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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明眸微睞,嘲諷從眼底掠過,卻是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趙月瞧見李未央神色不怒,心頭就是一跳,她跟著李未央日子久了,知道她是個極其內斂的人,什麼話也不肯與人講,怕她生氣的過了,連忙勸說道:「小姐,這賤婢實在過分,奴婢一定會好好教訓她!」李未央輕輕一笑道:「不關你的事。」
趙月越發忐忑,她偷看自家小姐神情,雖是眸中有幾分冷嘲,卻是一派平靜,根本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等回到大廳,李未央靜靜坐著喝茶,王子矜卻是柔聲問道:「郭小姐,依你看此事應當如何解決?」
李未央微微一笑,環視了一圈,在這個大廳里坐著的都是王家和郭家的精英分子,想必這個時候齊國公和王瓊正在房商量對策。王子矜這時候將他們召集在一起,無非是想多要一份支持,看來她也並不糊塗,知道幕後黑手正等著看他們反目。李未央眼眸若遊絲掠過,只是垂下眸子,靜靜喝著茶,一抬腕一凝眸皆是難以言喻的風韻。
郭導笑道:「王小姐不是會算卦嗎,不妨卜上一卦?」
王子矜面色微微一沉,她有些看不得這郭家五少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尤其此事非同小可,郭府和王府誰也逃脫不了干係,他竟然還笑容滿面,故意找茬嗎?她面容就是一肅,冷冷地道:「郭公子,你不要以為此事只和我王家有關,好好想一想,若是再找不到那兇手,只怕郭家就要承擔最後的罪名了。」
郭導眼中浮光微動,笑意深深道:「是嗎?」
王子矜越瞧他越是有些不滿,尤其是看到那一雙桃花眼中永遠脈脈含情,看向自己的時候偏又先帶三分嘲諷,實在是叫人氣不打一處來,她素來是個冷靜的人,可是泥人也有三分性,更何況今天這件事情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她是擅長行軍布陣,可是卻不擅長揣度人心,尤其是猜不透這郭嘉的心思,她真的很想知道郭小姐此刻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她要如何為郭府脫罪呢?
可是,不管王子矜的目光如何迫切,李未央都只是靜靜地坐著喝茶,不言不動,不笑不怒,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王子矜越發的奇怪,她看向旁邊的王廣,兩人神色之中都露出了驚疑。此時,王延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若是你們郭府不能給我們一個交待,這件事情絕不會善罷甘休!」
郭敦卻是冷冷一笑道:「這才叫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呢,好端端的一個南康公主怎麼嫁到你家就出了事,還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難道你們王家就不用承擔責任嗎?一切都推在我們郭家的身上?要知道宋媽媽已死,所謂的證據也就因此而湮滅了。那些宮女只說瞧見她進去,卻又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宋媽媽本人。你們還能拿出什麼證據呢?」
王延聽到這裡,更是怒氣勃發,他恨不得衝上去給郭敦一個耳刮子,從前這郭敦和他可以算是半斤八兩,都是個十分衝動的人,在家族之中並不是很受重視。可是唯一相似的東西如今卻有了顯著的不同,他分明意識到郭敦開始長腦子了,而且言辭越來越犀利,這不由得不讓他氣惱萬分。他咬牙道:「眾目睽睽之下,難道你們還要抵賴不成?」
郭導卻是「嘩」的一下子展開了手中的摺扇,「難得糊塗」四個漆金大晃眼極了,似笑非笑地扇了兩下。王子矜越發看不慣他,索性別過了臉去。郭導故作不知,只是神色從容地道:「有人在背後挑得我們兩家起紛爭,難道新郎官還看不出來嗎?」
王延聽到這裡,眉頭卻是一緊,他倏地轉過了頭,目光逼視著郭導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郭導笑容和煦,神色更是淡然:「其實王小姐和王公子心頭都是一清二楚,否則為什麼要召咱們來商議呢?」王廣點了點頭,而旁邊的王子矜卻是看也不看郭導一眼,心頭不知為什麼越發討厭起這個人來了。也許是對方那篤定的語氣,讓她覺得十分不以為然,又或許她只是純然看不慣這樣自以為看穿一切的自大分子,越看越討厭,簡直比那郭嘉還要面目可憎多了。
郭導卻是渾然不在意,面帶笑容道:「王小姐,我說的是不是?」既然他點名問自己,王子矜就不能不答,她目光一掠,淡淡道:「公子說的是。」頗有番冷眼漠視他的風骨。
王廣聽到這裡,連忙勸說王延道:「你不要衝動,凡事都要好好想一想,你忘了父親的囑咐嗎?」王延當然沒有忘,只是他好不容易將公主娶了回來,卻沒有想到今日還沒有來得及進入洞房,就莫名其妙出了公主失蹤而且受傷的事,這讓他情何以堪?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發陰沉。其實在座的每個人心中都有數,郭家不可能劫掠南康公主,但外面的人怎麼想?他們會以為郭氏和王氏交惡,所以郭家才會故意在王家的眼皮子底下擄走南康公主。不,或許在他們的眼中就是南康公主和郭家人合演的一齣戲,目的就是為了針對王家,告他們一個保護不力的罪名,叫這樁婚事成不了,同時還能打擊王家在皇帝心中的威信。
只要經過有心人推波助瀾,什麼匪夷所思的理由他們都能想得出。
正因為如此,王子矜才會邀請郭府的人坐在這裡,有人要故意挑起兩大家族的鬥爭,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她在外人面前可以故作姿態,但回過頭來必須和郭家合作。想到這裡,王子矜不禁又瞪了郭導一眼,從對方議讓自己算卦開始,她對他就十分有意見,她學的是五行八卦,又不是擺攤算命,這種時候算什麼卦?
算卦真正的時機是在只有你不確定該做出哪一種選擇的時候,更何況卦相可不會告訴她那兇手是否還在府中,又或者兇手究竟是何人?最重要的是,師傅曾經說過,卦只能學一半,等精通了另外一半,出門知道在哪裡摔跤,人生知道哪裡有難,活著也無趣。而且郭導分明是故意拿她尋開心……從回到大都開始,王子矜就覺得沒一件事順心的,先是遇到了一個死活拒婚的旭王,如今又遇到了一個紈絝子弟郭導,她的錦繡前程在哪裡,如意郎君又在哪裡?這一個兩個難道是上天送給她的磨難不成?想到這裡,她眼中幾乎有些鬱卒之色了。
郭導瞧她神情,不由越發笑得厲害。王子矜不願見他得意,又轉頭向李未央道:「郭小姐,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說話?」旁邊的趙月瓮聲瓮氣道:「我家小姐是被人氣著了,說不出話來了。」
王子矜面色一沉道:「可是剛才有什麼人對小姐無理了?」趙月冷哼一聲道:「這就要問一問王小姐身邊的婢女了。」
王子矜聽聞此言,美目向後一掃,身後四名婢女同時跪倒在地,王子矜的眼神就在這四人面上一一掃過,最終她看向了日曛,冷冷道:「剛才你和郭小姐說了些什麼?」
日曛心頭一跳,她素來知道小姐御下極嚴,若是知道她剛才所說的話,斷然會生氣的,她想到這裡,連忙叩頭道:「奴、奴婢……」
王子矜發現對方面上微紅,面色一沉道:「你的臉怎麼了?」日曛低下頭,一言不發,王子衿蹙眉:「將她拖出去,打二十杖。」隨後,她看向李未央,眸子裡瑩瑩璀璨:「郭小姐可滿意嗎?」
李未央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坐著,神情之中十分的淡漠,像是壓根沒聽見一般。
郭導的目光一瞬間有些狹促,卻是淡淡一笑。
王廣不由攥緊了拳頭,日曛這丫頭固然是十分驕傲,可正因為如此,性情才越發顯得與眾不同,王子矜素來疼愛這些婢女,從不肯輕易罰她們的,此刻竟為了這郭府的小姐要動家法,他不由惱怒道:「郭嘉,我勸你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未央卻是掃視他一眼,便垂眸而笑,不動聲色,也沒有做出任何的表示。
王子矜眼底複雜神色閃過:「六十杖。」日曛聽得面色發白,六十杖下去,她這一條性命怕是沒了,可是李未央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甚至不曾動容。
王子矜終於明白過來,對方不願意輕易原諒一個人,既然如此,她就必須要做到她原諒為止。
「郭小姐要如何?」
李未央點漆眸子轉了轉,微帶淡笑:「王小姐的意思,請恕我不明白。」
王子矜冷冷地道:「這奴婢如此不懂事,衝撞了郭小姐,刑杖未免太便宜她,拉她下去,割了舌頭,用細線fèng上嘴巴,叫她一輩子開不了口,全當給郭小姐解氣了。」
李未央神色尋常,淡淡道:「王小姐不必勉強。」
王子矜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揮了揮手道:「將她拖下去吧。」日曛剛要求饒,可是卻沒有人理會她,片刻之間,原本在王子矜身邊伺候的貼身婢女就少了一名。眾人看得十分驚懼,誰也想不到,這王子矜竟然會做出如此可怖的懲罰。
李未央卻是微微一笑,割舌頭,絞了嘴,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若是落在自己的手裡,恐怕比這要慘多了。王子矜還是捨不得將她的婢女交出來給她處置,所以才用了這樣的法子,也罷。
每個人都應該知道自己的地位,守好自己的位置,若是她不知道,李未央只好讓人來醒醒了。
王子矜觀摩她的臉色,含蓄道:「請郭小姐儘快想到法子,揪出這幕後的兇手,否則一旦叫陛下知曉,咱們兩家誰也逃不過懲罰。」
李未央微微一笑,從容站起身來道:「既然王小姐幾次三番誠意相請,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王子矜眼中一笑,對方果然有主意,此時,她的心頭不禁湧上一陣嫉妒,在旭王拒婚的時候,她或許有三分不悅,卻沒有什麼傷心,因為她本來就沒有對旭王鍾情過。後來瞧見旭王為了拒絕她,故意把自己偽裝得毫不上進,她雖然怒其不爭,卻也有些釋然,畢竟她沒有必要去和別的女子爭奪一個心有所屬的男子,可是如今瞧見李未央竟真的有主意可以證明兇手是誰,王子矜不由就是覺得不舒服。這或許是出於一種十分微妙的心理,只因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在思考該如何揪出兇手,可是無論如何找不到一個穩妥的方法,那李未央究竟要怎麼做呢?她真的很想知道。
王延卻冷笑一聲道:「我勸你不要說大話,否則待會兒抓不到人,那罪責就得你郭府承擔了。」
李未央眸光熠熠、笑容和煦道:「這一點就不勞王公子你擔心了,你該擔心的是抓到兇手之後如何處置才是。」聽到她說這樣的話,王延露出一種莫名的神情,在他看來這郭嘉一定是在說大話,畢竟如今所有人都覺得此事定然和郭府有關,她又要如何證明他們的清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