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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51 作者: 昨日花影
梁總兵既然是燁嵐的部下,他為什麼在大同城下駐軍呢,常住守軍有自己的營地,斷不會隨便駐紮的,真是蹊蹺。不過現在燁嵐算是得救了,她要仔細考慮往後的事情,回到京師之後,第一件事,不出意外應該是找袁宗敏報仇。
想到他給自己留的疤痕,她冷笑一聲:「你最後悔的事情,應該是沒當機立斷的殺了我。」
「誰,誰要殺你?」忽然墨桂衡聲音傳到她耳中,她抬頭看到他腦袋探進營帳,好奇的問:「哎,你怎麼又換了男裝?這樣不好看啊。」
她氣不打一處來:「誰叫你隨便進來的?下次再不通報,我就把你當成刺客,殺了你。」
「又要打要殺,表妹,你可真嚇人。」墨桂衡擠進帳內,哼哼唧唧的說。凝玉蹙眉:「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我睡不著……想在你這裡……」
不等她說完,她就揪住他的衣領往外拎:「你要想活命,就趁早閉嘴然後出去。」墨桂衡連連掙扎:「好了,好了,當我沒說,我跟你說幾句話,等困了再回去,行嗎?這裡太嚇人了,一個個都好像要吃人一樣。」
「那你想說什麼?」凝玉暫時放開他,叉腰看他。墨桂衡正了正領子,咽了下塗抹,說:「如果那位是嶸王殿下的話,我怎麼看他怪怪的?」
「哪裡怪?」她明知故問。
「還不怪嗎?」他道;「我可是聽說他脾氣不大好,有不遵守軍紀的,不論官職嚴懲不貸,應該是個講究上下尊卑的人。這麼個心高氣傲的人,怎麼會情願和我們這些人為伍呢?而且我在客棧對他不大友好,他都沒生氣……這,這……他真的是嶸王殿下嗎?」
「哼!他當時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麼好擺架子的。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凝玉把墨桂衡往外趕:「好了,別說這些無聊的話了,你趁早回去,明天到了大同,我見了止源,便各走各的路。」
「嶸王直率大軍深入腹地遭遇了蒙古大軍,結果大軍潰散,他失蹤了許久,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墨桂衡臨走之前,高聲說。
「比如?」她倒要看看他能猜測出什麼來。
「比如……成了俘虜,娶了蒙古汗王的女兒……」這種事歷史又沒有發生過。
凝玉啞然失笑,把他退了出去:「你的想像力其實可以更自由一點。」墨桂衡嘟囔:「不對麼,不對麼,一定發生了什麼吧。」
他的想像力其實可以更無拘束,比如想到嶸王失憶這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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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中軍大帳內,燁嵐坐在正位上,看著眼前的梁總兵,這個人是他的部下之一,當然卻不是最得意的。他最親近的少將軍姚翼真,現在接到了通報,正在趕回這裡的路上。
「姚將軍,我已經派人去傳信,他乘快馬,天亮之前一定能到達這裡。」梁總兵看著面前眼神淡漠的嶸王,不禁哽咽道:「殿下,這些時日,您究竟在哪裡?我們不停的派出騎兵搜尋,都沒有找到您。」
燁嵐平淡的說:「有些事,一句話說不完,等姚將軍來了,本玩一併叮囑你們。」
「……是。」梁總兵道。
在姚將軍來之前,他有許多話要問,比如:「你們為什麼在這裡駐軍?」
「殿下有所不知,自從您失去了消息,宮中便下旨將您統帥的軍隊拆分成幾個營隊,我率領的營隊被分配了新的任務,明日要入關去西北剿賊。西北民變鬧的厲害,光領兵十數萬的叛軍賊寇就有十幾股,殺官吏攻城池,據說西北已是一片赤地,有的城鎮百里無人煙。皇上已經給了我平寇金印……」
自己失去了消息,然後部下馬上被拆分成各個小部隊,重新分配了任務,真像太子的做事風格。
梁總兵也很有怨言:「您還沒有消息,我們怎麼能離開呢,從大漠撤回來之後,便駐駐紮在這裡,拖延時間。不過還在終於見到您!」他越說越激動:「您那天只是常規的帶兵回營,怎麼就遇到了襲擊呢?肯定是……肯定是……」他沒辦法直說,但仍舊恨:「一定有陰謀!」
燁嵐擺擺手:「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就算事出蹊蹺,也不能就此下結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還要證據嗎?」梁總兵蹭的站起來:「那個人忌憚您多久了,這次您平安回京,他想必又要想別的辦法加害您,所以,所以……」
所以,不如反了吧。
梁總兵的目光熠熠,但是看到嶸王殿下眼底的冷靜,忽然如墜冰窟,難道只有他這個臣下一腔熱水,而真正被坑害的殿下本人並無想報復的心思?怎麼可能?嶸王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燁嵐看著跳躍的燭火,淡淡的說:「……廝殺中,我已殺了蒙古左賢王舍利赫,他的頭顱還在我手裡……」
「那太好了,這是無上軍功!您有此功,那個人不敢再妄動您的地位。」
「不,正好相反,我不準備說出此事。」燁嵐沉下眼眸:「……你知道隨我進軍營的女子是誰嗎?她是我在玉牒上的王妃曾凝玉,而我對她說,我失去了記憶。」
「啊?」梁總兵愕然,心說難怪初見時覺得殿下哪裡怪怪的,原來是這個原因。他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燁嵐並不回答,這時帳外傳來傳令兵欣喜的聲音:「姚將軍求見----」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拿著頭盔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因為騎馬一路未停歇,他滿頭是汗,在冬日甚至掛了一層薄霜,可他毫無感覺,直接跪到嶸王面前,道:「末將姚翼真參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說到千歲的時候,他甚至因為激動有些哽咽。
燁嵐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來了。我剛才和梁總兵的話剛說了些皮毛,現在可以一併說了。聽梁總兵說,我失蹤之後,你們和下屬兵將被分遣到全國四方了,是麼?」
「正是如此。末將領軍三萬,要趕去支援鎮國公在西南的戰事。」姚翼真亦有怨言:「這好好的塞外領地,竟然就這樣撤兵不要了,不知朝中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當然是想他死。其實他早該有預感,明明是太子隨口扯謊,說他的父親是蒙古汗王所殺,以讓他緘默不言。不想他真的以這個為藉口隨行在軍中,這幾年他率領軍士收回了不少失去的土地。
這是功績,但同樣是催命符。
果然那個人坐不住了,甚至向蒙古人出賣了他的作戰計劃,借刀殺人,想置他於死地。
燁嵐正色道:「你似乎和梁總兵想的一樣,那就直說吧。」
姚翼真年輕氣盛:「索性反了吧!那傢伙只想坐穩皇位,不顧天下蒼生的死活,這樣的人怎配為君主?」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害怕。而燁嵐聽了,亦表情平靜。這樣的想法,他也冒出過,尤其受了重傷瀕臨垂死之際的時候。
他何嘗不想召集舊部,就地謀反,從北方直接揮師南下。
但是,是凝玉的到來,讓他取消了這個念頭。她提醒了他失敗的代價,意氣用事,盲目起兵,除了將這個世界攪的更加混亂之外,成功的可能性並不高。因為時機未到,他還未失人心,他一旦謀反,他便是千古不忠的罪人。
沒人會在意事情的起因,只看到他揮師南下造成的生靈塗炭。
「時機未到。」燁嵐說道:「而且,他或許正期待我們走這一步……他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剷除我了。」
「那怎麼辦?就這麼算了嗎,就因為他是君,而您是所謂的臣?」
燁嵐冷笑:「當然不是。我說了要從長計議,我要你們暫時歸順朝廷,建立赫赫戰功,再助我共建大業。」
姚翼真拱手道:「殿下有此宏願,我等必然生死相隨!」
「那麼……你拿了舍利赫的首級邀功。」燁嵐眼神陰鷙:「朝廷或許會對你加以褒獎,而你在助戰西南,遇到曾氏父子的時候,千萬要與他們不和。皇上不會允許他們一家戰功獨大,想必會扶植新秀將領,牽制他們。而被選中的人,極有可能是你。」
姚翼真表情凝重,看來殿下是認真的,他在仔細的部署未來的一切。
「梁總兵,而你,去西北剿匪,要打勝仗,不論如何,一定要把那些弄的生靈塗炭的賊軍殺淨!」他道:「另外,在私德方面,最好有損,貪財好色只是偽裝,只有看起來頭腦簡單的莽夫,才能得到京中人的信任。從今天起,我不在是你們的統領,暫時不要聯繫,等到時機成熟,自然有人再聯繫你們。」
「是。」
燁嵐自嘲的一笑:「我跟我的王妃說我失去了記憶,連她都蒙蔽了,那麼太子想必也會有幾分相信。」
「這個辦法好,麻痹敵人,暗度陳倉。」姚翼真欣喜的說:「只有讓太子掉以輕心,您才能平安歸京養病,等待時機反擊,構建大業。」
雖然對不起凝玉,但這是沒辦法選擇的事。
在生死面前,有些東西必須要被犧牲一下。
「你們不必隱瞞今日見過我。但是從今晚之後,你們可以慢慢疏遠我,甚至可以慢待我,這樣外面才會相信嶸王失去記憶,不再得到屬下的擁護。」
「這……」
燁嵐冷然道:「必須這樣做,不必多言。」
「是。」見過姚翼真和梁總兵後,燁嵐回到營帳中,他想去見見自己的准王妃,卻於這一瞬間躊躇了。他拿回身份而正式迎娶她之前,在眾人面前還是保持的克制好,畢竟對她的名聲有損。所以他那時說的是真心話,如果可以放棄一切的逃走或許不錯。兩人永遠不分尊卑,隨意說笑。可是……他笑。又怎麼可能呢?她和他都不是註定甘於寂寞和平庸的人,背負了許多一輩子都卸不掉的責任。她是嫡長女,註定為了曾家奔波。他是嶸親王,註定要在皇族鬥爭中不能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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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玉對軍營有幾分親切,因為想到父親和哥哥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每日作息,便更有了幾分好感。在軍營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便要了快馬按照墨桂衡說的地址去找止源。
出發之前,她沒見燁嵐,她心說他都見到忠心耿耿的屬下了,肯定是被前呼後擁,眾星捧月,她才不去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