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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51 作者: 昨日花影
    艾氏嘆道:「你這次去是散心,去不去接戚姨娘都沒關係,如果你行到半路覺得心情好了,或者路途艱苦就回來罷。」

    比起路上的艱苦,她更擔心母親在家的狀況,便當著止清的面說:「你常回家來看,家裡出了事,我和止源都不在,你要多照看著。聽夫人的話。」止清歷來機靈,聽出這話是針對蘇伊雪,便當著蘇姨娘的面說:「姐,你放心,你不過走個把月,任誰也翻不了天。」

    蘇伊雪也朝凝玉笑:「小姐,您就放心吧。這家肯定不能亂了規矩。」

    「……那就好。」凝玉若有所思的說:「那我才能放心出門。」

    準備了幾日後,凝玉和止源帶上兩個隨從便上了路。出行那日細雪紛紛,天空中跟撒鹽似的飄雪粒子,馬車行了一段路,凝玉撩開車簾回眸看,便看不到在門口送行的母親了。

    她呵了一口氣,暖了暖手,對止源道:「……你不必跟我太遠,過斷日子你就回家去,我自己一個人去大同找人。」

    止源還不知內情,哼了聲:「戚姨娘可真不省心,走了多少年了,才尋思冒出來想回家。那種人接她做甚,死在外面才好。就算回來了,爹嫌棄他還來不及,怎麼會再要她!」

    「……止源,其實我不是去找戚姨娘,我是去找嶸王殿下的。」

    此話一出,止源的眼睛瞪的溜圓:「什麼?他怎麼了?為什麼去找他?」

    「他所在的軍隊潰散,他本人現在生死未卜。」她說:「我得去找他,否則我在家中也坐立不安。你該懂吧,尋人的心情有多難受。」這話說的,止源倒是認同:「這倒是沒錯,尋人尋不到的滋味比熱鍋上的螞蟻還難熬。那麼,姐姐,你自己出關?然後一點線索的沒有的去找?」

    「我當然有線索,你放心,有人牽頭會帶我去找。」凝玉低頭沉重的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找他嗎?因為我覺得,如果我不找他,那麼他沒了父王,這世上,又有人希望他死,如果我不行動,那麼他或許真的回不來了。」

    止源撇嘴:「你就是心軟。」想了想,笑著補充了一句;「或許,你對他有你都沒察覺到的感情也未必。」

    凝玉往車廂上一靠:「或許吧。」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在重生之前,她對外面的世界好奇,卻一直被困在京城之中,規矩的成長然後嫁人,因此錯過了很多的風景,直到死亡,她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人和事情還很少,所以今生今世,她不想再白白浪費,親自走一走,看一看,能離開牢籠一般的京師,連外面的空氣雖然凌冽卻分外新鮮。

    一路上,不時看到逃荒的災民,在寒風中躲在破舊的糙棚下,三五成群的攏火取暖。止源打車窗外看到這些,不禁抿了抿嘴巴:「姐,你看著吧,災民變強盜,缺的便是武器。或許他們已經躍躍欲試了,或者說已經當了強盜的了。」

    凝玉和他想的一樣:「所以咱們要小心。倘若真的遇到了危險,逃命最要緊,錢財乃身外之物。」

    「前途兇險啊。」止源感嘆。

    誰想,竟然一語成讖。

    這日,帶的隨從是個常走江湖,對於住店頗為熟稔,領著凝玉和止源來到一處名為,陸家飯店的地方。進屋有個客廳,客廳里有個櫃檯,櫃檯里有個先生,帶著四方巾,見來了人只抬了下頭,等到兩人走進了,才換上笑臉,道:「住店還是吃飯?」

    「住店,你這點每等客房是如何招待的?」

    「下等客房,早飯晚飯都是素菜,中等客房,早晚飯是素的,午飯則有肉菜,晚上有彈唱節目,上等房間不僅三餐都是葷的,可以看戲。」

    止源道:「中等客房兩間,住一天。」

    「好,中等客房兩間,麻煩報下您的名字籍貫。我上薄掛號。」

    凝玉胡亂編造了兩個姓名和籍貫,供老闆記載,「每人銀三錢八分,另稅銀一錢八分。」

    掌柜從牆上的取下兩串鑰匙遞給凝玉和止源:「二樓四號和八號。一會有小二給你們送去菜品,在屋裡等著就行了。」

    客房內的乃是黑漆色的雕花大床,掛著鵝黃色的幔帳,布料粗糙,但是車馬勞頓了一天,凝玉顧不得那麼多,一進屋便倒在床上歇下了。待迷迷糊中,聽外面有人小二來送飯菜,便起身打開門讓了他進來。因為她做男裝打扮,那小而當她是位公子,諂媚的說:「公子,咱這店裡有會唱兒的姑娘,您若是願意聽,可以到一樓去聽。」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等小二出了,她用了飯菜,一看外面天色已晚,本想歇息,但是臨睡前得去看看止源,商量下明天的行程。可是敲了半天門,不見止源應答,這時一個隨從打對面的房間出來道:「小,不,公子,二公子去下面聽曲了。」

    凝玉便下了樓,見一樓盡頭是個戲台,台上有人表演戲劇,下面坐著十來個觀眾,再往裡走,見是一個大屋,發現裡面擠著好些人,大概是來得晚了,只能站在後面,凝玉踮起腳尖,看到正前面有一個穿得翠綠衣裙罩著大紅褙子的女子抱著琵琶悠悠而唱。

    又踮了腳看到止源抱著肩膀,站在人群中,他今年已十八歲,長的高大,器宇軒昂的站在那裡,和旁邊的眾人一看就不一樣。凝玉怕暴露,趕緊上前低聲道:「快別聽了,回去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姐,你覺得這個女人像不像某個人?」

    經他這麼一說,她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台上的女子兩眼,這一看不要緊,也驚呆了,這不是段慧珍麼。雖然穿戴氣質變了不少,但是那輪廓是她沒錯。

    「姐,我說你心軟……但是我現在懂了,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在這種鄉村野店做個唱曲兒的,我便不稀罕和她計較了……」止源冷笑。凝玉當他打算放過段慧珍了,卻不想他補充了一句:「本想折磨她的,但是看她的樣子,算了,一會派人直接要她的命吧。」

    「止源……你聽我說……」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一陣亂叫:「不好----響馬來了----快逃啊----」

    眾人立刻亂成一圖,叫喊聲和哭喊聲混合成一片,就在此時,就見數道火光飛來,直接從窗戶飛了進來,扎到屋內的地板和桌椅上。那數道火光便是點燃了的箭矢。

    「火攻?」凝玉按著弟弟趴下,然後迅速拉過桌椅擋在身前:「奇怪了,強盜把這店燒了,還能得到什麼銀子?」

    止源卻沒想那麼多,在混亂的人群中,只惦記著那個逃跑的酷似段慧珍的女人,他一直這麼認為,不殺了她,他失去的自尊便找不回來。就算這樣危機的時刻,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頂著火箭的危險,離開凝玉,去追那個女人:「段慧珍,你別跑----」

    「真是!」凝玉氣的肝疼,心裡罵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那個女人。

    這時火已呈熊熊之勢,再不逃離的話,只怕要被燒死在這裡,連結一二樓的樓梯已被大火燒斷,樓上的人有為了逃生的不停的跳下,可那跳到樓下不是摔斷了胳膊就是摔斷了腿,行動不便,立即又被火舌卷了進去吞噬。

    烈焰的溫度炙烤著她,凝玉搖搖頭,她必須逃離這裡。便顧不得止源了,看準時機,從窗口闖了出去。一旦通風,火焰燒的更旺,她跪在雪地里只覺得背後一片紅光,哭號聲一片。

    這時一把長刀抵在她喉嚨處,慢慢抬起她的頭,頭頂響起一個聲音:「老大,那人要懸賞人叫什麼名字來著……玉……什麼玉來著?」

    「凝玉,曾凝玉。」騎在馬上的漢子,聲如洪鐘的說:「那人說她最愛做男裝打扮,所以咱們只抓男人們盤問。」

    她心裡咯噔一下,什麼人出了價要懸賞自己?

    第六十六章

    「哈哈,京城的人就是有錢,肯出這麼大的價碼!」拿刀逼住凝玉的強盜嘿嘿一笑,對她笑道:「你是曾凝玉嗎?」

    凝玉裝出害怕的樣子道:「大老爺,我可不是曾凝玉……我的家眷老小還在火里呢,你就行行好,要我去救吧!」

    「閉嘴!」強盜將刀擱在她脖子上……因從大火中出來,她臉上被熏的黑漆漆的,此時看上去倒想個瘦弱的男子。

    後面是沖天的大火和被火吞噬的生命的嘶吼,但是眼前的強盜們根本不加理會,只挨個看著眼前的人。終於目光又落到凝玉臉上,似乎有了主意,嘿嘿笑道:「你用雪把臉摸淨了,老子怎麼看你,怎麼像個娘們。」

    凝玉做瑟瑟害怕的樣子說:「……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要找的人,其實已經燒死在裡面了?」

    「嘿!你倒是替我們操心生意!告訴你吧!那人說了,她會拳腳功夫,這點小火燒不死她!剛才我就發現了,從客棧裡面逃出來的人都在這兒,所以曾凝玉肯定就在你們中間!」強盜們看著十幾個男子,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到底哪個是要找的人。

    凝玉看著他們,在心裏面說,一共有響馬二十幾人,現在半數已經下馬,如果自己的腿腳夠快,可以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乘馬逃走。關鍵是怎麼能弄到馬,硬打的話不是不能,只是自己的包袱行李都在客棧里被燒掉了,必須節省體力到達下一個落腳點。

    這時有人終於忍不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求求你們,我的孩子還在裡面,就讓我返回火場吧。」可那強盜哪裡理會他,反而哈哈大笑:「燒死了活該,誰叫你這個做爹只顧自己逃命!」

    「……你們,我跟你們拼了!」那人突然抓起一把雪沫子朝眼前的強盜扔去。

    機會就在這時。說時遲那時快,凝玉趁著眼前看押自己的強盜看向那邊的瞬間,一腳踢開他的刀,然後打個滾撿起那把刀,立即甩出去直插到一個在馬旁看熱鬧的強盜脖子上。那強盜應聲倒地,凝玉立即飛奔過去,騎上馬背,勒住韁繩,飛奔了出去。

    這時就聽身後鬼一般的嚎叫:「都他娘的傻了,追啊,她就是曾凝玉!」

    只感覺身後嗖嗖淨是冷箭飛來,她壓低身子,讓自己伏在馬背上。而這時大風卷著雪片襲來,讓人睜不開眼睛。

    她知道,這樣的風速,後面的人很難保持箭矢的平衡,射中她。而且夜色這樣黑,準確度就更低了,只要保持這樣的速度飛奔,就能甩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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