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頁
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人們面面相覷,皇后傷成這個模樣竟然還到處跑,她到底想要幹什麼?可是沒有人敢阻止她,因為此刻的皇后看起來極其可怕。他們只能按照李長樂的吩咐準備了步輦,送她去皇帝的清心殿。一路等她趕過去,已經是中午了,太陽明晃晃在頭頂上掛著,她滿身都是汗,又累又怒。
李長樂雖然傷痛得很,需人攙扶,但那股兇狠的氣勢支撐著她,一路勢如破竹地闖進去。
高高的台階上,太監先衝出來攔著:「娘娘,陛下沒有宣召您!」
李長樂一把揮開了他:「滾!」
然後,她突然瞧見一個皮膚如玉、眼眸如星的美人走了出來,衣裳雖然整齊,髮髻卻是蓬鬆的,像是剛剛才梳妝好,卻偏偏帶了那麼一絲慵懶的風情,叫人無論如何都轉不開眼睛。
「敏兒見過娘娘。」敏妃略一停頓,紅潤的櫻桃小口輕輕上挑,含著似是而非的笑,動作行雲流水,可見早已受到過專門的培養。
好啊,蔣家人根本是早有預謀,一邊對著她吹捧呵護,一邊背地裡準備好了合適人選。
「娘娘不趕巧,陛下正在午睡,怕是不能讓您進去……」敏妃猶猶豫豫地說著,眼底卻含了一絲得意。
李長樂面色枯敗,面頰燒傷,早已不像是傳言中的絕色佳人,此刻她搖搖欲墜,一臉怒容,這樣的皇后絕對當不久了……敏妃強忍著心中的微笑,面上顯得很恭敬。
李長樂看著眼前取代自己的年輕女子,心裡一陣陣抽痛。想當年自己容貌最盛之時,誰在她的面前不自慚形穢,眼前這個女子又算得了什麼?然而美人遲暮,皇帝要換美貌的女子陪伴,這話說出去誰都會覺得理所當然,可李長樂卻不甘心,她像是當年的李未央一樣,一點都不甘心!一口氣暴喝出來:「蔣家送來這麼一個狐媚子,竟然挑唆著陛下白日宣yín,是存什麼心思?」說著她雙眉猛地立起,喝令左右:「快把這賤人打死,免得她害陛下遺臭萬年!」
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動,所有人都驚駭地看著這一幕。李長樂氣得狠了,一把推開攙扶著她的宮女,撲上去就要揪住敏妃,想要用尖銳的指甲抓花對方美麗的面孔,然而敏妃年輕靈活,敏銳地閃開了,李長樂依舊不死心,充滿恨意地再度撲過去,敏妃眼底嘲諷之色閃過,身形猛然避開,李長樂撲了個空,只覺得整個人一腳踩下,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
眾人眼睜睜看著皇后從高高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李長樂一刻不停地滾到底,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朦朧的光影中,她看到一個女子就站在院門外,穿了一件素雅的衣裙,皮膚雪花一般的白,眼睛漆黑,面頰卻泛著桃花般的紅潤。那一張臉……那一張臉李長樂絕對不會忘記。
李未央,竟然是她!
只不過,李未央應該早已在冷宮裡無望地死去,眼前這個女子卻年輕美麗,整個人散發著青春與活力。
這不是少女時候的李未央,因為李長樂清晰記得那時候這個三妹是傾慕並且依賴著她的。
也不是後位被奪時候的李未央,因為那時候的她對自己充滿了憎恨、怨毒,以至於冷宮中的怨氣遲遲都不肯散去,害得她經常半夜噩夢連連。
陽光下的幻影,只是平靜地望著她,眼底既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有平靜,像是早已預料到了她的結局。
的確,她的結局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奪走別人心愛的丈夫,總有一日也得交出去。哈哈,報應,真是報應啊。
以為今生再不得相見,誰知自己最後見到的人竟然還是她。李長樂伸出手,向著李未央的影子又哭又笑,說不清心底複雜的感覺是愧疚還是諷刺,終於一口痰沒能上來,再也沒辦法發出一句聲音,就這樣永遠地垂下了身體。然而,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莫名的虛空,死不瞑目。
宮女匆忙進去稟報,太監們忙著收拾皇后的屍體,而敏妃十分困惑地看著不遠處:「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陽光下,李長樂剛剛盯著的方向根本是空無一人。
李未央看著人們為李長樂糙糙準備了葬禮,因為她得罪了新寵敏妃,所以被皇帝命令披髮塞糠下葬,並且還用桃木人封死了棺材,這是極為惡毒的詛咒,讓她永生永世無法再入輪迴,只能在世上做不知名姓的孤魂野鬼。
敏妃見到皇后死了,十分的高興,她耐心地等待著國喪過去,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陛下,後宮不可一日無主。」
正在品酒的拓跋真停了酒杯,笑著望她:「敏兒,不要這樣不懂事,你應該明白自己的本分。」後宮不需要一個新的皇后,更加不需要一個出身蔣家的皇后。
蔣敏兒面色一白:「陛下,您----」
拓跋真淡淡一笑,勾住她的肩膀摟進懷中:「皇后這個位置不好做,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敏兒,你只是朕乖巧的小鳥,怎麼能出去經歷風雨呢?」
蔣敏兒心頭一跳,想起蔣海說過的那些話,依舊不死心地想要努力一把:「可是……可是陛下……」
「好了,什麼都不要說了,就好好服侍朕,朕不會虧待你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蔣敏兒終於明白,拓跋真的心中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自己這個敏妃,她不過是用來平衡蔣家的棋子而已。咬了咬牙,她面上恢復了以往的恭順,只是繼續言笑晏晏地伺候拓跋真飲酒取樂,拓跋真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在她的勸說下果真喝了許多酒。
蔣敏兒知道拓跋真的心情為何這樣好,因為蔣海今日在朝中提出請陛下上山封禪,只有到最高的山去祭過天帝,他這個天子才算受命於天,萬民景仰。
眼看著拓跋真醉眼朦朧,身體打晃,敏妃手指一轉,手中酒杯倏然向地上拋擲。砰地一聲,酒杯碎片飛濺。
拓跋真莫名其妙望著她,隨即眼底迅速浮現出警惕:「你幹什麼?」
這一句話說完,敏妃已經退到了一邊,大批的鐵甲武士涌了進來。這些人都是拓跋真身邊的禁衛軍,可現在他們的統領卻是一身戎裝的蔣海。蔣海冷笑道:「陛下,您做錯了決定。」
拓跋真一下子清醒了,他的面孔冷沉下來:「原來將軍一直虎視眈眈,怎麼,你對朕的龍椅也這樣感興趣麼?」
「蔣家有五十萬兵權,如今連城中十萬禁軍的控制權也已經握在我們手中,宮中的護衛一半都已經歸順,陛下,你手中還有什麼底牌?」蔣海氣定神閒地道。
拓跋真笑了:「事情不能說的那麼絕對,將軍可以出去看看。」
蔣海一愣,隨即將信將疑地向殿外望去,外面本是黑漆漆的一片,剎那間亮起成百上千的火把,將籠罩在黑暗裡的廣場照得亮如白晝,殿內原本手持利劍的人也把武器瞬間調轉了方向……蔣海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將軍,其實你穩重有餘,開拓不足,並不適合做皇帝。蔣洋性格陰沉,不夠魄力。蔣華倒是個人才,可惜氣量太過狹窄,朕的太醫也救不了咳血之症。至於蔣南麼,為將尚好,卻驕傲自矜,任性妄為。朕早已經料准了,你們蔣家出不了皇帝,沒想到你們卻沒有自知之明!」
蔣海想不到多年來的部署只是落入拓跋真的一場陷阱,他不由冷笑:「陛下不要高興得太早,我三弟四弟馬上就會兵臨城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拓跋真不屑與他爭辯,他也知道接下來還有一場惡戰,但這場戰爭他等了很久,準備了很久,很快就能將這塊頑疾清理乾淨。於是,他揮了揮手,禁軍上前將蔣海押了下去。
太子從殿外匆匆而入:「父皇,兒臣救駕來遲了!」
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去,拓跋真笑著親自攙扶起他:「起來吧,多虧你向朕告密,才能確認他們起事的日子。」
太子臉上滿是誠懇:「能為父皇盡心盡力,兒臣萬死不辭。」
拓跋真由衷感到一種欣慰,他的手用力地在太子肩膀上拍了拍,正要說什麼,卻猛然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子,他的兒子卻驚呼一聲:「父皇,您怎麼了?」
拓跋真仰天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柄短劍,血水汩汩地向外冒。
他的眼睛,死死地看著眼前的兒子。
太子卻抽出腰間長劍,一劍刺死了剛才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如今看到一切正要外逃的敏妃。然後他大聲宣布:「你這賤人竟然敢謀殺父皇,罪該萬死!」接著,他回過頭來,陰冷地看著拓跋真,「父皇,兒臣沒料到那賤人居然如此大膽,請父皇恕罪----」
他的眼睛,帶著狡詐、陰狠、刻毒,還有蓬勃的野心。
拓跋真充滿驚訝地瞪視著自己的兒子,是了,他一直看低了這個小畜生。他的兒子,怎麼會是善良之輩,他分明是藉機會謀取自己的信任,既除掉了蔣家,又除掉了自己這個礙事的皇帝,好,很好,青出於藍。只可惜,他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你以為這樣就能坐穩江山,你還太嫩,蔣家不會這樣輕易打倒----」
他本想說沒有自己太子壓根坐不穩江山,然而,不等他說完太子已經快步上來,染著鮮血的長劍在他身上連砍數十劍,直到他鮮血淋漓、身首異處為止也不肯罷手。
太子心底的怨毒,此刻一瞬間全部爆發出來,最後拓跋真被砍成肉泥他還覺得不解恨……
夫妻,君臣,父子,一個個都變成這個樣子,這一切都是拓跋真自己種下的惡果。
李未央看到了殿內發生的一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一下子猛然驚醒,額頭上冷汗涔涔,卻突然被人騰空抱了起來。
元烈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柔聲道:「怎麼睡著了?」
李未央鎮定下來,只是笑了笑,眼波溫柔:「不過做了一個夢。」
「是好夢,還是惡夢,夢裡有我嗎?」元烈順勢將她摟在懷裡,好奇地問道。
「不好也不壞。」她斜睨他,眼眸頗為好笑,「怎麼連做夢都不消停,非得有你才行?」
元烈小聲嘀咕:「明明你自己答應的,以後到哪裡都跟我一起啊,做夢當然也要夢見我!」
他一邊說著,灼熱的氣息呼在她的頸項,她只覺得很痒痒,原本肅然的心情也被他逗樂了。
元烈得寸進尺地蹭蹭蹭,她肌膚的幽香始終在鼻端縈繞,讓他隱隱歡喜。手便也不規矩地在她的耳垂捻啊捻,讓她略微發涼的身體隨著他掌心的摩挲一寸寸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