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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嘆道:「我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靜王殿下若是有國家大事,不妨去找其他王爺商議,或者等陛下身體好了,再向陛下啟奏也就是了。」
靜王笑容變得更深,他慢慢地道:「嘉兒是一個聰明的人,並不同於一般的女子。我之所以想要找你商量,是相信你的才智。我和齊國公府永遠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縱然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你也不該對我棄之不顧啊!」他話說到這裡,仿佛是在開玩笑一般。可是李未央知道,對方卻是字字如刀,暗指她並不想幫忙。
郭惠妃蹙了蹙眉頭,對靜王道:「嘉兒只是一個女子,你何苦這樣為難她?軍國大事就由你們男人去處理吧。」
慧妃是一個十分明白事理的人,她總覺得女孩子就應該在繡房裡繡繡花、彈彈琴、看看書,最多不過偶爾出門走一走,散散心罷了,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嘉兒是她大嫂唯一的女兒,是郭家的掌上明珠。只要好生生地在內宅中呆著,將來再為她尋一門好的夫婿。大嫂說的不錯,旭王元烈倒也是個好歸宿,只可惜身世過於複雜了些……郭惠妃想到這裡,微微一笑道:「前兩日大嫂還和我說起,等到旭王這一回凱旋歸來就要為你們操辦婚事了。」
李未央眼中帶笑,卻只是垂眸不語。
靜王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郭惠妃輕咳一聲,靜王面上立刻端起一副笑容道:「如此,那就先要恭喜嘉兒了!」
李未央卻是並不在意靜王神情,只是微笑道:「前方戰事吃緊,恐怕他還沒有那麼快歸來。」聽著這話的意思,她對前頭的情形也是十分明白。
靜王趁機道:「是啊,如今不管是南面還是東面都打得十分火熱,我正在考慮,是不是也要向陛下請命……」
李未央似有一瞬怔住,不由凝視著他道:「請命?」說到這件事,她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殿下的意思,您也要上前線嗎?」
靜王眉頭深鎖,神情卻十分鄭重:「是,我想要上表請求出征!」
郭惠妃眉頭一下子皺緊了:「元英,你是瘋了不成!打仗是好玩的嗎?我的兄長和侄子都在前線,已經是十分擔心、日夜難安了,如今連你都要上前線去打仗,你是活生生要送了我的性命不成?」
靜王連忙站起身,跪倒在地道:「母妃,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我是堂堂的皇子,理應為父皇分憂!現在這種局勢,若是我像太子一樣當縮頭烏龜,那這一輩子都不要想建功立業,只能在太子的陰影之下生活!母妃真的忍心看著兒子一生鬱鬱寡歡、毫無建樹嗎?」
郭惠妃一愣,幾乎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良久看著自己的兒子無語,眼中漸漸浮現了一絲悲傷的神情,隨後親自將他扶了起來,語氣也緩和下來:「母妃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並無上戰場的經驗,反到拖累了你的舅舅他們……」
靜王面上浮現起一絲微笑,卻是十分自信:「母妃放心,我雖然並無實戰經驗。可是一來我自幼熟讀兵書,二來也曾經參與過教場的演練,無論如何是不會輸給別人的!」他說到別人的時候,若有似無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那神情分明是說:我不可能比元烈差。
李未央仿若毫無所覺,口中卻是平淡道:「殿下若是想要為國爭光、建功立業,那嘉兒自然不會阻攔。這恰恰是證明殿下有經世濟國之能和安定民心的大好機會,若是殿下能夠成功,今後自當一呼百應,獲得朝臣和百姓們的支持。只是南邊陣勢由大將軍王恭負責,而東面則是由我父親鎮守,不知殿下想要去哪一邊?」
靜王見她竟不反對,倒是有三分詫異:「我自然是去相助舅舅。」
李未央笑了笑:「靜王殿下,你固然有一片建功立業的決心,可你想過此時您若離開大都會發生什麼嗎?」
靜王的手微微一顫,轉過頭來定定看著李未央道:「發生什麼?」
李未央神色靜謐:「裴後千方百計將我父親和元烈都調出了大都,隨後便迫不急待對我動手,她第一個就是要除掉我,然後是齊國公府,再然後就是靜王殿下和慧妃娘娘。若是你現在離開,固然可以避得一時之禍,可到了戰場之上,刀箭無眼,恐怕對方更容易動手……」
靜王聞言,不禁面色一變道:「你的意思是連軍中也有jian細?」
李未央輕輕一嘆道:「靜王殿下想必不知,就在不久之前裴後派了我父親身邊的一個幕僚來向齊國公府報信,只說大哥陣亡、父親重傷,即將不治。」
聽到這個消息,郭惠妃面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她失聲道:「此事,可是真的?」
李未央搖了搖頭,微笑著道:「消息自然是假的。」
靜王元英看著李未央,足足有片刻的工夫都沒有說話。他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既然對方可以在齊國公府安插心腹,那麼他靜王身邊又有什麼不可能?想到自己幕僚之中拼命勸說自己向皇帝上表的某些人,靜王的眼眸就是一暗。此刻他不禁開始懷疑,對方讓他上戰場到底是為了讓他建功立業力壓太子一頭,還是要讓他到戰場上去送死……凡是人皆不可信!他想到這裡,目光微沉道:「可是,舅父和表哥他們的安全呢?」
李未央看到靜王神情,已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冷冷一笑道:「父親不是傻子,他當然早已料到了這一點。在出征之前他就已經特地關照過,除非是他親自派人傳消息並且有信物為證,否則任是誰也不要相信,可見他早已經對身邊人起疑了。可是殿下您呢?好好想一想,您的安危倒是其次,一旦你離開大都,第一個受害的可能就是慧妃娘娘。」
郭惠妃吃了一驚,看著靜王怔愣著,面上露出驚恐之色。
靜王苦笑道:「現在這局勢哪怕我並無爭儲之心,對方也是不肯輕易饒了我。為了這把皇椅,太子一直把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更是弄得父不父、子不子的,現在連母妃都因為我而受累,每次想到此處我不由不心寒哪!」
李未央瞧著他惺惺作態,卻是淡淡一笑道:「殿下,不光是安全問題,現在你若是即刻上表,恐怕還會有人坐收漁翁之利。」
靜王凝視著她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笑道:「您別忘了,秦王殿下也是領過軍打過仗的,可是陛下一來沒有派他出去打仗,二來他也沒有主動上表請纓。這不是很奇怪嗎?」
靜王心頭一冷,忽然一陣煩燥道:「那是因為秦王臥病在床……不,他素來身體康健,這一回的確病的古怪。你是說秦王很有可能已經投靠了裴後,那這十萬禁軍……」
李未央微微一笑:「人生本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殿下,不管遇到怎樣險惡的環境,您都要堅信一點。」
靜王望著李未央,心頭一動:「你讓我信什麼?」
李未央輕輕地道:「裴後既然不曾對齊國公府動手,那就是她還所顧忌。縱然秦王一時靠攏了裴後也是另有所圖,未必有多少忠心。秦王如此,周家定然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你真以為陛下在禁軍中並無部署?若非他能夠將禁軍牢牢控制在手心,又怎麼能安然做這麼多年的皇帝?」
靜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這麼說如今我只能靜待局勢發展了。」
李未央只是笑容和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殿下不妨將此事當做一個考驗。」
靜王面色一變,剛才他聽了李未央說了那麼多都沒有真的改變主張,可是此刻心頭微微一動,上前道:「嘉兒,什麼是父皇的考驗呢?」
李未央笑道:「陛下是一個極為聰明而且多疑的人。太子為長子,又是嫡子,所以他的位置一直坐得十分穩當,但就是過於穩當了,才讓陛下很是猜疑。如今陛下病重,他或許還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看清朝中的異動,想想太子在做什麼,秦王有何舉動,靜王你又是否想要從中漁利……陛下是一位極有決斷的人,誰能猜到他的心思?若是殿下藉機在朝中搞些小動作,只怕適得其反!」
靜王聽到這裡,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臉上一掃抑鬱之色,笑著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嘉兒的提醒恰到好處,我明白了,這一道表我還是暫時不上了。」
李未央笑道:「如此甚好,殿下能夠從善如流,可見也是一個極為英明的人。」
郭惠妃聽得雲裡霧裡,其實郭嘉說的話線索太多又過於紛亂,而且似乎在她面前總是有所暗示。一會兒是裴後,一會兒是秦王,再接著又到陛下,說得她頭幾乎都昏了。她不由搖了搖頭,道:「跟你們說話呀,就是費勁。」說著,她只是轉頭將那柑橘遞給李未央,道:「這是元英剛剛送來的,你嘗一嘗,味道如何?」
李未央輕輕剝開一瓣橘子並放入口中,細細品了品,微微一笑道:「味道很好,靜王殿下的確是有孝心。」
從慧妃的宮中出來,靜王竟向李未央輕輕拱手道:「嘉兒,今日多謝你的提醒,不然我極有可能會踏入對方的圈套。」
李未央笑了笑,靜王是個很聰明的人,只不過他最近有些急功近利。也是,見到那一把金光燦燦的龍椅,誰都會情不自禁忘記了一切,忘乎所以瘋狂地向那把椅子奔過去。在這途中,絲毫也顧不上沿途有多少的腥風血雨和刀光劍影。
而此時,裴後卻到了皇帝的宮中。皇帝雖然身體有所好轉,卻依舊並未痊癒。此刻他倒是梳洗整齊,只是穿著常服倚靠在床頭,只是臉色顯得有些憔悴,不知不覺兩鬢竟也有些斑白,整張臉凹陷了下去,頗有些枯槁之意,但是他那一雙眼中的亮光卻像是簇簇閃動的火焰,如同黑夜裡的兩團鬼火,依舊十分驚人。
見他這副樣子,裴後心頭冷冷一笑,上前行禮道:「見過陛下。」
皇帝掃視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哦,原來是皇后。你有什麼事兒?」
裴後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微笑道:「只是帶著嬴楚來獻藥。」
又是獻藥?他早已經恨不得斬了這嬴楚,可偏偏沒有他的藥,自己的頭痛症好不了。雖然只是治表不治本,可他還靠著這藥能扛過去。皇帝心中那一股升騰的怒意又被他強自按捺了下去,淡淡地道:「那就多謝皇后費心了。」
裴後嘴角彎了彎,笑得十分溫婉:「我是陛下的妻子,又是一國之母,當然要關心陛下的身體,陛下何必如此客氣,這只是臣妾的本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