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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道:「我不知道,我所了解的靜王元英也太少了,也許是我把他想得太壞了,五哥,我本就是一個多疑的人,不是嗎?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

    郭導真的情願李未央多疑,可是他知道對方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咬牙道:「若是元英真的只是拿齊國公府當作棋子,我絕不會原諒他!」

    李未央嘆息一聲:「聽說惠妃娘娘偶感風寒,母親和我要進宮去看望,若是有空……五哥你也應該去靜王府上走一走,探探他的口風。」

    郭導看著李未央,微覺訝異:「去探他的口風?」

    李未央點了點頭:「是,探他的口風。」

    郭導遲疑片刻,才答應下來:「好,我去。」

    李未央微微一笑:「五哥,凡事不要把感情看得太重,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

    第二日一早,李未央便和郭夫人一起同進宮拜見郭惠妃。

    郭貴妃宮中顯得十分冷清,聽說最近這段時日她驅散了宮人,只留了貼身的宮女服侍飲食起居,至於其他人她是很少見的,頗有些離群索居的味道。看見郭夫人,惠妃的神情還是很高興的。只是李未央卻一眼瞧見惠妃的臉色有些蒼白,不由道:「娘娘,您的身體如何了?」

    郭惠妃面色卻是十分鎮靜:「我只是偶感風寒罷了,沒有什麼大礙。」

    旁邊的女官卻是低下了頭,看都不敢看郭夫人一眼。

    郭夫人看出了些許端倪,道:「娘娘,咱們是一家人,又有什麼不好說?」

    惠妃剛要說什麼,卻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來,她連忙用帕子掩住,等到咳嗽暫歇,才微笑道:「我真的沒事,大嫂你不必擔心。」

    郭夫人眼見得那帕子上點點猩紅,不由就是一驚,連忙道:「娘娘,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

    惠妃已經把那帕子揉成一團塞進袖子裡,強作笑容道:「瞧大嫂說的,我又有什麼瞞著你們的?」

    郭夫人剛要開口,李未央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轉頭微笑著對惠妃道:「娘娘,您召我們進宮,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郭惠妃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官,揮了揮手,輕聲道:「你們出去吧,我有事想要對她們說。」

    於是,大殿之中就只剩下惠妃和郭夫人、李未央三人。

    郭惠妃突然從床上起身,不待郭夫人去攙扶,她竟跪倒在地,郭夫人和李未央都嚇了一跳,連忙要把她扶起來,郭惠妃卻一把抓住郭夫人的手臂道:「大嫂,我一事相求。」

    郭夫人道:「娘娘,您這是又何必?快起來,我實在是受不起!」

    郭惠妃鄭重地道:「不,大嫂,我必須要求您一件事。」

    郭夫人道:「你說,不管什麼事,我都會盡力而為。」

    郭惠妃嘆了一口氣道:「大嫂,自從我入宮以來,這顆心就已經死了,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母親曾經對我說過,生在齊國公府就一輩子是郭氏的子女,要對郭氏盡責,對國家盡忠。我自問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做錯什麼,也算是對得起母親,對得起郭家了。」

    郭夫人道:「是,是,你快站起來說話。」

    惠妃卻搖了搖頭,執意不肯起來,她看著郭夫人道:「最近這些時日,我召見太醫,他卻說我大限將至……」

    郭夫人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惠妃的身體一向還算是健朗,只是自從那一次出宮看望陳留公主回宮之後,惠妃身體就是一日不如一日。在宮室受到火焚又接連遭遇身邊信任之人的背叛,貴妃病情加重也是在所難免的。郭夫人好不容易將郭惠妃攙扶起來,卻聽見她低聲地道:「我求大嫂一件事,將來不管元英做錯了什麼,還請你們不要捨棄他。」

    聽到這裡,李未央已經明白過來,她看著郭惠妃,輕輕地搖了搖頭,可憐天下父母心,惠妃是個十分聰明的人,或許她才是那個第一個看穿靜王心事的人。

    只聽見惠妃道:「元英這孩子個性過於倔強,凡是他想要的東西沒有一個肯輕易放棄的,雖然他這段時日表現得急功近利,可我卻覺得十分古怪,或許他在暗中籌謀著什麼……大嫂,哪怕是看在我的面上,如果元英做錯了事,請你們……」

    郭惠妃的意思很簡單,她希望齊公府不要捨棄靜王元英。

    李未央淡淡地道:「惠妃娘娘,您多想了。靜王殿下是我的表哥,是父親母親心愛的侄子,是祖母心愛的外孫。無論如何這層血緣是不會斷的。」

    惠妃看著李未央,她知道這個女孩兒十分聰明,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惠妃嘆了口氣道:「我真的很害怕,嘉兒你告訴我,如果元英犯了錯,你能原諒他嗎?」

    李未央笑了笑:「不管靜王殿下做什麼,哪怕是看在姑姑的面上,我會原諒他的。」

    李未央這樣說只是因為郭惠妃曾經救過自己,而不是她對靜王元英有什麼寬恕之心,投桃報李李未央還是懂得的。更何況眼看著惠妃身體已經不好了,若是現在告訴她自己絕不會原諒任何人試圖傷害齊國公府的所為,豈不是雪上加霜嗎?

    郭夫人聽到她們二人的對話心頭卻是十分納悶,道:「元英不過是個孩子,雖然過於急切了些可也不至於做出什麼來。娘娘,您就不必過於擔心了,好好養病才是真的。」

    郭惠妃輕輕一嘆:「大嫂,你並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說……」

    此時李未央已經阻止了她:「惠妃娘娘,你的身體不好,還是不必多言,您的意思嘉兒都明白了!」

    郭惠妃目光之中有淚光閃過,隨即她輕輕笑道:「嘉兒,我真的很替大嫂高興,她耗費了那麼多年尋找女兒,現在終於將你找到,能和自己的家人永遠守在一起,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不像我被關在這個金絲籠中,日復一日垂垂老去,現在也只是等死罷了。」

    李未央輕輕上前握住了郭惠妃冰冷的手,她微笑道:「娘娘,不管您身在何處,和我們都是一家人。」

    郭惠妃輕輕地將面頰貼到了李未央的手上。

    李未央感覺到那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上,因為郭惠妃側過了臉沒有讓郭夫人瞧見,所以只有李未央感受到了對方心中的那種痛苦。

    現在沒有人比惠妃心中更苦了吧?她明知道自己的兒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著利用齊國公府登上皇位,可她卻什麼也不能做。當年她曾經為了家族,毅然決然放棄愛人進宮。而如今,在家族和親生兒子之間,她又在竭力地掙扎求得一個平衡之道。

    世間安得兩全法,只怕她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未央輕輕一嘆,元英啊元英,你可看到你母親的心,她這是為了保護你,為你的將來尋求一份保證啊。

    三日之後,冷蓮改囚天牢,李未央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見一見她。或許她和冷蓮之間並沒有多少情意,但總歸都是來自大曆,有些話她始終想要問個明白。因為有元烈留下的金牌,再加上齊國公府千方百計的打點,進入天牢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總要避著些人。到了深夜時分,李未央才見到冷蓮。狹窄的牢獄之中,冷蓮是只是動了動,鐵製的鐐銬發出一陣響動,那張絕美的面容之上有著從未有過的嘲諷。

    「李未央,你是來送我上路的嗎?」她又恢復了往日的稱呼。

    李未央命獄卒開了門,踏進了囚室之中,她聞言微微一笑道:「冷蓮,你總該知道這一回你是必死無疑的。」

    冷蓮低聲笑了笑:「我既然已經被關進大牢,也就想到了死,只是我沒想到今天晚上你還會來看望我這個老朋友。」

    相對於冷蓮的滿眼嘲諷,李未央卻是平靜的很:「我們相識多年,我知道你並不怕死,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沒有等到冷蓮開口,李未央又緊接著道:「你死了並沒有什麼關係,那拓拔旭呢?你預備要拿他如何?」

    冷蓮一愣,隨即陷入了沉默。

    李未央察言觀色,冷冷地道:「枉費你身為一個母親,難道不知道為人母之道?如今你身陷囹圄,若是皇帝真的殺了你,你固然一死了之,拓拔旭又該怎麼辦?如今他已經不是大曆皇子,不過是一個被人追殺的逃犯,他才多大,你要讓他過一輩子顛沛流離的生活嗎?我知道你將他留在農戶,可是人家又有什麼義務平白無故替你將孩子養大?冷蓮,你當真沒有想過自己的親生兒子?」

    冷蓮依舊嘴硬地道:「我本就是一個貪慕富貴的女人,只會為自己著想,若我當時肯為他著想半分,又何至於將他丟在農舍不管不顧。李未央,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激起我的心性,不管你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李未央冷冷瞧著她,笑了笑:「是麼?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背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聽到李未央這樣說,冷蓮不禁皺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神色平緩:「從你來到越西開始我就一直翻來覆去在思考這個問題,拓拔玉不肯收留你,皇宮你也呆不下去,可是僅憑這一張美貌的面孔,到哪裡你都可以生存,為什麼要千里迢迢來到越西?僅僅是因為贏楚對你的威脅麼,不,這不可能。」

    冷蓮聲音幽冷地道:「因為我想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因為我不願意就這麼孤獨終老,更因為我覺得自己天生貴命,絕不能毫無建樹地將一生虛度,否則豈不是辜負了這一張漂亮的臉?」她這樣說著,聲音里已經是無盡的諷刺。

    李未央輕笑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裡,她的笑聲格外清晰,帶著一種震動心扉的力量。

    冷蓮被她笑得心頭不安:「李未央,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現在這種局面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畢竟我是大曆的jian細。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輕易相信。你也不必擔心我會陷害你,因為我沒有證據不是嗎?你跑來這裡到底要說什麼!」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冷蓮身上,語氣非常平和,絲毫不曾受到對方的影響:「冷蓮,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究竟是為了誰才會來到越西的?」

    冷蓮見李未央始終追問這個問題,不禁不耐煩地道:「李未央,我已經說過了,指使我的人就是贏楚,你到底在懷疑什麼?!我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必要欺騙你!」

    李未央搖了搖頭,注視著冷蓮道:「你接近太子,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旁人蓄意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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