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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程女官不由緊緊咬住了嘴唇,後背濕了一大片:「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消息怎麼會突然走漏了,之前找好的人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被搶了先,奴婢知罪,請娘娘恕罪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裴後卻是輕輕一嘆:「我對你說的話,你都原封不動的告訴了太子,這樣的奴才還真是忠心耿耿!難怪你要說我思慮不周,一切都被你提前想到了!」說完這句話,她突然對著空氣中語氣森冷地道:「將她拖下去,立刻處理掉!」
程女官嚇得瑟瑟發抖,連滾帶爬地到了裴後的床邊,淒聲道:「娘娘,求您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憑空出現了兩個黑衣太監,一人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話,另外一人動作迅速地捆縛了她的手腳,一路將她拖了出去。
裴後又重新躺回了高床軟枕之上,聞著那一陣淡淡薰香,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都是一幫沒用的東西!」說完,她翻了個身,安然入睡了。
三天之後,李未央再次等到了王子衿。這一回她卻是神采奕奕,一副充滿自信的模樣,笑道:「嘉兒和我去瞧瞧那嬴楚吧。我想現在個時辰,他想必是要招供了。」
李未央聽到對方這樣說,卻是從善如流:「恭敬不如從命。」
她們兩人還沒有走到大廳,就被從廳堂過來的郭導攔住了。郭導微笑道:「去哪裡能少得了我?我還要看王小姐如何降服那個人呢!」
王子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卻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五少爺一向覺得我是高談闊論沒有實幹精神,既然如此,今天就讓你瞧一瞧王家審訊的本事。」說著,她微笑著走在前面。
李未央和郭導跟在後面,李未央斜視郭導一眼,語調輕快:「五哥,何必總是故意氣她?」
郭導聳了聳肩膀道:「我哪裡氣她?是她自己清高、目下無塵,容不得別人半點不敬,這個壞毛病可一定要改一改,否則將來是嫁不出去的。」
王子衿突然停了腳步,回過頭來盯著對方道:「我嫁不嫁的出去,關五少爺什麼事,橫豎不會叫你來娶我就是了!」說完這句話,她的臉上卻莫名一紅。
郭導一下子愣住,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下意識地看了李未央一眼,對方卻是眼觀鼻鼻觀心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他不由搖了搖頭。
三人一路到了別院,正是上一回將嬴楚引過去的隱秘宅子。這宅子是屬於王家的,地處青山綠水之中,占地面積不大,往日裡只是作為避暑之用,除了一些定期來打掃的僕婦,輕易不會有人到訪。王家在這別院之中修了數間密室,其中一間四方俱是青石,青石上長滿了苔蘚,唯一可以出入的通道便是一扇特製的鐵門,重足足有一千斤。除非有四名大力男子在門外拉起門閥,門才會通過機關打開,否則絕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王子衿略一點頭,那四名負責看守的獄卒便上前合力打開了門閥,只聽到咔咔數聲,重於一千斤的石門,一點一點升了上去。李未央這才看見坐在密室中間的那個男子,他被幾根鎖鏈鎖住了四肢,吊在一面牆壁之上,獄卒捧來三把椅子,恭敬地請他們坐下。
王子衿面色不善地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語氣十分平靜:「他到現在還是什麼也不肯說?」
那四名獄卒一愣,面上都露出惶恐之色,連忙道:「小姐,奴才已經把所有能試的法子都試過了,可這個人軟硬不吃,奴才們也是沒有辦法。」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硬骨頭的人。
進來第一天,王家獄卒用滾燙的開水澆在贏楚身上,趁著熱氣直冒的時候用釘滿鐵釘的鐵刷子在燙過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白骨露出,鮮血淋漓、慘不忍睹,這樣的刑罰只是開胃小菜,三天來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直到四個獄卒累得精疲力竭。然而不論對嬴楚用什麼樣的刑罰,他都似乎毫無知覺一般,咬緊牙關不肯低頭,甚至從進來開始就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現在,對方顯然是昏迷著的。
看到郭導看好戲的神情,王子衿面上有一絲不悅,些許惱怒道:「用冷水潑醒他。」
獄卒立刻應聲,端起一盆冷水「嘩啦」一聲,全潑灑在了嬴楚的身上。
嬴楚一驚,猛然驚醒,那濕漉漉的頭髮貼著臉唯一露出來的半張面孔,妖艷俊美,仿若不是凡人。
王子衿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輕輕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冰冷:「嬴大人,你大概不知道,我這個人耐性可是有些差,你若是繼續睡下去,我就要想些其他方法讓你清醒一下了,你是不是要嘗試一番?」
嬴楚卻突然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隨後他抬起來眼睛,冷酷的目光在王子衿美麗的面容上一掃而過,語氣輕快地道:「王小姐,王家的這些手段我都見識過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你還是換些招數吧,免得浪費你我的時間。」
王子衿臉上現出一絲怒意,那些刑法甚至是機關都是她一一親手設計出來的。在數千人的身上使用過,從無一例失敗的。任何人只要進了王家的囚室,不想說真話的都得說真話,哪怕是啞巴也要讓他招供。可是眼前的嬴楚卻像是壓根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甚至還能語出諷刺。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就在這時一隻潔白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恰到好處的安撫著她的情緒。
李未央輕聲地道:「子矜何必動怒,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和嬴大人商討就是了。」
王子衿心頭的怒火慢慢平息下來,看著李未央,一時便沒有說話。
李未央轉頭,目光晶瑩,輕笑道:「嬴大人,良禽擇木而棲,您對裴後那麼忠誠,可是她卻告訴太子你的死穴在哪裡,分明是想要借刀殺人。難道現在你還要維護她?」
嬴楚惡狠狠地瞪著李未央,相比對待王子衿的雲淡風清,嬴楚對李未央似乎別有一種恨意。
面對那種毒蛇般的目光,李未央不以為意:「嬴大人如此憎惡我,可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這可怪不得我!若不是你故意裝作上當,想要借我的手來試探對方,又何至於被裴後趕出來,甚至對你趕盡殺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嬴大人可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李未央的話一說出來,嬴楚卻是冷笑一聲道:「你布下這個陷阱,就知道我一定會踏進來,因為每個人有心魔,你抓住了我的心魔。所以你猜到我下一步的行動,哪怕是死,我也要尋求一個答案,儘管明知道這個答案的下場會讓我粉身碎骨。」
李未央輕笑道:「沒錯,是我設下的陷阱。早在設下陷阱的時候,你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主動離開裴後,另外一條就是為她而死。不,或者說是被她所殺!現在看來,你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
贏楚目光陰冷,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王子衿輕輕嘆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道:「嬴大人,其實我並不想為難你,若是你能說出一些我們想知道的事,雙方都能有好處,又何樂而不為呢?即便你死硬到底,困在這一個囚室之中,你也是沒有辦法離開的。」見對方絲毫不為所動,王子衿主動站起身來,隔著半米遠,上下打量著嬴楚那張被毀掉的臉孔,忍不住嘲諷道:「嬴大人,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這半張面具下面究竟是一張什麼樣的臉。」
她剛要上去揭開嬴楚的面具,卻突然聽見嬴楚幽冷的聲音響起:「王小姐,請恕我勸你一句,人是不能有太多好奇心的。」
王子衿原本伸出手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她的目光和嬴楚對了個正著,看穿那人眼中帶著一絲神秘莫測、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氣息,王子衿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隨後她不自覺咽了一口唾沫,回頭看了李未央一眼。這是她第一次覺得恐懼,因為贏楚那雙眼睛簡直不像是屬於人類的。
郭導看著這一幕,目光之中泛起了深思。他開口道:「我聽說嬴大人這半張臉是為了救皇后娘娘才會受傷的,看看,為了她連這樣一張英俊的臉都成了這種模樣,可她呢,卻壓根不信任你!只是因為一些可能危害到她的流言蜚語,她就毫不留情對你動手,你這樣不惜一切代價值得嗎?」
嬴楚並不吭聲,仿佛壓根就沒有聽見一般,根本不為所動。
王子衿不由惱怒道:「你若是不說,我自有對付你的法子,你不是有不死之身嗎?我就想知道若是我命人砍下你的頭顱,將你渾身骨肉剁碎、分散焚燒,撒於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再請大師來作法,生生世世鎮著你的靈魂!我就不相信你的身軀還能再合二為一,活生生地重新站起來!」
這方法簡直是毒辣到了極點,嬴楚看著王子衿,卻是兀自微笑道:「人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瞧王小姐的心思倒比誰都要惡毒!」
王子衿冷冷地道:「我這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
嬴楚卻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王子衿道:「要試你就試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試的結果可能是我就此灰飛煙滅,到時候你什麼證詞也得不到,除掉一個小小的我對皇后娘娘來說,沒有絲毫的損失,可惜了你們郭王兩家如此大費周章,終究還是猴子撈月,空忙一場!我想縱然王小姐這麼愚蠢,郭小姐卻不會做賠本的買賣吧?」
的確,贏楚賤命一條並不值錢,可他們捉住他是想要抓大魚的。若是就這麼殺掉他,當初又何必費心思將他囚住。李未央沒有言語,郭導看著嬴楚,目光隱隱壓抑怒氣:「嬴大人說的對,我們郭家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既然嬴大人執意不肯說,我們也不會勉強。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耗也就是了。嬴大人一天不說,我就等一天,你十天不說,我就等十天,一直等到你說為止!」
李未央見到郭導惱怒,不由輕聲對王子衿道:「子矜,不妨去我府上去喝一杯茶,我那裡來了一種大霧紅袍,口味極好,想必你會很喜歡的。」
王子衿一愣,輕輕鬆了一口氣:「好吧,我就暫且放過他。」
兩人輕聲笑語離去,再也不復剛才疾言厲色的模樣。郭導輕輕一嘆,站起身來,看了嬴楚一眼,搖頭道:「嬴大人,得罪了她們兩個,您這苦還有的吃,慢慢受著吧,我就不奉陪了!你什麼時候想起來了什麼,咱們再見面!」
沉重的咔咔聲再一次響起,石室的門緩緩落下,隔絕了贏楚那張可怖的面孔。
門外,李未央淡淡地道:「子矜,剛才你有沒有瞧見嬴楚的神色有些不對?」
王子衿一愣道:「不對,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