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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皇帝目光陰冷下來:「你的意思是裴弼無辜了?」
裴皇后笑了笑:「陛下,若你說裴弼在殿前失儀,那臣妾倒是相信,可你若說他想要弒君,臣妾卻是不信的,但凡弒君,必定是有仇怨或是想要篡位。可惜,憑著裴弼那點兒能耐,如何敢動這樣的腦筋?眾人皆知,自古以來篡位要有兵權,雖然我兄長手中是有兵權,但那是在邊疆,遠水解不了近渴,裴弼手中既不執掌禁軍,也不執掌兵部,甚至連京兆尹手中的衛隊也沒有!可以說整個大都沒有一兵一卒聽他的,而皇宮之中的太監宮女也絕不會理睬他,難道光憑一把小小匕首就能殺掉陛下嗎?無兵無將又無後援,他篡的什麼位!謀的什麼朝!」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冷,裴皇后的話很明白,裴淵遠在邊疆,裴弼縱然有篡位之心,也絕無篡位之能,作為皇帝可以防範,卻不可以無中生有,亂殺無辜。
皇后身後的文淵閣大學士見狀開口道:「陛下,娘娘說的是!依臣之愚見,在未曾查清裴弼是否真正有罪之前,能否把裴弼暫時開釋,臣等願意做保!」
皇帝不由冷笑,裴後這一手可真厲害,她知道那裴徽曾經在京兆尹的大牢里被屈打成招,這樣就會鐵案難翻,而如果取保開釋,天牢也就打不了裴弼的主意,更加無法做假。不能逼著裴弼認罪,自然還有周轉的餘地,皇帝想了想,目光更冷:「不妥!」
裴後又緊逼一句道:「陛下,這種做法在本朝是有先例的,太祖皇帝執政的時候,左丞相因涉及謀反案件被羈入獄,朝中六部官員多人聯名取保,太祖皇帝准其取保候審。而今裴弼之情與當初的左丞相一樣,既然太祖皇帝可以做,當今聖上您也能做!」
越西判罪慣於守祖制,祖制就是法律,祖宗做過的事,後世的皇帝可以視為法律依據,不得不照辦。皇帝聽到這裡,越發對裴後的手段看的清楚明白,卻一時發作不得!就在此時,四個一品大員率先跪倒在地,「如蒙皇帝恩准,裴弼能夠取保候審,臣等願意替其擔保,並負責好好看管裴弼!如有差池,臣等願意削去官職,交刑部罪責!」
皇帝目視著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其他的人也刷刷地跪了下來,整個御書房跪了滿地的人,所有人都一起把頭磕得砰砰作響:「臣等願意為裴弼做保!」
裴皇后此舉實際上是鬧宮,要挾皇帝答應將裴弼取保候審。而一旦取保,天牢中自然得不到口供,原先的一番心血又要付諸東流,但如果皇帝不答應,在御書房的這一鬧無疑會傳遍天下,當時那匕首是如何掉下來的,連皇帝都沒有看清楚,更加沒有人證,傳出去的確不大好聽。更別提在場的眾人之中,有兩個是皇帝的老師,有三個是皇親國戚,他們既然跪下了,在未有結果之前當然不肯輕易站起來,否則等於白跪。皇帝堅持不肯,就是與聖祖皇帝相違背,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
皇帝看他們跪在那裡磕頭磕得怦怦作響,不由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這些人全部拖出去殺了,但裴皇后拉來的正好都是一些清流,若是殺了他們,恐怕明天皇帝的暴行就要傳遍天下。他可以殺罪臣,多暴戾都無所謂,但是卻不可以殺這些討厭鬼!皇帝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大概裴弼命貴,真的死不了,他想了想便開口道:「宣裴弼進宮。」
裴後冷冷一笑,她早知道皇帝會妥協的,因為這裡的每一個人選她都是經過仔細的斟酌,絕不會出差錯!
就在此時,卻突然有一個太監快步進來,送上一道摺子,隨後退到一旁,垂手而立。皇帝打開那道摺子,雙手捧著從頭到尾匆匆瀏覽一遍,喉嚨之中發出幾聲難以抑制的笑聲,然後朗聲道:「諸位,你們不必跪了,那裴弼已然越獄,不過幸好天牢看守森嚴,又將他劫了下來!」
「若是他無罪,又何必越獄,此種舉動正好說明他是有心要謀刺朕,而且還想要逃脫罪責!說什麼取保候審,這種人也能放出去嗎?!」
眾人一聽頓時臉色大變,誰都沒有想到裴弼在牢中好好的待著,居然想到越獄這一層,他是瘋了不成?
裴皇后臉色也是一沉,隨即她便盯著皇帝,想知道是不是對方做了什麼手腳,可是皇帝那張臉只是帶著從容不迫的笑意,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皇帝高聲道:「既然裴弼已經是罪無可赦,朕就賜他水刑,此事到此為止!至於你們……哼,非要為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求情,朕也不予追究,要跪就繼續跪著吧!」說著,皇帝已經走了出去。
眾人聽到這裡,都不由地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再說話了,如果裴弼沒有逃獄,那麼他們還能為他求情,可是一旦逃獄,恰恰反證了他的罪過。
裴皇后看著皇帝出去,下意識地上前取過那本摺子看了一眼,隨即猛地丟擲在地上,眾人一瞧,只見皇后尖利的護甲竟在摺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可見她心頭已然怒到了極點。
郭家小花廳里,卻是一派祥和景象。元烈恰好落了一子黑棋,優哉游哉地開口道:「聽說皇后帶了一幫老臣,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御書房要力保裴弼,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恐怕要氣瘋了。」
李未央微笑道:「若是裴弼沒有逃獄,那他這一回就真的自由了,可惜他太心急了點。」
郭導在一邊看著他們下棋一邊吃點心,下意識地開口問道:「我很想知道你們兩個究竟耍了什麼花招,為什麼裴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這不像他的性格呀?」
李未央淡淡一笑,落下一子道:「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弱點,裴大公子的弱點在何處呢?」
郭導仔細想了想,有些困惑:「這裴弼似乎沒有什麼弱點,要說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說到這裡,他雙眸突然一亮,立刻道:「是他那個寶貝弟弟裴徽,可是裴徽已經死了呀,你們又能拿他如何?」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是呀,人都已經死了,自然只能挖墳鞭屍了。」
聽到這裡,郭導頓時愣住了,他受到驚嚇一般道:「你----不會吧?」
挖墳鞭屍,褻瀆死者,這是很惡毒的行為,將來要受到天譴,一般人是做不出來也絕對不敢做的。
元烈失笑,笑容越發嘲諷道:「你聽她胡說,我們哪裡那麼無聊,人都死了還將人的骨灰挖出來,這不過就是傳了一個消息給裴弼知曉而已,他對那個弟弟如此的鐘愛,定然不肯見他這樣的結局!果然不出所料,他自以為聰明,重金買通了獄卒,想要偷偷出去瞧一瞧,原本只想買通一個時辰並不驚動任何人,卻不料……」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聽見李未央繼續接下去道:「卻不料那獄卒出賣了他,不但沒有替他遮掩,反倒將一切稟報了京兆尹,京兆尹又如實稟報了皇帝,還正好是在那些人求情的時候,這自然是不成了,還非死不可。」
聽到這裡,郭導不禁撫掌嘆道:「嘉兒呀,你的手段可是越來越厲害了!只不過說來容易,裴弼可不是傻子,你又是如何讓他相信的呢?」
李未央笑了笑,不露聲色道:「山人自有妙計。」
郭導的神情越發狐疑,裴弼是個極端聰明的人,他又怎麼會輕易相信這樣的消息呢?元烈大叫一聲:「不要吃我的棋!」可卻已經晚了一步,他怨念地轉頭,繼續解釋道:「裴弼生性多疑,若咱們說對方自然不信,只好請他的獄友幫忙了。」
事實上,李未央正是通過王子衿讓她給獄中的姜羽傳遞消息,要求他將這一消息傳播開去,裴弼知道自然心急如焚,不等到取保候審的消息下來,就要出去見一見真實的情況,想方設法阻攔李未央,這當然會被逮到了。
元烈偷偷摸摸地藏起了一個棋子,笑嘻嘻道:「你可知道他被判了水刑?」
李未央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將棋子拖出來,揚眉道:「什麼是水刑?」
元烈耍賴被捉住也不生氣,道:「這只是一種很有意思的刑罰,施刑者將犯人仰面按倒在條凳之上,用繩子綁了,不過綁的並不緊,可以動彈,隨後他們會用一個銅皮水桶壓在他的胸口。」
李未央蹙眉,道:「有這麼奇怪的刑罰嗎?」
郭導笑了:「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這一桶水並不是很重,可當刑罰開始的時候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會有一個獄卒像小孩子拍水一般的在水面上輕輕的、一下一下地拍著,從他拍第一下開始犯人就會感覺到胸口壓力加大了數倍,並且實實在在,一下一下地全部通過皮肉滲透到人的胸腔,壓迫他的心臟,逐漸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失去正常的功能,以至於氣都喘不過來,最後人的臉會紫的發黑,一直到死亡為止。說來容易,犯人卻是神志清醒的一點點悶死,痛苦到了極點。」
李未央聽到這刑罰,不禁搖頭道:「陛下的懲罰可真是登峰造極,叫人聞所未聞,而且都是十分殘酷,又很有意思!」
元烈搖了搖頭道:「那個老頭子總是這樣,想出一些蹊蹺的死法兒,我看他分明是為了氣一氣那裴皇后。只不過王子衿這一回也擔當了不光彩的角色,你就不準備收拾她一下嗎?讓她知道有些人是不該動的?」
李未央聽到這裡,輕輕一笑道:「王小姐如今已經是十分懊惱,我又何必再去招惹她。」
郭導卻是不以為然:「可是有些人卻是不會因此而學會教訓的,恐怕你放過她一回,她會蹬鼻子上臉。」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瞧著他道:「聽五哥的意思,倒像是不太喜歡王小姐。」
郭導眼中掩著三分不耐煩:「倒不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的問題,只是這個人過於驕傲,總要挫一挫她的銳氣,才能不讓她那麼囂張,以為全天下都要圍著她轉!」
李未央溫柔地下了一子,截斷了元烈的退路,才慢慢倒:「這個世上有些人一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眾星捧月,若再加上文武雙全、才華橫溢,會更加不可一世。如果一點挫折都不受,確實是會闖禍的。但這王小姐是個聰明人,我想她總有一天會想明白和裴後合作不是什麼安全的事……再者,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她和裴家已經算是徹底的破裂了,你們不必過於擔心她就是。」
郭導點了點頭,悠悠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
裴皇后怒氣沖沖的回到了皇后宮中,太子急忙跟著她進入殿內,卻見到她猛地將一個花瓶砸碎在地,太子見到這一幕連忙倉皇跪下,他還沒有見過母后發這樣大的脾氣,顫聲開口道:「母后,你不要生氣,小心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