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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笑道:「他是一個極端有自制力的人,可是剛才他聲聲句句都是咄咄逼人,分明想要故意激怒咱們。按照道理說,一個人縱然是不肯說出心中的秘密,他也不會故意激怒能夠掌握他命運的人。這根本不像嬴楚的個性,我覺著他像是在隱瞞著什麼,這石室有可以從外面觀測裡面情形的機關嗎?」
王子衿輕一蹙眉,不由笑了起來道:「在設計的時候,的確是有些地方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你跟我來。」說著,她轉到石室的東面牆壁,輕輕旋轉了一下那上面的突起,就看見有一排細密的孔洞,刷地一下出現在了牆上。王子衿指著那孔洞,道:「外面看得見裡面,裡面卻看不著外邊的光線,你放心吧。」
李未央便趨向前去,看著那石洞之中的人,突然低聲道:「果然如此。」
王子衿聽她所言,便也上去看了一眼。只見到石室之中,嬴楚的面容整個扭曲,痛苦得仿佛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團在了一起,他似乎想要大聲的嘶吼,可惜卻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連那鎖鏈都不能輕碰一下。否則便會發出聲音,驚動外面的人。他的確在壓抑著某個不願意讓他們知道的秘密。
郭導見他們二人神色奇異,不由輕聲地道:「出了什麼事?」
李未央向他招了招手道:「五哥,你來看,這情形是不是有些眼熟?」
郭導一愣,附上前去看了一眼,隨即整個人呆住了,他猛地回頭看著李未央道:「他這是……」
李未央笑道:「我記得從前五哥戒除毒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痛苦,嬴楚恐怕也是染了什麼毒隱吧,只是不知是不是五毒散……」她說完五毒散三個字,郭導面色一下子變了,他眉頭皺了起來,盯著李未央道:「我瞧這樣子的確有很大可能,可是嬴楚又怎麼會中五毒散?」
李未央淡淡一笑:「五毒散早已成為禁藥,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擁有,而且價格極度昂貴。嬴楚自然應該知道這種東西的危害,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暗染上毒隱?恐怕不是他自己想要染上,而是別人讓他染上或者說是騙!」
聽到她這樣說,王子衿神色一動:「騙?這怎麼可能!嬴楚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對毒藥很有研究,怎麼可能會被別人騙?」
李未央笑道:「若是他心甘情願受制於人,那又兩說了。」
王子衿不敢置信:「這五毒散絕非一般的藥物,重了五毒散的人神志迷失,行為不受控制,嬴楚若是明明知道危害還要服下,足可見他真是瘋了!」
李未央神色隱隱帶著一種惋惜:「是呀,他的確是瘋了,還是個為愛而瘋的人!若非如此,他不會明知道裴後對他防備卻還一心留在對方身邊;也不會在我故意送上那一幅畫的時候刻意留下,意圖試探裴後的心意;更不會明知道裴後要殺他,還要拼死向咱們保守裴後的秘密。這樣一個人,你說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王子衿不禁連連嘆息,神色似有無限的感傷,她惆悵地道:「若是有人肯為我淪落至此,我真是感動死了,可惜裴後卻是無動於衷啊!」
郭導奇怪地看著她道:「剛才還對嬴楚一派咬牙切齒的模樣,如今竟然被他感動了,我瞧你也瘋了!」
王子衿不禁對郭導怒目而視,李未央輕輕一笑道:「但凡女子都會容易被這樣的情感動容,可惜裴後到底不是尋常人,若是嬴楚真的能感動她,她又何必要殺死他呢?足可見她根本就沒有心。」
此時,王子衿忍不住又向那石室之中看去,只見到嬴楚整個人都忍得瑟瑟發抖,面色青白一片,唯一露出來的半張臉,整個肌肉都在扭曲,顯得痛苦之極。她沉吟良久,才低聲地道:「嘉兒,你雖然言之有理,可我卻覺得這世上斷沒有如此深情的人,咱們沒有辦法控制嬴楚,最重要的原因是沒有找到他的弱點。他明明身中五毒散,卻還裝作若無其事,依我看,咱們好好留心,說不準這將來就是一個突破口。」
郭導倒是難得贊同,他對於五毒散可是深有體會,當初幾乎是拼盡了一身的全力才能勉強扛下,若無納蘭雪藥物的支持,他更加不可能度過那段艱難的時日。此時,看到嬴楚也同樣受著五毒散所苦,他忍不住道:「五毒散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縱然嬴楚心志堅韌也是個人……王小姐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李未央笑了笑,不以為然,在她的心底對於裴後和嬴楚都有十分的了解。嬴楚此人心性堅韌、性格冷漠,但越是這樣的人一旦動情,就越發情深似海,這許多年來,裴後讓他做盡一切的事情,讓他滿手鮮血,如墜地獄,可他還不曾離開那個女人。這次他的離開,一方面是為了試探裴後的心意,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驗證他心中的猜測,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一個情字。若非如此,他早知道裴後對他下藥,完全可以離開她,為什麼要拖到今天呢?原本李未央同意郭導將對方活捉,也是抱著一絲將對方折服的信念,可是看到剛才那一幕她恰恰明白過來,在任何情況下贏楚都不可肯背叛裴懷貞。
但現在李未央不想多說什麼,她知道郭導和王子衿都不信這個邪,他們想要試一試。李未央也想知道,嬴楚究竟能扛到什麼時候,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們倆難得達成統一的意見,就好好試一試吧,祝你們早日成功。」說完,她已然轉身翩然離去。
王子衿聽李未央所言似有所隱瞞,不由眨了眨眼睛,看著郭導道:「你妹妹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我總覺得她似乎對這個方法不太相信。」
郭導輕輕一嘆道:「嘉兒的心思誰能猜得准呢?論起察言觀色、看人心事,她的確是高明之極,但凡事總是要試一試才好!須知人心多變,說不準嬴楚會改變主意,這樣咱們也免得白忙一場!」
王子衿顯然也是這樣想,只是她素來與郭導為敵。對方說是,她偏要反對,對方說不是,她偏要贊成,所以她只是冷淡地道:「誰說我和你意見一致,這法子可是我先想的!」
郭導一愣,隨即笑了:「好,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王小姐如何收服嬴楚了。」
王子衿冷冷一笑道:「那你就擦乾淨眼睛,等著瞧吧。」
距離大都之外千里的邊境。軍帳之中,拓跋玉身著龍袍,正在看手中的戰報,戰報上提到旭王元烈已經率軍到了邊境。與他一同來的還有鎮東將軍王瓊以及二十萬軍隊。他們自然是來支援大將軍王恭的,這些人數目雖然不多,可卻對這場戰局起到了重要的影響。拓跋玉看了一眼,便將戰報隨手丟在了桌子上,他站起身來,剛要召集朝臣商議,卻突然聽見門外的護衛稟報導:「陛下,娘娘求見。」
拓跋玉皺起了眉頭,他登基之後按照慣例冊封娉婷郡主為皇后。這一次,他御駕親征,皇后竟然率領文武百官在乾清宮門口死諫,這一鬧死了十三名官員,其他人都被拓跋玉拉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頓板子。娉婷因為是皇后之尊,所以他只是對她嚴加斥責了一番,並且禁足了一個月。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剛剛離開京城,娉婷居然就不顧他的禁令一路追了上來,這簡直是讓他惱怒到了極點,若不是看娉婷背後的娘家勢力還有些用處,他早已廢了這個一直看不順眼的皇后。
娉婷闖進了帳中,她一身皇后服飾,高貴雍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活潑嬌俏的少女,只是再美的服飾、再金光璀璨的首飾,都沒有辦法掩飾她臉色的蒼白和眼中的惶急,她大聲地道:「陛下,您一定要帶這麼多將士與越西拼個你死我活嗎?」
拓跋玉冷冷地看了娉婷一眼道:「你是個婦道人家,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必你來管,不好好在京城待著跑到這戰場上來,朕還沒有跟你算帳!你還好意思跑到這裡來胡說八道?」
娉婷咬牙,實際上她的娘家屬於鴿派,根本不贊同這次的行動。一直以來,拓跋玉就想御駕親征,力圖發動全面攻勢拿下越西的十座城池。是娉婷帶領其他人及時出言阻止,可惜,她阻止得了一時,卻阻止不了一世。拓跋玉最終還是力排眾議,竟然在登基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發動如此大規模的戰爭。
娉婷心痛到了極點,哀傷道:「陛下,第一,如今天道不順、時機不對,您冒然對越西發動戰爭,所有的百姓和輿論都是支持越西的。第二,越西皇帝雖然暴虐不仁,可是朝政倒還算清明,臣子們都很勤勉。這一回人家又早有提防,咱們冒然動手,已是落了下風。第三,最近幾年我國內部爭儲之風十分嚴重,您和廢太子之間的力量爭奪……使得兵疲將倦,厭戰情緒蔓延,在這種情況下,朝臣們又都反對這樣的戰爭,陛下為何非要一意孤行?」
拓跋玉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冷冷地道:「你是朕的皇后,別人不知所謂,你竟然也這樣!朕有強兵百萬,資財兵器堆積如山,為何不能贏?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朕想借著登基之勢,好好的給越西一個下馬威,奪他們十座城池,一雪越西多年來欺我大曆之恨!你想想看,越西皇帝素來跋扈,對朕登基一事頗有微辭,若是朕不先下手為強,只怕他們就要藉此機會發動進攻逼朕退位!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能夠負責嗎?」
娉婷著急地上前一步道:「陛下,這只是您的猜測,不一定會發生!」
拓跋玉冷笑一聲道:「如何不會?你可別忘了蓮妃帶著拓跋旭逃往了越西,至今杳無音信,若是越西抓住了拓跋旭,扶持他登上大曆的皇位,大曆自然就會成為越西的囊中之物,朝臣和百姓也會淪為亡國之民!那時候越西能夠獲得更多更大的力量,他們何樂而不為?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可比和朕交好要划算得多!與其等到越西先發制人,朕當然要御駕親征,扭轉頹勢!」
娉婷一聽,這不就是強詞奪理嗎?拓跋玉坐皇帝的位置還沒有坐穩,第一件事就是發動戰爭,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轉移國內矛盾,可是聽他所言卻像是處處為朝臣和國家著想。她不知道從前溫文儒雅的拓跋玉,怎麼會變成如此偏激怨憤的模樣。心裡一著急,不禁悲從中來,當場留下眼淚道:「陛下,事實明擺著,越西並不弱,若是陛下一定要出動大規模的軍隊很容易出問題,況且我所憂慮的還不止於此,如今陛下率大軍出征,只留下數萬弱兵留守京都,我害怕在我們的心腹之地出現不測之變,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拓跋玉冷冷地看著對方,這一點根本不需娉婷擔心,他早已經做了妥善的安排,確保京城安然無餘,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