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頁

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郭導深以為然道:「是啊,恐怕王家想要脫罪,還得費一番功夫!」

    李未央點了點頭,縱然自己是設了個局,可王家也很難證明裴弼酒杯里的毒與他們無關。不過他們這一次也是咎由自取,心甘情願做了人家的棋子,當然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想到這裡,李未央不禁微笑道:「不論如何,此事已經和郭家沒有什麼干係了,但願王家能夠把自己摘清楚吧。」

    李未央預料的不錯,事情接下來的進展幾乎令人大跌眼鏡。皇帝最終沒有追討裴弼的罪過,因為王家人沒有確實的證據,李未央設下的局不能擺上檯面說,光憑一個隨從的身上沾了公主的香氣,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也許這隨從是無意中和公主身邊的宮女有了接觸,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在證據不足的情形之下,又有太子的保駕,裴弼還是平安無事,只不過他那一天服下的毒物倒也十分厲害,硬生生的讓他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好是一陣風平浪靜。不僅如此,皇帝還對公主大加撫恤,賞賜了不少貴重東西,顯然是認為她受了不少的驚嚇。

    當消息傳到李未央的耳中的時候,她只是微微一笑,這王子矜還是頗有手段的,能夠將事情處理到皆大歡喜的地步,也算是很不錯了。畢竟公主是在王家出的事,若是有什麼不妥當,他們隨時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說他們保護不利。

    和父兄一起面君出來之後,王子矜腳下的步子都有些不穩,今天的事情讓她大失所望,自己好不容易在府中找到了證據可以證明那隨從曾經和戲子接觸過,可是偏偏皇帝視而不見,分明是打算留著裴家,這讓她心中一陣緊張,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王子矜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個悠然的漁翁,只靜靜的等待鷸蚌相爭的那一刻,可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她想得那麼簡單,誰才是背後推動一切的人?誰又是那棋盤讓任人驅策的棋子?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這一次代替公主進宮陳情,是否來錯了呢?

    此時有宮女來報:「皇后娘娘召見王府小姐!」王子矜一愣,隨即看了自己的父兄一眼,王瓊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娘娘召見,你便去吧。」皇后召見大臣家中的女眷,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雖然裴後為人素來冷淡,不常召見朝廷中的命婦和小姐,但這種情形還是時有發生的。王子矜沒有理由拒絕,所以便隨著宮女一起單獨覲見了皇后。

    「臣女參見皇后娘娘!」王子矜從容行禮,沒有抬頭看向裴後。

    裴後看著她,目光十分溫和:「多年未見,抬起頭讓我瞧瞧!」

    王夫人在世的時候,曾經帶著她入宮拜見過皇后,王子矜緩緩抬頭,與對方目光相對,上一次的宴會裴皇后只是遠遠見到了這一位王小姐,可是此刻她突然有了三分興致,想要好好看一看這個皇帝為旭王選中的未婚妻。裴後看了半天,終究是點了點頭,即便是去掉那些繁複隆重的華服,褪掉那一層嬌媚的妝容,這年輕少女那得天獨厚的美麗依舊動人心魄。裴後輕輕一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自己年紀終究是大了,不知不覺當初曾經見到的小姑娘竟然也都這麼大了,而且還出落得如此出色。

    裴後微微一笑道:「這一套頭面是賞賜給你的,年紀輕就要多打扮打扮。」她的話說得十分輕描淡寫,卻字字清晰,面上始終帶著深邃的笑容,修長柔軟的玉手似帶著一道光環一般,輕輕撫過那一套紅寶石嵌金的頭面。

    裴後的賞賜定然不是凡俗之物,王子矜只能垂下頭謝恩:「謝皇后娘娘!」事實上王子矜並不想和皇后有什麼糾葛,尤其裴後如此心機深沉、步步為營,王子矜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卻不能不對她有所忌憚,再加上不久前剛剛發生了裴弼的那一件事情,裴皇后心中還不知要如何記恨王家,現在對方意圖挑起郭氏和王氏之間的爭鬥,那麼她必定會利用一切的機會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態。雖然對郭嘉有些忌憚,可同樣夾雜著幾分欣賞,但是對於這位裴皇后的行為,王子矜卻是有些畏懼。

    裴後淡淡一笑道:「聽說王小姐除了琴棋書畫之外,也很精通刺繡,不知道可不可以為我繡一幅畫?」

    王子矜笑容如常道:「不知道娘娘想要繡什麼圖案?」

    裴後笑著起身,竟一步步地走到了王子矜身邊,那突然逼進的威勢,讓王子矜心不由地提了起來,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她還從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有過這樣的感覺,便是武功卓絕天下的大宗師也不曾給她如此強烈的壓迫之感,這位裴皇后果真是名不虛傳!自己真的能在她手下討到絲毫的便宜嗎?她不敢再想下去,頭越發地垂低了。

    裴後眸子瀲灩,卻不減威嚴:「王小姐一直住在山上,想必不曾領略過越西的大好河山,不過這也無妨,我這裡有一張越西山河圖,想將它繡成一幅繡品,在陛下壽筵之日供呈給他,王小姐應該能幫我完成這個心愿吧?」

    王子矜心中不免疑慮重重,這宮中自然有繡女坊,皇后為什麼要自己來繡這幅畫呢?但是裴後的心思她可不敢多言,更不能拒絕,所以她只是微笑著低頭道:「臣女技藝有限,恐怕不能達到娘娘的要求。」

    她的頭垂得很低,白皙的額頭也隱約滲出了汗水。

    裴後慵懶開口,似漫不經心:「無妨,我相信你的能力應當會讓我滿意的。」

    「是,臣女遵命!」王子矜小心翼翼地答應了。裴後突然看了王子矜垂下的眉眼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必你已經見過郭嘉了,你覺得她如何?」

    「郭小姐自然極好。」王子矜說完這一句,便是低頭無語。裴後看著對方頭上那一支簪子,襯在如雲的烏髮之間,更加顯得光彩耀目,她看著那簪子出神,忽然間又問道:「陛下在宴會之下當眾為你許婚,可惜卻遭到元烈的拒絕,你可為自己的以後思量過?」

    王子矜心頭一跳,卻只是低聲地道:「臣女愚昧,不知娘娘所言何意?」

    裴後突然冷笑了一聲,面上的神情越發雍容,她轉過身,又一步步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那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腳步很輕,卻幾乎是一步步踏在了王子矜的心頭。裴後的聲音淡淡地傳來:「被旭王殿下拒絕的人,其他的豪門世家當然也不敢上門求娶,因為他們不知道陛下是否已經歇了讓你做了旭王妃的心思……因此,你回到大都這麼久還是乏人問津吧?」

    王子矜越發驚訝,終究只是忍住:「縱然一生不嫁,子矜也能夠堅守門庭,請娘娘放心。」

    裴後唇瓣的笑意淺了一分:「瞧你這傻丫頭,是人都會寂寞的,尤其是你這樣出眾的女子,難道不怕被耽擱了終身嗎?」裴後看著王子矜的神色似乎有些憐惜,但眼中卻有另一種看不懂的光芒:「好了,儘快將這幅山河圖繡來送給我吧。」說完她便揮揮手,示意王子矜可以離開了。

    王子矜手裡捧著山河圖,心中忐忑仍舊沒有平息。在走出皇后宮殿之時,她看見太子迎面而來,連忙低頭行禮,太子的目光在王子矜的面上停留片刻,卻是淡淡一笑,轉身進去了。王子矜回過頭來,看著這高聳的宮殿和那冰冷的玉階,不免打了個寒顫。

    出宮之時,王瓊問王子矜道「皇后娘娘與你說了什麼?」

    王子矜呈上山河圖,王瓊看了一眼便將山河圖徐徐打開,可是等圖到了最後,卻突然掉出了一樣東西,一下落在馬車的地毯上,帶出一陣寒光,王瓊一愣,長臂一伸,卻是將那匕首撿了起來,陽光之下,只見匕首寒光閃閃,令人心驚膽戰。

    圖窮匕見,這四個字一下子躍入了王瓊的腦海中。他看著王子矜神色不禁十分複雜:「娘娘此舉究竟是什麼意思,子矜你能夠猜到嗎?」

    王子矜看著那匕首,陷入了沉思,她擅長的是天文地理,行軍布陣,而不是揣度人心,若是換了郭嘉,想必她能夠明白裴皇后的真意吧?再想到自己出來的時候見到了太子,而太子那神情又似乎有三分奇異,王子矜不禁垂下了頭。裴皇后的突然召見,一幅山水圖以及一把匕首,將所有的事情串聯在了一起……想到裴弼突然被寬恕,再想到裴皇后那一雙冰冷的美目,王子矜縱然在陽光之下也不免覺得渾身冰涼。

    回到王府卻聽聞郭家有人來了,婢女低聲道:「小姐,現在可要去見一見郭夫人和郭小姐嗎?」王子矜想了想卻是搖頭道:「她們是來看望南康公主的,必定是有什麼話要說,等他們看完了出來你們再稟報我就是,我去送送他們。」

    南康公主的臥室中,郭夫人瞧公主神色越發倉惶,臉也比原先消瘦,雖然人能夠說話了,卻是十分憔悴的模樣,不由柔聲道:「公主殿下,可是對這裡的生活不太習慣,因為婚事倉促,所以並沒有專門修建公主府,若是公主有什麼不妥,我會奏請慧妃娘娘儘快的修建好公主府,讓您早一點搬出去。」

    郭夫人以為南康公主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可是南康聽到這裡,嬌俏的面孔突然變得煞白,似乎有一絲驚恐不安,郭夫人見狀,連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南康,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不能向我說嗎?」

    剛才李未央已經驅走了所有的婢女,可是南康公主的神情還是十分的不安,顯然是怕隔牆有耳,李未央看了趙月一眼,輕聲吩咐道:「你去門外守著,若是有任何人要進來,稟報一聲就是。」

    趙月應了一聲,匆匆持劍而出,南康看著趙月遠去的背影,才像是鬆了一口氣,趙月是李未央的心腹,可是連她南康公主都不能輕易信任,可見杯弓蛇影到了什麼地步。李未央想到上一回那些被處死的心腹宮女們,不由為南康公主的命運惋惜,看來皇帝是不預備為她伸張正義,也絲毫不關心這個女兒的死活,他將她嫁給王延,目的一旦達到,她的存在便沒有什麼意義了。

    面對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南康公主不由自主淚流滿面,郭夫人連忙道:「南康,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你老實告訴我!」

    南康低聲地道:「是王延,王延他……」

    她的話沒有說完,郭夫人蹙起了眉頭道:「駙馬怎麼了?」

    南康公主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從新婚那一日起,便沒有踏入我的房門,這些日子我一直在養病也就沒有特別注意,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在外面早有一個外室,不僅如此,那女子還受到他十二分的寵愛。昨日他已經向我提出要立刻納那女子進門為妾,我雖然驚訝卻也覺得不妥,只說這件事情不可以立刻進行,即便他要納妾也需得緩上半年。」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