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頁

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他們沒有想到這大曆皇帝還沒坐穩龍椅,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來示威。雖然之前越西已經驅逐了大曆的客商,可兩國之間至少沒有興起戰火。眼下看來,這一場戰火是再難避免的了。

    太子冷笑一聲:「今日是我父皇壽筵,普天同慶的日子,你竟然敢送上這樣的禮物,分明是在故意挑釁!在這種情況下,縱然殺了你又有什麼不可以?故意放縱你才會叫人笑話我越西無人!」

    他剛要命人將謝尚書拿下,卻突然聽見越西皇帝揚起手道:「不必了,放他離去吧。」

    眾人望著皇帝,都十分驚訝,動不動殺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人,怎麼變得這麼仁慈。

    李未央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兩個國家之間的爭鬥必然體現在軍事之上,而不是體現在斬殺一個區區的使者,不管這個使者是多麼的狂妄無理,你若殺了他就已經失去了大國之威,這本身就是極為不利的,謝尚書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才悄悄退了下去。

    太子蹙了蹙眉頭,露出有些不悅的神情。可是裴後是微微一笑,低下頭去輕輕舉起一個酒杯啜了一口,神色悠然。

    皇帝目送著那大曆使者離去,高聲道:「朕自繼位以來,一直致力於弘揚我太祖皇帝的盛德,告慰父皇先帝,自詡也是一個英明之君。雖然這些年來時運不佳,年年遇到天災*,但朕仍盡心盡力做好這個君主。可惜偏偏鄰國不安,蠢蠢欲動。剛剛朕接到密報,奏稱大曆在邊關之外陳兵列將,構築營寨,似有進攻的意圖。剛才那剛剛登基的大曆皇帝竟然又送來了死雁挑釁!今借這個機會,朕與諸位臣公共同商議,是否要降旨出兵大曆,先發制人,保我社稷安危!」

    聽到這樣的說法,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時無人啟奏,出現了冷場,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大曆的一次出使,竟然會讓皇帝有大興戰事的意圖,甚至還主動提了出來。

    裴後面上露出淡淡微笑,不動聲色之間將所有人的神情收進眼底。

    皇帝見許久眾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由突然改變了原本說話的語調,語氣里有一絲詭異的親切:「諸位大臣有什麼建議不妨當庭直奏,朕有言在先,言者無罪,朕自然會虛己納諫,擇善而從!你們不必有任何顧忌,直言無妨!」

    眾人紛紛對視一眼,皇帝突然起了興兵的意思,這到底是在試探,還是另有他意?

    太子眉頭皺得死緊,雖然剛才皇帝放過那個使者,但卻並不表明他不會憤怒。尤其是那使者當眾羞辱越西送來這樣一隻死雁,按照父皇的性情,必定是壓抑了極端的怒火,想必他要出戰一事是真的了。

    裴皇后的目光在皇帝面上輕輕掠過,露出一種溫柔美麗的笑容,只是眼睛卻是毫無溫度的。

    皇帝見還是沒人開口,不由微沉了聲音道:「若是今次在這個宴會之上你們不說,背地裡卻竊竊私語,一旦讓朕查之,只有以欺君之罪處治了!」

    他的話音剛落,兵部尚書已經站起身來,就在剛才裴後已然看了他一眼,兵部尚書立刻會意,大聲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皇帝自然問道:「你有什麼要說的?」

    兵部尚書對於軍事情況十分熟悉,跪在那裡大聲奏道:「微臣以為我國此事不宜用兵。正如陛下方才寓意所示,近十年來我國躲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省份遭受天災,或是水患或是乾旱,百姓們都要靠朝廷救濟生活,還有個別省份出現謀逆需要軍隊平定,可以說天災*已經嚴重損耗了我國的國力,也影響到了朝廷的軍心和士氣。若是在此時對大曆開戰,以現在軍隊的情況,速戰速決並不可能。而若持久地打下去,又需要大批的糧糙、軍餉以及士兵。一旦供給不足,一則對戰爭不利,二則民心思變。因此臣斗膽薦君,不可出兵!」

    皇帝聽著眉心微微一蹙,似有隱隱怒意,兵部尚書心頭一跳,可是他剛才已經接到皇后的眼神示意,這些話他非說不可。

    他的話剛剛說完,就聽見鎮東將軍王瓊率先道:「兵部尚書此言差矣,既然大曆已然屯兵邊境,咱們還要坐視不理的話,豈不是對邊境的百姓不負責任。一旦他們大舉興兵,恐怕就會引起無窮的戰火。若不早做準備,必定使無數百姓受害,你又怎能考慮到糧糙、軍餉就將百姓至於水深火熱的邊緣?糧糙、軍餉和兵員不夠大可以想方設法招募,若是不肯為百姓著想,要你六部何用!」

    聽到他這樣說,齊國公也站起身來,高聲道:「陛下,大曆皇帝剛剛繼位,如今正是迫不急待的想要轉移他國內的矛盾,最好的法子就是向鄰國興兵!他和大周之間的勾結早以有之,這一次必定想要借著這一隻死雁來激怒陛下。依微臣看,雖不宜立即興兵,卻應當早做準備才是!不要等大軍壓境再去籌備糧糙,那才是真正將百姓推向水火之中。」

    李未央看了這兩人一眼,卻是點了點頭。王家和郭家不知不覺已經擰成了一股勢力,眾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齊國公和鎮東將軍的意思分明是一致的。但是人們心中也不免疑惑,鎮東將軍損失了兩個愛子,一切都和郭家有不可推託的關係,為什麼這兩家人還能走到一起去呢?

    裴後的目光變得冰冷,原本按照她的計劃,郭家和裴家必定反目成仇,勢如水火。可是因為太子一而再而三的失策,又因為李未央和王子衿的攪局,使得這一齣戲沒能順利的演下去,反倒促使這兩個家族併到了一起。也罷,橫豎這兩家中能夠引起她關注的也不過就是李未央一人而已,其他的人她還不放在眼裡。縱使擰成一股繩,又能如何?唯一需要顧忌的是兩家的軍隊數量又大大的提升了。擁有軍權這可是最要命的事,她想到這裡,眸光變得更加陰冷了。

    兵部尚書一開口,太子立刻明悟了裴後的意思,馬上不動聲色地向工部尚書示意,工部尚書立刻起身奏道:「陛下,微臣也贊同兵部尚書所言,數年之內暫不宜對大曆用兵!方才鎮東將軍和齊國公說的沒有錯。為防大曆有興兵的可能,陛下當囑咐邊關將士多加防備就是,可微臣卻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做戰爭的準備。既然齊國公也知道那大曆的皇帝是剛剛登上帝位,年輕氣盛,所以他才想要向我國逞一逞威風,可見其外強中乾,沒有底氣。如今他不過送來一隻死雁罷了,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舉動。至於陳兵邊境,最重要的目的也不過是希望我國忌憚而已。若說真的大舉興兵,他根本沒有那個實力!咱們又何必杯弓蛇影,一旦大規模擴軍,豈非又會驚擾百姓?這實在不是萬民之福啊陛下!」

    太子站了出來,他看了皇帝一眼才高聲道:「父皇,此去越西一千多里,中間還有無數高山峻岭、羊腸小道。大軍一旦出發,馬匹、給養、戰車等等都是問題,而且徵集士兵需要大量的開支。朝廷的撥付只怕杯水車薪,兒臣略略一想,若是對大曆用兵,光是徵兵的開支,就需要上千萬兩銀子,這筆錢沒有出處,難道要去百姓頭上搜刮?!這跟父皇一貫愛民如子的理念完全相悖,所以……大曆的確欺人太甚,可是如今的確不是興兵的最好時機。」

    兵部尚書說完,其他尚書也紛紛站起來符合,導致皇帝面色越來越難看。

    李未央的一雙眸子看向了太子,神色之中掠過了一絲冷然,她知道裴後這樣安排必定還有後話,絕不僅僅是讓皇帝看到朝中幾乎一面倒的局面。果然就看到了旁邊的張御史站起身來,道:「陛下,當務之急是要將所有的大曆人驅逐出境!」

    皇帝皺眉道:「張御史此言何意?!朕已經下令將將所有的大曆人驅逐出去,與他們徹底斷絕往來了!」

    張御史突然看齊國公一眼,突然大聲道:「是,按照陛下的旨意,我國與大曆之間往來早已中斷。不過據微臣所知,時有大曆人悄悄進我邊關,與我商人交換商品。另外還有一些大曆的間諜不斷出入我大都,難說不是來刺探我軍情、政務、民情的。因此微臣以為應當嚴令邊關守軍阻止大曆人入境,大都各個衙門也應該留意訪察,發現大曆人立刻予以緝拿並嚴加審訊。若是平民百姓驅逐出境,如是jian細當除以死刑,並且對所有收留這些jian細的人,定以叛國之罪,以示與大曆勢不兩立之立場!」

    聽到張御史這樣說,齊國公眉頭微微一皺,他只覺得似乎對方開始下絆子了。

    皇帝冷聲道:「說得不錯,朕早以有言在先,將所有大曆人驅逐出境,還有誰膽敢收留便以窩藏罪論處!」

    聽到他這樣說,張御史立刻道:「陛下,微臣遵從陛下旨意,有要緊的事要稟報。」

    皇帝輕輕蹙眉道:「朕剛才已准了你的請求,還有何事?」

    此時他的一雙冷目在張御史面上停留片刻,他隱約察覺到裴後是要對某些人動手了,但這樣也好,他樂的看熱鬧。

    張御史冷聲道:「微臣得到消息。原來微臣的妻舅五天前被其小妾勾結jian夫殺死在臥室,jian夫jian婦雙雙捲起金銀細軟潛逃,微臣向京兆尹報了案,並且立即發出海捕文書,讓大都附近州縣衙門都派出衙差四處設崗察訪。他們逃不出大都城門,便又偷偷地溜了回來,一路上京兆尹大人設下無數卡口,只為了抓住他們。無意之中卻讓微臣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眾人瞧著張御史都露出吃驚的神情,卻聽他繼續道:「搜查的過程中,微臣的人發現原來齊國公府的馬車上有一個十分奇怪的女子,總是披著面紗,跟在國公府小姐的身後。衙差想要去詢問,卻總是被郭小姐拒之門外。不僅如此,她還對這個女子的來歷百般推託,搪塞以待。微臣得到消息,說這一名子正是來自大曆的jian細,並與郭小姐有舊。雖然郭小姐血統上是純正的越西人,可偏偏在大曆長大,容不得人不懷疑,因此微臣要請郭家解釋一番!」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狐疑地看向了李未央的方向。

    而李未央聽了幾句,唇角卻漸漸上揚,果然來了,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只怕從今天一開始的大曆使臣出現送上死雁,激的皇帝發怒,再然後是眾人惺惺作態,說一番不宜宣戰的話,最後便是張御史引起眾臣對於大曆的同仇敵愾,使得皇帝同意將收留大曆人的舉動定為謀逆罪,一步一步引著她李未央走入圈套。看似尋常,卻是步步心機。對方料定了她一定會收留蓮妃,也料定了她一定會保護這個女子。因為對方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蓮妃落在敵人的手裡,所以這樣的一種保護也就成了對方攻擊她的理由。

    皇帝看向了李未央,那目光之中絲絲縷縷的冰寒向她橫掃過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