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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元烈眉眼晶亮:「我也這樣想,為什麼裴後要幫助拓跋玉登基?可嬴楚是裴後的心腹,輕易不會離開她身邊,連他都出動了,或許當初他去大曆並不是為了扶持拓跋玉,而是為了殺你也不一定!」

    李未央略微沉吟,低聲道:「若算算時間,他那時候去大曆的確極有可能是去殺我的,只是為什麼又去扶持一個本不該他扶持的人?但後來……裴後和拓跋玉之間可能達成了什麼協議,所以才會讓嬴楚幫助他奪得帝位。」

    元烈嘆道:「一個失去權力的皇子給不了裴後什麼,可他一旦登基為帝,情勢就會大為逆轉。上一次你進宮,裴後可曾露出什麼馬腳來?」

    李未央輕輕一笑:「看來你還是不了解這位裴後,那一日我用太子的把柄來威脅她,她雖然心中極度憤怒可面上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可見心思極深。仔細想來拓跋玉是一步早已布置好的棋子,她竟然一直都沒有表露出來,還真是叫人覺得心頭髮寒。」

    元烈眉頭皺緊了道:「她扶持拓跋玉是針對咱們?」

    李未央恬柔笑了笑:「這倒未必,我們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只是我想兩件事情定然有些關係的,從前這樣布置不是針對我們,現在恐怕就不一定了。」

    元烈就坐在李未央旁邊的椅子上,淡淡地道:「裴後深謀遠慮,又如此狡詐,咱們要及時防範才是。」

    李未央神色微揚,目似流波:「你以為可以如何防範?」

    元烈卻是已然打定了主意:「未央你看似聰明絕頂,偶爾也有糊塗的時候。如今的局面若是咱們再不有所行動,只能坐以待斃!」

    李未央輕笑了一下:「坐以待斃?你說得太重了,哪有你說的這麼不堪。」縱然要行動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若裴後果真這麼好對付,皇帝何至於留著她到今天。

    「這樣的事情多著呢,郭家如今聲勢太大,皇帝懼其能耐,所以高官厚祿將郭家束之高閣、以制其勢,你不可不謹慎。裴皇后正是利用了皇帝這種心態,藉以轄制郭家。如今拓跋玉登基,想一想你和他之間的舊怨,等此人騰出手來,他會輕易放過你嗎?裴皇后若是利用這一點藉機興風作浪,只怕我們兩個都危險了!」

    李未央表情不變:「父親不攀朋黨,不媚上、不違心,實在是一個正直的人。而郭家的其他人也和他一樣的脾氣,所謂物以類聚,就是這個道理,我行事過於陰狠,為正道所不喜,因此也不願意做得太過分。更何況裴後是何等人物,說是我稍有動作,恐怕就會被她看穿,現在這種情形,宜動不如宜靜,只要找准了突破口,或許還能柳暗花明。」

    兩人還沒有說完,卻聽見郭導從外面走來,面上帶了一絲焦慮:「你們聽說了沒有,出大事了!」

    李未央和元烈同時看向郭導,他的身後還跟著郭澄和郭敦兩個人,面色都是同樣的凝重。

    李未央神色里坦蕩真誠,沒有半點的驚慌不安:「你們說的是大曆七皇子拓跋玉登基的事情麼。」郭導搖了搖頭:「還不止如此,你可知道大曆和大周結盟了!」

    李未央聞聽此言,眸子卻更加清亮:「大曆和大周結盟,這是怎麼回事?」

    郭導的神色也是十分不解,沉吟道:「我也覺得很奇怪,越西和大周一直是宿敵,關係很惡劣,又因為糙原之爭互相虎視眈眈,遲早必有一戰。而大曆卻一直是保持著中立,與越西和大周都是不遠不近的關係,並不與誰過於親近。正因為如此越西才免於腹背受敵,偏偏這一回拓跋玉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周的國主發出結盟書,意欲兩國結盟。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李未央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拓跋玉預備和大周結為盟友,共同對付越西,對越西皇帝和百姓而言這可是十分糟糕的消息!她輕輕一嘆道:「拓跋玉此舉真是讓我有些意外,他剛剛登基,恐怕國內還有些不穩定,為什麼這麼急於和大周結盟,並與越西為敵,這不是很奇怪嗎?」

    郭導冷笑一聲道:「他這麼做其實沒什麼奇怪的,若是他繼續保持中立,生恐越西會幹涉他的內政。不如與大周結盟,若是越西敢對大曆動手,那麼大周就會從南面攻擊,如此一來,越西兩面守敵,又怎麼可能打得起來?自然無暇插手大曆的內政,這樣他的皇位不就更加安全了嗎?」

    李未央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拓跋玉一舉一動李未央素來是很了解的,他想做什麼、要做什麼、會怎麼做,李未央都能夠猜得到,可是事情隔了這麼久,人是會變的,如今的拓跋玉還和從前一樣嗎?李未央不敢肯定,裴後在這一齣戲當中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她扶持拓跋玉登基又是何打算,難道就是為了和越西為敵?李未央左思右想,一時卻找不到任何的頭緒。元烈看著郭導,面色添了三分興味:「這麼說陛下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是何反應?」

    郭導面色凝重:「陛下自然是滔天怒火,當場就將大曆派來我國的使臣給殺了,不僅如此,他還立即下了驅逐令。」

    李未央露出一絲驚訝:「驅逐令,什麼意思?」

    郭導向來愛笑,難得露出一絲憂色:「陛下已經下了旨意,凡是在越西的大曆人半個月內一概予以驅逐出境。」

    元烈卻是不敢置信:「所有的大曆人?這是怎樣一個範圍,陛下他清楚嗎?」

    郭澄輕輕一嘆:「這裡面包括大曆派駐越西的使臣,也包括在越西做官的大曆人,同時還有那些四處奔波的生意人,也就是說越西和大曆之間的互市將會結束,不管是對我們還是對大曆都是一件影響深遠的事。」

    李未央的神情第一次變得凝重,她將整件事情串起來想了一遍,將目光輕輕轉向元烈道:「你怎麼看這件事情?」

    元烈心念急轉:「我會立刻進宮問明陛下的意思。」說著他已經站起身來,向郭導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便要轉身離去。

    李未央卻突然叫住他,道:「元烈,這件事情你需要再想一想。」

    元烈轉過身來,卻是有些困惑地看著李未央,李未央提醒道:「在你沒有弄清對方的真實意圖之前,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裴後先是派人扶持拓跋玉登基,隨後又讓大曆和大周結盟,徹底孤立越西,她想做的不僅僅是驅逐大曆人吧,這實在是說不通的!」

    元烈當然也知道裴皇后這麼做一定是有大動作,聽了李未央的勸告,他只是略一點頭道:「未央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說著他已經轉身離去了,李未央看著他的背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郭澄正色道:「嘉兒,你覺不覺得整件事情都透著一種陰謀的味道。」

    李未央輕輕一笑,神色自若地道:「自然是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才會滿意。」

    郭敦和郭導聽到這裡,面色都是掠過一絲擔憂。郭導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以為經過上次那一件事情裴後至少會有所收斂,可是萬萬想不到她依舊如此的心機詭詐,當真是個老巫婆!」

    李未央目視著他,神色平靜:「四哥那件事情只是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如今她的心腹嬴楚肯定是在汲汲營營、想盡一切辦法扳倒郭家,關鍵是這兩件事究竟有什麼聯繫我一時還想不到。暫且不提這件事,五哥,在越西的大曆人有多少?」

    郭導仔細想了想,道:「這些年越西和大曆互相通商,甚至多有聯姻,很多的大曆人都在越西做生意,而且也有大曆人在越西為官的,再加上那些往來商旅、他們的後代,這一驅逐恐怕有上千人。」

    李未央也不禁為這個數字心驚:「上千人拖家帶口被驅逐出越西,這可是一件大事,皇帝甚至沒有召集朝臣議事,就直接下了這樣的命令,可見拓跋玉真把他惹火了!驅逐的時日定了嗎?」

    郭導立刻道:「從即日起半個月的時間,若是這些大曆人再不離開大都,陛下將下革殺令,絕不會有半點容情。」

    郭敦有些擔憂:「妹妹的身份不會有事吧,她也是從大曆來的……」

    李未央失笑:「我是郭家的小姐,上了族譜的,誰能奈我何?難道去過大曆的都要殺了不成?」

    郭澄也這樣想,他不禁微笑起來:「四弟你放心吧,妹妹是不會有問題的,倒是其他人,唉,恐怕不太好過了。」

    郭澄的預測沒有錯,從皇帝下了旨意開始,驅逐令不許任何的延誤,並且條件十分嚴苛。每一個離開大都的大曆人都被規定了不許帶過多的財物,可以說他們不僅被驅逐出境,而且被搶劫的一貧如洗!其中不少人在越西積攢了多年的財富化為烏有,一下子被徹底的剝奪,如果搶劫他們的是盜匪,他們還能夠反抗、申訴、尋求幫助,可惜真正的根源在於他們的國君與越西交惡,使他們不得不被驅逐出境,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忍氣吞聲,對這樣的慘痛經歷保持沉默。

    李未央在酒樓之上默默地看著離開大都的隊伍,這場面她想自己一生都難以忘記。因為人數眾多不得不分批出城,光是這一支隊伍就足足有數百人。他們是被禁軍驅逐著離開的,不少人一邊走、一邊哭,而那些禁軍卻是沒有絲毫的體恤,時有棍棒鞭策,大聲喊著讓他們快一點。整個隊伍長達數里,人人都是拖家帶口,挾兒帶女,情況之悲慘和逃難幾乎沒有區別。

    由於空間有限,道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人群互相擁擠著,推搡著,叫罵著,更有人趁機搶奪,李未央看著這一幕,不由輕輕嘆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皇帝做出這樣的舉動就是徹底斷絕了大曆的來往,恐怕兩國之間將會掀起戰火。

    元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視著李未央的側臉,柔聲道:「未央,你是在為他們難過嗎?」

    李未央垂下目光:「這些人早已經遠離故土在這裡安居樂業,很多人背井離鄉、好不容易積累了大筆的財富。白白做了多年的生意,就這樣一朝被驅逐出境,他們的地產、奴僕、家園、財富全都被掠奪一空,看樣子戶部和國庫發了一大筆財,這筆錢……將來會用來擴展軍備吧。」

    元烈聽李未央所言是說到了關鍵之處,便微笑起來:「是啊,我瞧皇帝的意思就是如此,他這是要用大曆創造的財富反過來對付他們,其心不可謂不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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