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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裴後冷眼旁觀,見自己不過是對她們和顏悅色,這些人就蹬鼻子上臉,弄得劍拔弩張、場面難看,不由冷笑一聲。若非為了安撫人心,做出一派和睦假象,她又何必在這裡跟她們虛以委蛇?這些女子一個比一個蠢,她壓根就不放在眼中,好在出身都還有點用。她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常言道娶妻當娶賢,要做得一個賢妻,不該管的就不要管了,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分寸,懂得有禮、有節、有度。我知道最近到處都有一些不好的傳言,我也不細究。只在這裡對你們說,你們既然是嫁入了皇室,就該懂得規矩,好好地守住自己的夫君,其他的事情不必過問。不管太子如何作為,你們都要盡好自己的責任,懂得如何做他的眼睛、做他的耳朵,不要只想著爭風吃醋、互相爭鬥。不過,若是太子有什麼疏忽之處,你們也不能放任自流,該勸的還是要勸。如今太子這樣荒唐,你們這一些人也都放任不管,豈不是要貽笑大方嗎?」
太子妃一時無語,顧不得眾目睽睽便紅了眼眶:「母后,兒媳如何不知這個道理?平日裡我也一向是這麼做的,只是我素來愚鈍,不討太子歡心,一時惹怒了他,才鬧出上一回的事來。如今,他已然是不肯回府來了!也都怪我的不是,連累了眾位妹妹都一同受冷眼。」
盧側妃一尋思,這話不對啊,趕緊道:「這不能怪太子妃的,我們也都沒本事,拴不住太子的心……」
裴後看了看她們神色各異的面孔,笑道:「外頭那些野花、野糙,不過是一時風流罷了,無論如何也上不得台面。有我在一天,你還怕才子妃的位置不保嗎?你們也是一樣,好好輔佐太子,不要讓他再做出一些糊塗的事。」
幾個側妃面面相覷,卻都齊聲應道:「是,母后。」
她們這邊低聲說話,旁人聽不清楚,只瞧見場面言笑晏晏、一派和樂,不由心中便暗自奇怪。早有人私下議論道:「不是說太子殿下不是裴後娘娘的親生兒子嗎?瞧見娘娘如此和顏悅色,倒是不像啊!」
立刻便有人道:「你哪裡知道?娘娘平日從來不肯輕易與人談笑,這些太子妃妾那裡能見得到她?如今她卻突然表現得這麼親切和藹,可見根本就是要做給別人看的!」
人們竊竊私語著,有人相信有人懷疑,太子將這些聲音或多或少地收於耳內,面色不由變得更加惱怒。此刻,他已然相信裴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不但如此她還忌憚自己、防著自己,寧願重用一個寵臣處處壓自己一頭,這怎麼能不讓他懷恨在心?
正在太子胡思亂想著,前面寬闊的廣場上已然有百戲上來表演。阿麗公主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百戲,不由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十幾面大鼓被人抬了出來,鼓聲咚咚地響起,數十名大漢身上腰間鮮紅的汗巾一路舞過,氣氛極為熱烈。專業的馴獸師從廣場兩邊各引著兩隻兇猛的老虎進入場中,讓它們跳過火圈為眾人表演雜技後才退場。又過了一會兒,數名藝人表演者爬竿、翻筋斗,都是技藝高超、手段厲害,阿麗公主正看得如痴如醉,忽然聽見「轟」的一聲,廣場一角頓時煙火四起,她不由嚇了一跳,趕緊抓住李未央的手臂。
李未央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沒事,不過是表演罷了。」果然就見到,一排排的藍衣女子從廣場右側走了出來,高高舉著一隻火炬,瞬息之間口吐火焰,火炬頓時熊熊燃燒起來,她們便一邊表演一邊跳舞。
阿麗公主瞧見這一群人居然真的噴出火來,又不斷地做出各種怪異的表演,煞是有趣,不由看得興高采烈,渾然忘了剛才的害怕,接下來,還有各色的馬戲、飛行戲、面具舞等等,場面十分熱鬧。不要說阿麗公主看得入迷,便是其他的大臣也不禁放開了往日的矜持,開懷大笑。
酒過三巡,皇帝才出場。眾人看見陛下來了,連忙站起身,三呼萬歲。
李未央遠遠瞧見皇帝雖然身形並無異樣,可是眼下卻是隱隱發青,眉心那道紅痕更深了。這說明皇帝的頭痛症並沒有完全痊癒,但今日這樣的宴會若是不出席又會給眾人造成他病情加重的印象……這是勉為其難了。李未央正想的出神,阿麗公主笑道:「嘉兒,今天皇帝可遲到了!」
李未央一怔,才淡淡地道:「陛下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咱們只有迎駕的分,哪能責怪陛下呢!」
阿麗公主吐了吐舌頭,卻是不以為然,在她看來這麼多人就等著皇帝一個人,他也太霸道了。
只聽見皇帝朗聲笑道:「好,諸位平身吧!」
所有人這才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待太監吩咐就座,他們才敢坐下。
皇帝就坐在裴後的身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今日的臘八宴會可真是辛苦你了。」
裴後微笑,笑容端莊、雍容,聲音卻是平淡:「陛下說的哪裡話,這一切都是臣妾應當盡的本份,更何況還有郭惠妃、陳貴妃她們幫襯著,無論如何也累不到哪裡去的。倒是陛下身體剛剛痊癒就出來吹風了,臣妾真是擔心的很。」
聽到裴後這樣說,皇帝的笑容微微收斂了,冷哼一聲道:「朕沒事,朕的身體可好得很,不勞皇后操心。」
裴後唇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顯然不將對方的話放在眼中,她是最清楚皇帝病情的人,也知道他沒有自己口中所說得那麼輕鬆。
皇帝臉上掛著笑意,袖子下卻緊緊地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脊背繃得筆直,可見他的頭痛症依舊很厲害。將一切看在眼中,郭惠妃不由有些焦慮。若說在后妃之中有誰真正關心皇帝的健康,她算是一個。雖然對皇帝沒有多少愛意,但夫妻多年,他畢竟是元英的父親,不論如何她不希望看見他有什麼損傷,再者皇帝若是倒下只會稱了裴後的心,於他們害處極大。想到這裡,她不由柔聲道:「陛下,宴會每年都差不多,沒什麼特別的。明日就要上早朝,您病了這麼久想必積不少摺子,若是著急……不妨先回去批閱。」分明是在替皇帝解圍。
裴後聞言,冷冷地撇了她一眼道:「陛下處理政務自然有的是時間,何勞惠妃你多言?」
郭惠妃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卻立刻住了口。
皇帝也知道惠妃是在替他著想,否則政務繁忙也不急於一時。但他若是現在走了,只會讓人懷疑他身體的狀況,極可能危及朝政穩定。思及此,他微微一笑道:「惠妃不必擔心,朕身體已然康復,大不了參加完宴會,回去再批閱也是一樣的,只是還要勞煩愛妃到時候為朕親自送些點心來。」
郭惠妃眉眼低垂,柔聲道:「是,陛下。」
陳貴妃冷眼旁觀瞧見這裡斗得激烈,她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如今太子和靜王在前朝你死我活,後宮裴後和郭惠妃各占半壁江山。裴後的手段、心機都遠勝與郭氏。若非有個齊國公府幫襯著,郭惠妃絕對撐不到現在。想到這裡,她看了旁邊的一眼周淑妃,只見周淑妃目光平靜地看著前面的百戲表演,絲毫不為所動,仿佛沒有察覺到這裡的動靜一般。
她的心中不免輕輕一嘆,這周淑妃也是個厲害的主,這邊斗得如火如荼,她那裡穩坐泰山、旁若無人,這種定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這一次的宴會,王子衿主動和身邊人換了席位,恰恰同李未央坐在了一起,這就說明她已然旗幟鮮明地站在了齊國公府一邊,將這種變化看在眼中的眾人都是十分的驚訝。要知道這兩個人可是情敵,如今看她們坐在一塊兒談笑風生,情形說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王子衿低聲問李未央道:「從藥粉配好之後,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李未央淡淡一笑:「我不是說過嗎?嬴楚要向裴後敬獻一尊千手觀音,事先他曾經四處托人徵集畫像,以便交給雕刻大師來雕刻。可是據說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合心意的,不是面容過於嚴厲就是稍嫌輕浮、不夠端莊。五哥堪稱丹青高手,而且畫風獨樹一幟、少有人見,他畫出來的觀音像必定是極好……所以,這一幅畫已然送到贏楚手中了。」
王子衿心頭一跳,郭導那幅畫她也是親自瞧過的。可她並不覺得對方會將那一幅畫刻成千手觀音,那是多大的風險!想到這裡她立刻道:「嘉兒,恐怕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我覺得嬴楚不會這麼做的。」
王子衿以為李未央在畫上動手腳,驅使嬴楚將畫像刻成觀音敬獻給裴後。然而她恰恰是猜錯了,李未央輕輕一笑:「他自然不會把那幅畫像真的雕刻出來,但是……未必不會留著。」
王子衿不禁十分詫異:「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明知道對方不會照著畫像來雕刻,又為什麼還要想方設法送到他手上。」
李未央語氣很平和,慢慢倒:「嬴楚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而且十分狡詐,很少有男子如他這般心狠手辣,只可惜……」
王子衿連忙追問道:「只可惜什麼?」
李未央輕嘆一聲:「只可惜他終究是個人,是人就有愛恨嗔痴、七情六慾。他深愛著裴後,所以裴後就是那個致命要害。一旦走上這條坎坷的情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一個毫無破綻的人,終究還是有了短板,豈不是可惜?這就給了咱們可趁之機,利用得好要他性命絕非難事!」
王子衿驚訝地看著對方,心中有一絲意念越發強烈起來,只覺得方才一直緊著的心忽然松馳了下來。她雖然不明白李未央此時的心思,可是對方的神情語氣都是那樣的篤定而自信,這也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嬴楚已然上前,大聲地道:「陛下,娘娘,微臣有一件禮物要送上。」
嬴楚要送禮物的事大家都知道,因為裴後要接著這個機會對他有所提拔,所以連禮物都是一早定好的,是一尊千手觀音象,還是請著名的雕玉國手親自來刻的。只不過據說在尋找原型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功夫。等到嬴楚將那一尊千手觀音象取出的時候,眾人的眼睛不由都瞪直了。
嬴楚命人抬上來的那一尊千手觀音足有一尺高,通體潔白,猶如凝脂,除了菩薩胸前合十的兩手之外,左右各塑二十隻手,各持刀、槍、拂、塵、傘、鏡和淨瓶等各種神通廣大的法器,另外手中各有一眼,實為四十二臂、四十二眼。而這觀音慧目下視、面容慈祥,看了便讓人覺得有一種心平氣和的感覺,大生一種拯救眾生與苦難的慈悲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