讓璟王和嶸王爭奪自己,這會又變成太子和嶸王。

    明明不是紅顏,卻成了禍水。

    他日太子看不慣自己而廢妃的話,朝中怕是沒人會有異議。因為在她成為太子妃之前,已經沒有好名聲了。

    或許,他連這點都算進去了……

    --

    可是不管她願意不願意,日子仍舊過的飛快,轉眼父兄已經返京。皇帝親自在京郊迎接曾氏父親,並在宮中設宴款待,冊封賞賜。所以曾家父子回到府邸已是返京的傍晚了。

    曾家上下老小都在門口等待著家主歸來,尤其是太夫人,想到曾家當年的軍功,不禁恍如隔世,幾度哽咽。

    終於打簇擁的人群中看到了父親和大哥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街口,凝玉一瞬間放下了心中的擔子,終於回來了。可能是戰事吃緊的關係,父親明顯老了許多,倒是大哥筠玉變得了許多,渾身透著英武之氣。他眼神凌厲,遠遠就看到了妹妹凝玉,不知是不是雙生子間的靈犀,兩人竟然全都苦笑了一下。

    太夫人第一個忍不住哭了出來,抱著跪地的兒子和孫子啜泣不停,口中念著:「你們回來就好,你們回來就好……」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曾瀚濤見了老母和妻兒亦有幾分心酸,數度哽咽,但卻都忍住了。

    只有凝玉發現自己的大哥澄玉,雖然也裝模作樣的擁簇在祖母身邊,卻似乎一點都沒受環境的感動,眼底沒有半點感情。

    一家人進了廳堂中說話,曾瀚濤見妻兒健在,老母身體平安,不禁向凝玉投去一記讚許的目光,但凝玉這會對這些族內稱讚看的很淡了,只裝作害羞的模樣,說句:「爹爹,過獎了,我能幫上什麼忙,全都聽老祖宗吩咐,這個家才一直太太平平的。要說好,哪輪得到女兒邀功啊。」

    之後的談話,無非是曾瀚濤談論戰場兇險和皇帝嘉許之類的事情。其他人聽的津津有味,只有凝玉心不在焉,猛地看到大哥也似乎也無精打采的,心說他是怎麼了?終於熬完了談話,曾瀚濤和妻子回房換衣裳,準備用晚飯。

    其他人也都散了,準備有話一會在席上再說。

    凝玉準備回房換件薄衫,走到迴廊拐角的時候,忽然被人攬住口鼻,扯進陰暗的地方去了。她想反抗,但那人的功夫明顯比她好上很多,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了牆上。

    「噓----是我。」

    是大哥筠玉。凝玉一聽便使勁一掙,揉著手腕頗有幾分責怪的說:「剛回來就對我動粗?有話不能好好說嗎?搞這麼神秘做什麼?」

    「小聲點。」筠玉道:「你覺得父親變了嗎?」

    「變黑變瘦了。倒是你還那樣,白的跟鬼一樣。」筠玉的皮膚和她一樣,曬了只會變紅,過一陣最嚴重脫層皮,然後還那麼白。對個女孩當然好,但對征戰沙場的男子漢來說有幾分可悲,不知他因為這個痛苦過沒有。

    筠玉劍眉一挑;「不是說這個,是說言談舉止。」

    「啊?」她道:「我有差不多四年沒看到父親了,他才更回來,我一時好瞧不出什麼來。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怎麼說好呢……」筠玉焦躁的摸了摸下巴:「總之很詭異,你提醒一下,你慢慢摸索吧。」說著,就要走。可是凝玉能放他走,一把拽住他;「我沒覺得父親怪,我倒是覺得你整個人變了很多。」

    「我怪,怪在哪裡?」

    「你好像對這個家,沒什麼感情了一樣。」凝玉盯著他看,眼睛裡閃過一絲不信任。

    他一怔,接著呵呵笑道:「如果你有過我這種經歷就會懂了。」

    「什麼經歷?有什麼是不能和我說的嗎?」

    筠玉一默,道:「我該走了。晚飯快開始了,我總不能穿著戰甲吃吧。」

    「餵----」凝玉又氣又急的說:「你這個樣子,我怎麼信任你?我以為這個家只有你,我能完全信任。」

    筠玉蹙眉:「你想說什麼?」

    凝玉看了眼遠處的燈火,故作輕鬆的說:「我好像又要改嫁了,這次是太子殿下。」說完,嘆了聲:「不必奇怪,他是為了拉攏咱們家的勢力才想迎娶我的。不過我看他主意都打定了,怕是不好推諉,哥,你有辦法嗎?」

    「這……這……」筠玉摸著下巴,陷入了深思,沒有緊緊的鎖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著,口中喃喃的說道:「難道是這樣?是他一開始就有這個主意,還是形勢所迫?」

    「哎?」大哥怎麼又開始斷斷續續說些奇怪的話了?

    可筠玉似是全無感覺,仍舊喃喃自語:「這可不好辦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殿下是開始忌憚咱們家了……真真難辦。」

    「喂!」凝玉急了:「你別自己嘀嘀咕咕的行不行?我和你商量事情,不想聽你賣關子。」

    「哎呀,一句話說不清楚,等晚上咱們慢慢細聊。」筠玉道:「我去找你,黑暗中有人捂住你的嘴巴,你千萬別掙扎。」見妹妹欲言又止,便笑著安慰:「不急這一時,你快回去換衣服吧。」

    「好吧。」

    她最不喜歡說話說一半的人,偏偏自己的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她沒辦法,只得坐了會再去用飯。一家老小齊聚一桌,美味珍饈,珍奇果蔬樣樣都有。可顯然大家都沒什麼胃口,只顧著說話,都沒動幾筷子。

    於是晚上筠玉來找凝玉的時候,發現她正在屋內吃點心。

    「你要不要也來一塊,梅蘇,味道還可以。」

    「你不是要做太子妃麼,變成胖子,穿不上翟衣,看你怎麼辦。」揶揄歸揶揄,他也拿了一塊在手,咬了一下嘀咕:「可餓死我了,從昨天還是就是喝酒喝酒喝酒!沒死在戰場上倒要死在酒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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