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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51 作者: 昨日花影
    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沒過多久,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到了為止。

    逃過了一劫,可不能掉以輕心,必須繼續跑,跑到他們追不上為止。

    可惜這馬匹到底只是個鄉野響馬豢養的,根本沒法和軍馬相比,體力耐力都不行,在大風雪中奔了幾個時辰,便再也跑不動了,竟然頭一揚,栽倒在了雪地中。

    「……真是!」她從雪地中爬起來,恨恨的說。向前看,是無盡的茫茫的雪地,向後看是望不到邊的來路。她呵出一口氣,暖了暖手,只能用步行向前了。

    「阿嚏----」

    凝玉都記不得這是一路上打的第幾個噴嚏了,腹中空空,根本沒有力氣,但她不想被凍死,必須繼續趕路,找到落腳的城鎮。眼前天色就要亮了,不管怎麼樣,她相信止源已經逃了出來,不管他找沒找到段慧珍,他是安全的。他若是無事,一定會去下個城鎮等待自己匯合。

    她打了個哆嗦,一咬牙,快跑了幾步,然後噗通一聲,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倒在雪地里。餓的頭昏眼花,腳都軟了。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飢餓了,以前自己體驗過的餓肚子,跟現在的狀態比起來,簡直能叫撐死了。胃餓的要溶化了,疼的在抽筋。頭昏眼花加耳鳴,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一陣嘈雜聲,像是噠噠的馬蹄聲。

    她揉了揉眼睛,正欲抬頭,只覺得撲面而來一股風雪砸的她睜不開眼睛。

    接著脖子上一涼,一柄閃亮的利刃已抵在她喉嚨上。

    「你是什麼人?」

    凝玉忙用手扑打掉臉上的雪,見眼前是個身穿黑甲的士兵,他身後少說還有鐵騎兵五十來人,來勢洶洶,十分駭人。

    「回軍爺,我是這附近的村民,正要去往城裡找舅舅掏糧吃。您知道這大雪封天,我家裡已經好幾日沒米下鍋了……」如果像強盜們所說,是京中的人要殺她,保不齊眼前這些人也是那個人手下派來的追兵,小心為妙。

    「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黑甲士兵收起抵在她喉上的刀,但繼續盤問。

    「家中無米,四日天把護院的狗殺了……這是它的血。」

    黑甲士兵沒再盤問,似乎在想什麼。這時他身後一個騎兵,則說:「大人,我看這人談吐不像是村姑愚昧之輩,想必是個探子。應殺了他以絕後患!」

    為首的甲兵看著凝玉的眼睛,忽然收起刀劍:「罷了,饒你一命,這樣的雪天,你沒有糧食也是死,不用費我動手。」說罷,對身後的人說道:「起程!」

    凝玉心裡納悶,這些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騎兵也在趕路?不過算了,這些並不是她該關心的,她現在需要的是食物。

    可是食物……就像那些騎兵說的,沒有糧食,沒有馬匹,她真的只能凍死在這裡了……

    未免太好笑了,重生一次,然後默默無聞的死在荒郊野外……

    ……

    四肢似乎都麻木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只有繼續走……然後不知什麼時候,栽倒在了雪地中。

    --

    「前面就是南山關了。老友婦孺都走在中間!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隊,這裡多的是強盜匪徒搶劫流民,如果不結伴的話,只有死路一條。」南山關前,從北南逃的流民首領,手執鋼刀大嗓門的喊道。吩咐完,讓青壯勞力都拿好武器,提高警惕的前行。

    時逢戰亂,流民四下逃散,於是就有強盜匪徒占據險關,搶劫過往流民發財,於是流民只好幾百人幾千人的結隊而行,以求保命。這一隊流民是從前一段發生戰亂的郡縣,逃往闓縣的,眼下就要過這南山關。

    這時,一個年輕男人看到一個人爬在路邊,猜測是病死在路邊的,不禁小跑過去,去翻那屍體的身,誰知趴在地的那個人突然伸出手:「……你要做什麼?」說著,慢慢的撐著坐了起來。

    暇玉活動了下身上的關節,忽然覺得後怕,若不是很快就遇到了行人,她怕是要凍死在這裡了。

    「原來你沒死,算你運氣好,我們這一隊人要結伴過關,你要是也想走,就跟上來。」都是流民,互相扶住才能到達目的地,對於他的加入,算是默許,都各顧各的繼續走。

    扶凝玉進入隊伍的男子,帶她走到一對母女前,笑著介紹說:「這就是我家夫人和小姐了。我呢,是僕人秦誠。不知道你怎麼稱呼?」這對母女和秦誠一樣,也是蓬頭垢面,不過能看出以前養尊處優的優渥底子。

    「我叫……故安。」她向母女施禮:「……多謝這位小哥相救。」

    婦人瞪了秦誠一眼:「他哪裡是去救人,是看你身上有沒有盤纏,你別謝他。」

    秦誠撓了撓頭:「我還不是想多給咱們籌些盤纏。自從上回被搶,剩的也不多了。」

    「好了,好了,以後安生些吧。」一直不說話的年輕女孩,這時張口,笑著說:「故安姐姐,我叫秦月夏,你餓不餓,這裡還有些乾糧。還有些水。」

    「謝謝。」接過秦月夏遞過來的饃饃,吃了起來。

    「小姐,你又發善心了,咱們吃什麼?」秦誠不樂意的嘀咕。

    「唉,過了這南山關,就是闓縣了。舅舅是這裡的縣丞,自然不愁吃喝。如果過不了這南山關,留著吃的也沒用。」

    秦誠只好閉嘴,轉而問凝玉:「你是從哪裡來的?怎麼只有一個人?」

    「我的家人在戰亂……都死了。」

    秦誠長嘆一聲,不好再問。凝玉一邊走一邊吃,恢復了些力氣。

    這時,就聽有人喊道:「賊來了----守住----」

    凝玉踮腳一望,心裡一沉,只見前面煙塵翻騰,馬蹄聲噠噠,喊殺聲四起。

    這些毫無戰鬥力的流民怎麼敵得過騎馬的土匪,馬隊衝散了隊伍,只有待宰殺的命。

    秦誠護住夫人和小姐,但這時,隊伍逐漸散了,哭喊殺聲一片,突然,一個強盜持刀已經衝到了跟前,提刀對他們就要砍。

    此時,就聽哇啊一聲慘叫,強盜斜載下馬,凝玉一手扯住韁繩,翻身上馬,對著下面嚇呆的三人道:「還能帶一人,誰來?」

    「月夏!快走!」夫人將女兒推出去:「快跟著她走,我有秦誠護著,咱們闓縣再見!」

    秦月夏哭著還想說什麼,凝玉一把將她拽上馬,一夾馬腹,趁著前面亂戰一團,沖了出去,一路往闓縣奔去。

    過了一會,凝玉感覺背後陰濕了一片,知道是秦月夏哭的,不覺得低聲說道:「她最想的是你保命。」不管她聽到與否,加快步伐向縣城馳去。

    傍晚時,終於到了城門下,可此時,城門已緊閉。秦月夏下馬,哭著仰面向上喊道:「我是你們周知縣的外甥女,我叫秦月夏,快些開門放我進去!」

    「你們等著!」上面吼了聲,再沒動靜。

    秦月夏喊著淚,呵著冷氣對凝玉說道:「沒關係,一會就開城門的,我娘和秦誠也會趕上來的……對不對?」

    凝玉微笑安慰她:「嗯,大家都會平安無事。」

    「你呢?你要往哪裡去?」

    「前線。」

    「就你一個人?」

    凝玉點頭,笑著說:「是啊。」

    「不如,不如你留在闓縣,我舅舅雖然官職不大,但一定會善待你的。」

    凝玉禮貌的謝絕了:「我爹是個武師,大字不識幾個,我雖強些,也是個不拘小節,喜歡自由自在的人。你的美意我心領了,我恐怕歇息幾日,還要起程。」

    秦月夏失望的哦了一聲,搓著衣角,焦急的等待城門打開。

    這時城門上彈出一個人腦袋來喊道:「下面何人?」

    秦月夏一聽聲,激動的喊道:「舅舅,是我啊,快開門!」

    周知縣也認出了外甥女的聲音,激動的趕緊喊:「開門,快開!」

    凝玉終於鬆了口氣,今晚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

    那些匪盜捉拿她的時候,說她好做男裝打扮,所以來抓她的時候,都是專挑男人審訊。為了避開這招,她決定換回女裝。可是這麼跟秦月夏說明她的真實性別,會不會嚇到她?正想著,秦月夏看著擦淨臉的暇玉笑道:「故安,你比女孩子還漂亮呢。」

    凝玉便解開頭髮:「……我就是女人。」

    秦月夏大吃一驚,不過瞬間笑道:「難怪呢,我說我怎麼抱著你的時候,你的腰怎麼細呢,原來是安姐姐呀。」

    「……你不要怪我對一開始對你隱瞞了性別。」

    「怎麼會呢,出門在外,很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就算身後再好,也要提防。」

    一個時辰後,梳洗打扮完畢,換了乾淨衣衫的秦月夏推開給凝玉安排的小築房門,看到凝玉的模樣驚訝的低聲喊:「你怎麼還沒梳洗?」

    「我這樣挺好,反正也要再起程的。我一個小女子,行走畢竟不方便。」

    「哎呀,到時候再弄髒也不晚,我還想留你在這裡好好住幾日,反正你一個人也不急,是不是?再說了,一會要見我舅舅,還是打扮一下吧,來,我伺候姐姐沐浴。」秦月夏試了試擺放的浴盆內的水:「水還熱著呢。」

    凝玉拗不過她,只帶寬衣解帶,淨身沐浴。秦月夏一邊給她擦後背,一邊笑著說:「姐姐,其實你不必防著我的,我知道你出身絕不是武師那麼簡單,你啊是哪裡的豪門大戶?」

    凝玉故作鎮靜:「何以見得呢?」

    「呵呵,很簡單呢,姐姐被人伺候,覺得是理所應當的。還有,我在南山關給你吃的,你雖然餓了幾天,可也沒有狼吞虎咽,全沒了儀態,必定是修養極好。」秦月夏拿毛巾浸濕了給凝玉擦臉,顯出她原本的瓷般的白皙肌膚,精緻的五官來:「姐姐,你真是漂亮,難怪用黑炭塗面呢。」

    凝玉換了話題:「你舅舅派人去南山關了麼?結果如何?」

    「那些人還不曾回來。」秦月夏低聲說,不再多語。給凝玉擦了後背,就到屏風後面去了。

    凝玉梳洗完畢,換了備給她的女子衣衫,不覺在鏡前仔細端詳自己。好久沒做這樣的打扮了。也不知止源那傢伙怎麼樣了,是否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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