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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裴後淡淡地一笑道:「可惜他卻不明白我的心思,總是好端端地要攙和到這些事情里來!」

    嬴楚心頭一震,片刻才道:「娘娘,這是微臣的過錯,太子一直不喜歡微臣,之前他也沒有要過度插手的意思。可偏偏當微臣開始做這件事情,他才表現的特別激進。」

    裴後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將視線收了回來,已經顯得十分冷漠:「最近這些時日多派人盯著他,不要讓他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干擾了你的計劃就是。」說完她已經站起身來,似乎有些厭煩地道:「好了,棋也下完了,你退下吧!」

    嬴楚連忙躬身,道:「是,娘娘。」

    裴後看著嬴楚離開的背影,卻是轉頭去看那棋盤,只見到白子明明大有可為,卻分明是讓了她半壁江山。她的神情躍過棋盤,似乎想起了往事。當年自己第一次見到嬴楚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家奴,可是卻跪在自己面前,發誓要一輩子效忠自己。

    當時,她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笑話,一個並不能當真的諾言。可是此刻回想起來,嬴楚倒是唯一一個陪伴在她身邊最久的人。可惜一把刀用的時間長了,也會生鏽變鈍。在她看來,嬴楚殺了太多的人,這一把刀上已經是血跡斑斑,愚鈍不堪了。也許等除了掉李未央,嬴楚也就不再方便留在她的身邊了。

    恰在此時,一滴紅燭的油緩緩地淌過了燭身,突然一陣風吹來,卻將蠟燭吹滅了。那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見裴後的面容如同石像一般輪廓分明,卻是格外美麗。

    因為入睡的很晚,所以李未央反倒是睡不著,一大早便已經起來了,婢女服侍著她梳妝,穿上重重的冬衣,對鏡一看,李未央微微點頭,隨後她走出了屋子,卻瞧見李敏之已經在外頭等候,見她過來,連忙歡喜地道:「姐姐!」

    李未央微微一笑,拉起了他的手,卻突然暼見這孩子的眼下有淡淡的青痕,不由道:「怎麼,小弟昨天沒有睡好嗎?」

    李敏之有些結結巴巴的:「沒,沒有。」

    李未央一雙美目掃過去,敏之身後的辱娘連忙低頭去,她知道李未央很難糊弄,好在李未央從來不會在李敏之面前懲罰任何人,只是在她面前說假話卻是十分困難,她只用眼睛一掃,便知道你是不是在說謊。辱娘覺得開口困難,卻又不好說實話。

    此時,李敏之瞧見辱娘為難,便拉了拉李未央的裙擺,道:「姐姐,你不要怪辱娘,是我不好,昨天我在練書法,一時興起,便睡得晚了。」

    李未央一愣,隨即蹲下了身子,與李敏之目光平視,道:「練書法,敏之什麼時候喜歡上練這個了?」

    李敏之撓了撓頭,臉上現出一絲猶豫,辱娘頓時覺得有些恐慌。隨後李未央柔聲地問李敏之道:「有什麼話不好對姐姐說呢?」

    李敏之扁了扁嘴,那一雙大大的黑眼睛似乎有些委屈。最終他開口道:「昨日裡有一位喬夫人帶著她的孩子們一起來府上,我當時正在玩耍,一時沒有避開,便聽見她問母親說我是不是那個資質愚鈍的養子,聽到這話,母親當時就惱怒了,將那喬夫人趕出了府去。姐姐,我是不是一個資質很愚鈍的孩子,給你們丟臉了?」

    李未央聞言神色微微一變,李敏之的出現其實十分突兀,在有心人的眼裡,齊國公府莫名收留了一個養子,而且這個孩子剛開始似乎還有些木訥。雖然敏之如今已經恢復了天真活潑,可是每個人的天資都不一樣。李敏之從小便受到過創傷,所以比起同齡的孩子他總是慢上一拍。郭夫人和李未央早已經商議過,不要過分拘束了這個孩子,讓他覺得難過,所以只請了西席來家中教導,並不曾讓他去外面上學。一直以來敏之沒有比較,倒也並不覺得如何,可是卻偏偏會有一些多事的人跑到府上來瞧一瞧,看看齊國公府收留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郭夫人總是推拒,他們便越發好奇,千方百計地找理由非要看一看,久而久之,李敏之愚鈍之名便傳了出去。

    郭夫人十分惱怒,索性閉門謝客,輕易不會接待客人。可這位喬夫人之父是郭家的舊交,從前常來常往,並不好過分推拒,所以郭夫人才接待了她,卻不料這個人和其他人一樣都是長舌婦。

    李未央微微一笑,摸了摸敏之的小腦袋,柔聲道:「敏之,聰明如何、愚鈍又如何?就算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比你優秀的還有千個百個,難道我們僅僅因為你不夠聰明、不夠優秀,就不再喜歡你了嗎?這世上誰又敢說自己天下第一!」

    敏之歪著腦袋,卻是有些聽不懂自己姐姐說的話,李未央只是溫柔地攬住了他柔軟的身子,輕聲道:「不管敏之什麼樣子,都是姐姐和母親心中最好的孩子!」

    敏之看著自己的姐姐,點了點頭道:「母親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敏之不想給你們丟臉。」

    李未央微笑道:「所以敏之才想要練書法,是不是?」

    李敏之點了點頭,李未央手把著他的手,道:「這樣,姐姐和你一起練,好不好?」

    李敏之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李未央將他帶進了自己的房間,隨後走到書桌之前,攤開了宣紙。李敏之果真抓起毛筆,認真地一筆一划的寫著,寫出來的卻是未央兩個字。

    李未央失笑道:「這是誰教你的字?」

    李敏之抬起頭來,笑得露出兩個虎牙:「元烈教的!」小小孩童,卻老氣橫秋地直呼其名,聽來十分可笑,卻又親近。

    李未央笑容越發溫和起來,這個家中每一個人都很喜歡敏之,郭敦總是拉著他去學武,郭導總是陪著他玩,而元烈卻總是教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更甚者,只要在坊間看到了一些玩具,不管有沒有,都買回來給敏之玩耍。

    李未央親執著敏之的手,一筆一划地教他寫字。其實仔細想一想,她自己當年也是很大了才開始習字,字剛開始寫的也是拙劣至極,連她自己都幾乎失去了耐心。可是為了不讓別人嘲笑,她不得不拼命地練字,甚至有時候十幾天都會寫個不停,廢寢忘食,可見別人的眼光為她來說十分的重要。

    現在想來不免有些可笑,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他們覺得你無能,你就真的無能嗎?她不知道敏之有什麼樣的才幹,可她並不覺得這孩子一定要文武雙全,就像這世上的很多人,文武雙全、出身高貴,可他們卻未必幸福。

    李未央想到這裡,認真地對敏之道:「寫字是好事,可是不要因此而耽誤了休息。休息得不好,將來會不長個子!」

    李敏之一怔,隨即站直了身板道:「我絕不會的!」

    李未央捏了一把敏之粉粉的臉,笑了笑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姐姐勸不住你,你自己有分寸就是。」

    李敏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頭去,他雖然年紀小,可對錯還是知道的。郭夫人因為孩子們都長大了,所以對李敏之的到來格外歡喜,總有些溺愛太過,所以養成了這個孩子有些愛撒嬌的脾氣,即便犯了錯,也是打個岔就過去了,罰的都是跟隨他的人。但是到了李未央這裡,不管他做了什麼錯事,這個姐姐都是照罰不誤,甚至還親自打過他的手心。所以每一次在李未央的面前,敏之總是覺得有點心虛,一旦犯了錯,他就會牢牢記住,下次再也不會再犯了。

    李未央看敏之有些忐忑,便摸了摸他的頭,道:「好了,姐姐今日還有事要出門,你在家中要乖乖的跟著先生學習,聽到沒有?」

    李敏之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看著李未央走了出去,便又認真地低頭一筆一划寫起來。

    齊國公府的馬車一路來到位於大都東城的一座香火較為興盛的寺廟,李未央下了馬車,一路穿過佛堂,走到了位於偏殿的一間禪房面前,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裡面一個白衣女子,已然站起身來,露出一張絕俗的面容。李未央輕輕一笑道:「看來這些日子你過的十分好,連臉頰都豐腴了三分。」

    冷蓮摸了摸自己的臉,面上有一絲訕訕的笑意:「這還要多謝你幫了我的忙,若非是你,我還沒辦法如願的到他身邊去。」

    李未央笑容之中含了三分的審視:「你不必謝我,咱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冷蓮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強行壓著心內忐忑,主動替李未央倒了一杯茶道:「如今我已經身處他的別院,想來總有一日我能夠入太子府,只要我的身份不泄露出去。」

    李未央笑道:「經過這次宴會,太子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可他卻一直隱忍不發,甚至藏匿著你,定然是對你情深似海了,你又有什麼可擔心?」

    太子的確是不動聲色,可是明顯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變化,此次出門甚至還派人跟著自己,若非李未央早已有所安排,冷蓮根本無法脫身。想到這裡,冷蓮似乎有些憂慮:「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如果被那有心人將一切捅了出來,我只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還要盼著嘉兒你多多照拂於我,千萬不要讓我被人扯出來,否則的話……」

    她的話沒有說完,一雙美目卻是輕輕落在了李未央的臉上,李未央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道:「否則的話,又如何?」

    她是真的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出這副樣子!冷蓮眉頭輕輕一蹙:「否則的話,也許我會說出是你巧妙安排,將我送到了太子身邊。」

    李未央失笑:「看樣子,我還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燙手山芋,甩都甩不脫呢!」

    冷蓮連忙笑了起來:「我不過是開玩笑罷了,我們兩人是朋友,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出賣你的。」

    李未央望進了對方的眼中,卻只看見一片虛假的熱情,她淡淡一笑,冷蓮的為人她早已經看清楚了,當年在皇宮中她們本有盟約,一切都要按照李未央的吩咐去做,可是冷蓮為了報私仇,竟然臨時改變了計劃,使得整盤棋功虧一簣,李未央事後雖然沒有怪罪於她,但那也只是因為她有用。後來冷蓮更是不惜倒向拓跋真……兩人之間本就說不上什麼朋友,只是盟友而已!

    她想到這裡,輕輕地放下了茶杯,隨即輕輕一嘆道:「我早已經說過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太子如今隱忍不發,並非真的對此一無所知,而是根本在等你開口。只要你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將一切向太子和盤托出,當然,要在太子早已經被你掌控在手心裡的時候,時機不可以早也不可以晚,一切都你的把握之中,只要太子原諒了你,其他人嘛,是無論如何也傷害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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