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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南康公主點了點頭道:「不光愛下棋,還是個棋痴呢,連續坐在那裡兩三個時辰都一動不動,若是不注意,還以為他是個木雕的人。」

    李未央聽到這裡,神情卻是變了,她目視南康公主,一字字道:「酷愛下棋的不是王延,而是他的二哥王廣。」

    南康公主一愣,原本緋紅的面頰頓時變得雪白,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未央道:「你----你說的是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李未央神色慢慢變得冰冷了:「我猜,你說的那個喜歡下棋的人,並不是你的未婚夫婿,而是他的兄長。」

    南康公主在這一瞬間神情變得無比難堪,她茫然地看著李未央,失聲道:「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李未央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平時與你開過玩笑嗎?」

    南康公主當時見到王廣的時候,被他與身俱來的貴族氣質、下棋時的風雅態度以及身上那一種成熟儒雅的味道,深深的吸引住了,她一向被郭惠妃捧在手心裡呵護備至,活潑開朗、浪漫天真,除了宮中宴會之外,幾乎沒怎麼出席公開場合,所見男子本來就少,更自覺沒有一個可以與靜王元英相比。那一日,誤以為對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便多了幾分心思,每每回想,不由心動神馳。

    李未央看到對方神情,便立刻猜到了她的心事,她冷聲道:「公主,你太糊塗,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出宮!這也就罷了,居然還看錯了人!」

    南康公主連忙道:「嘉兒姐姐,快別大聲!」

    李未央看著她,聲音慢慢壓低道:「他知道你是什麼人嗎?」

    南康搖了搖頭,隨即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抓住李未央的手臂道:「你說我可不可以去向陛下請求?」

    李未央盯著南康公主的眼睛,幾乎望進她的心裡去,神色卻是慢慢變得冷漠:「公主殿下再過一個月就要大婚了,這時候更換新郎人選,還要換成他的哥哥,你覺得陛下會答應嗎?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南康公主自己也深深知道這一點,可是,她不由自主地道:「那人待我很好,我棋下的不好,他還親自教我下棋……」

    李未央神色更加冰冷,卻是面無表情道:「南康!怎麼如此執迷不悟!」

    南康被難得疾言厲色的她嚇住了,李未央瞧見她的神情,知道嚇到了她,不免緩下語氣,拉著南康的手道:「公主,你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麼的危險,郭惠妃侍奉陛下已經如履薄冰了,要不是郭家還在,裴後豈能容她到現在,如今陛下既然將你賜婚給了王延,這門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了,你千萬不要打錯了主意,齊大非偶,可別再想著王廣了!」

    南康公主愣了半天,看著李未央神色嚴肅,她不由點了點頭,祈求道:「你千萬不要和母妃說,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臉上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李未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李未央看著南康公主,心裡不是不失望的。她為郭惠妃感到可惜,這些年來,惠妃殫精竭力、步步驚心,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可嘆她身邊養大的女兒卻不能讓她依靠,也不能為她分憂,整日裡只知道做一個單純無憂的公主,如今還甚至迷了心竅,居然想到要去請求陛下更換新郎官的人選,這簡直是異想天開!

    只不過她也知道,不能以一個成年人的標準來要求南康公主,她今年只有十六歲,根本就什麼都還不明白,雖然經過上一次大名公主的事情,她已經有所知曉,可是情字一字沾染,就會讓聰明人變糊塗。更何況,恐怕此事還是有心人設計,應該儘快告知惠妃和靜王才是。

    李未央看著對方,靜靜地道:「公主殿下,你一旦嫁入王家,就是王延的妻子,從此之後你與王廣再無瓜葛,無論你現在心儀的是誰,王延都會成為你的夫君,若是你聰明應當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郭惠妃的處境、知道郭家的處境,更應該知道陛下賜婚的真正用意!」

    南康公主看著對方,身上莫名起了一陣寒意道:「嘉兒姐姐,陛下賜婚究竟到底是什麼用意?」

    李未央看著對方,深覺不能讓她如此懵懂下去,所以儘管知道讓南康公主明白一切之後,會使得她承受不住,但她還是目光幽深道:「如今郭家風頭太盛,陛下心頭不滿,所以想要借著王家牽制郭氏。你想想看,你是惠妃娘娘的養女,陛下卻偏偏將你嫁給王延,而上一回王家和郭家因為旭王拒婚一事,已有些隱隱不對的苗頭,現在你若是嫁過去,就等於惠妃娘娘有了一個弱點落到了王家人的手上,可以想見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不是每個人都有拒婚的本事,元烈可以為自己負責,南康可以嗎?

    南康公主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她沒有想到這樁婚事居然還有這樣的隱情,她不禁握緊了手道:「為什麼母親和哥哥都沒有告訴我?」

    李未央目光平淡地道:「他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南康公主搖了搖頭道:「不!這不是為我好,只會讓我一直沉浸在要嫁人的喜悅之中,渾然不知道局事的險惡!」

    李未央微微一笑,心道你現在知道還不晚。她語氣平靜地道:「公主殿下,既然木已沉舟,你也改變不了什麼,不妨就好好的嫁入王家,做一個合格的王夫人吧!」

    李未央這麼說,南康公主卻是深深地嘆氣道:「陛下將我嫁給那文武雙全的王延,我又聽說他是將門虎子,可是若是他成了駙馬都尉,就再也不能手握兵權了,父皇似乎……還有些制衡王家之意。」

    李未央見她這麼就轉過彎來,不禁讚許道:「公主說的不錯!陛下的確是有這樣的用意。」他既然想要讓元烈迎娶王子矜,就必定會想出一些招數,來遏制王家的兵權。試想,一個手握重兵的旭王妃,在旭王登基之前是大有用處,可是登基之後呢?這兵權就要和平演變了。李未央可以想見皇帝這樣做的真正用意,恐怕這後面一步一步的棋,他是早已部署好了。王子衿可以做皇后,王家最後卻也不免落個被削權的後果。想到這裡,她只是向著南康公主道:「殿下什麼都知道,卻不要表露出來,只作不知就是了。」

    南康公主艱難地點了點頭,她此刻才明白,原本這一樁婚事背後竟然有這麼多醜陋的東西,面上不禁掛了淚水,幾乎哭紅了眼睛,李未央掏出手帕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柔聲道:「公主,不要哭了,今後務必更加珍愛自己,切爀任性,要為你的母妃和兄長爭氣,好好做這個王夫人,不要辜負了他們的厚愛。」

    南康公主哽咽難言,終究只是點了點頭。

    從宮中離開,郭夫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嘉兒,你是不是將實言對南康說了?」

    李未央目視著郭夫人,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南康公主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話真的應該說清楚。」

    郭夫人面色更加的憂慮,她看著李未央道:「瞧著南康的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我就知道了,惠妃娘娘和靜王殿下不肯將實情告訴她,不光是怕她承受不住,更重要的原因是怕她過於衝動會壞了事。」

    李未央靜靜地道:「剛開始的時候她或許是有些傷心,可是過些日子她就會明白的,早一天讓她明白也就早一天讓她長大,惠妃娘娘不可能一輩子護著她,靜王殿下也不願意背這麼一個包袱吧,所以我們這樣做,只對她有好處,絕沒有害處。」

    郭夫人點了點頭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在喜宴之上還會發生些什麼……可叫我具體去說,我又什麼也說不出來。」

    李未央微微一笑,握緊了郭夫人的手道:「母親不必過分擔心,喜宴我和哥哥們都會前往,一定會多加小心,好好保護南康,不會讓她出什麼差錯的。」

    郭夫人卻是搖了搖頭:「我說的可不是南康,而是你呀,嘉兒!那一次旭王拒婚,王小姐恐怕心存芥蒂,這一次去王府,我怕她會為難你。」

    李未央笑了笑,神色中卻是十分平靜:「母親,王子矜不是那等愚鈍、淺薄之人,你放心吧!」郭夫人見李未央如此篤定,這才點了點頭。

    一個月後,迎娶南康公主那一日,王府之上張燈結彩,雕樑畫棟,更是掛起那大紅的綢子,花花糙糙都修飾一新,無數的客人送來了禮物,什麼珍珠、瑪瑙、琥珀、琉璃、翡翠、碧玉、珊瑚,尤其是裴後所賜的一對夜光杯,更是晶瑩美麗、光華耀眼、在暗夜之中散發出幽幽的光彩,顯得所有的人金銀細軟全都成了俗物。

    王延身穿喜服,裝飾著絲綢彩帶,騎著高大的白俊馬,看起來神采奕奕、英礀勃發,迎親的隊伍一路從宮門穿過大街,浩浩蕩蕩的向王府行去。按照慣例,陛下特賜金印和玉冊,南康公主坐上流光異彩的步攆,身後一長串跟著的嫁妝,令人嘆為觀止。

    此時,大街上早已是萬人空巷,到處都是擠著看熱鬧的人。為此,京兆尹不得不派出衛隊維持秩序,人們只見到長長的儀仗一眼望不到頭,隨行的宮女們手裡捧著托盤,個個都是容貌美麗,身段窈窕。隨後,便是嫁妝排成的長龍,有好事者數了數,一共九九八十一台,嫁妝之中有些是向眾人展示的,什麼和田玉佛、鑲金真鳳、珍珠項鍊,還有那無數來自越西各地的絲綢緞子、奇珍異寶,圍觀眾人的眼珠都隨之飛了出來。好不容易一路行進,幾乎受阻,隊伍回到王府已經是傍晚時分。

    王府門庭若市,繁花似錦,在隆重莊嚴的儀式行過,喜宴便正式開始。完全是一派歌舞昇平,大氣奢華的景象。

    李未央坐在席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歌舞,那悠揚清越的絲竹,令人心情愉悅。王家安排的舞姬廣舒長袖,柳腰輕搖,婀娜多礀地跳起舞來,眾人只瞧見裊裊的煙霧從旁邊升騰而出,顯然是故意施為,卻與舞姬的礀態相得益彰,那霓裳彩衣羽翼繚繞,渀佛身在仙境,幾乎晃花了眾人的眼睛。

    阿麗公主很忙,她忙著吃席上的美味佳肴,而且讚不絕口道:「嘉兒,這味道真的很好!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點心!」

    李未央笑道:「這是自然,王家的小姐金尊玉貴,享受的東西都是第一等的,聽聞她在府中的待遇比南康公主還要優越,王家如此嬌養此女,可見其很受重視。」

    阿麗公主俏皮地道:「你還說人家呢,郭家才是最嬌養女兒的,現在外頭人人都說,今都風頭最盛的兩位小姐,一個是你,一個就是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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