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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南康公主強行壓抑著眼睛裡的怒火,憤憤不平地走到郭夫人的面前,先是行了晚輩拜見長輩的禮節,才道:「夫人,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靜王已經查清楚了,根本是有人故意搗鬼。」

    郭惠妃聞言,立刻蹙眉道:「南康!不要胡說八道!」

    南康咬牙看著郭惠妃,眼眶裡的淚水不停地打轉:「母妃,到了這個時候,你難道還要瞞著夫人和嘉兒姐姐不成?你曾經說過在宮中無所依靠,唯一的家人就是郭家,為什麼在家人的面前都不肯實話實說呢?」

    李未央看著南康公主,心中輕嘆一聲:「公主殿下的意思我們很明白,宮中守衛森嚴,更何況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那麼多,怎麼會讓火勢發展得那麼大都沒有人察覺呢?所以昨天那場火,定然不是意外。」

    南康公主見對方和自己的看法一樣,一把抓住李未央的手,聲音帶著無比的憤恨,卻不得不低聲地道:「嘉兒姐姐,母妃也明知道一切不是意外,卻不肯讓我向父皇提起,你快幫我勸勸她,若是任由那些人胡作非為,總有一天這種情況還會再次發生的!」

    李未央的目光看向了郭惠妃,對方不肯將這些事透露出去,最重要的原因定然是沒有證據,敢在堂堂宮室之中縱火,有如此的膽量,背後的人也呼之欲出了。

    「梁女官,把藥放在這裡吧!你出去看看其他的宮女太監,吩咐他們在門外守著,沒有本宮的吩咐不允許任何人進來。」郭惠妃揮了揮手,梁女官聞聲便退出去,只是走到門口,不知為什麼腳步停頓了片刻,這才快步離開。

    看到郭惠妃被如此的欺辱,郭夫人也不免生出哀痛來,可是郭惠妃的神情卻是如此的平靜,她淡淡地道:「我入宮多年,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發生一回兩回了,只不過對方從來沒有做得如此明目張胆過,她這麼做,無非是為了警告我、警告郭家,若是我就此畏懼失措或是大哭大鬧,對郭家又有什麼好處,對我本人又有什麼好處呢?只會讓別人覺得我是被這場火嚇破了膽子,丟了惠妃的儀態,疑神疑鬼、徒增笑話而已。所以南康,母妃吩咐你的事情千萬不要忘記,剛才這些話在大嫂和嘉兒的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此事有半點風聲傳出去,我絕饒不了你。」

    南康公主忍不住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郭惠妃的眸子黑白分明,情緒看不出絲毫的波動,仿佛根本沒有因為這一場火災影響到什麼。南康畢竟才十六歲,實在控制不住道:「母妃,難道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嗎?」

    郭惠妃見她如此堅持,雖然感動於她的真心關懷,卻也搖了搖頭:「不算又能如何?你以為這宮中是郭家的天下,任由我大張旗鼓地捉拿兇手?你在宮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也該懂事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低調行事,否則你會從受害者變成圖謀不軌、造謠生事者,原本同情你的人也會懷疑你的用心,這正好中了對方jian計。」

    南康一愣,看著郭惠妃幾乎啞言,李未央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以來郭惠妃都護著南康公主,雖然上一回經過大名公主的事情,南康明白了點人心難測的道理,可畢竟她只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此刻聽到這些話不免心頭戚戚然。

    郭惠妃的側臉溫柔美麗,皮膚泛出珍珠一樣的光彩,就連李未央也要感嘆一聲她的風采雍容、氣質高雅。事實上惠妃今年不過四十歲,保養的又很好,看上去至多不過三十餘,可是這樣的美貌又能如何?在這宮中根本就沒有一個心心相待的人,她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的站穩腳跟,縱然她如今已經有了兒子,又有娘家作為依仗,可還是很容易就會遭到別人的暗算。所謂防不慎防,人心難測,便是如此!

    李未央沉默片刻,輕輕嘆息一聲:「娘娘,請恕嘉兒多嘴,在宮中想要縱火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來的,縱然外因娘娘可以不顧,可是內患可一定要清乾淨,否則這樣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在她看來,此次失火,必定是裡應外合。

    郭惠妃一愣,抬起頭來看著李未央,神情之中有了一絲訝異:「你是說,這宮中有內jian嗎?」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娘娘,若是沒有人接應,對方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在你的宮中縱火呢?靜王殿下明明在宮外安排了人手保護,為什麼事發的時候誰都來不及幫助,自然是一切部署早被人泄露了出去。」

    郭惠妃其實也一直在懷疑,只是她實在不忍心,神情之中難免有了三分的落莫:「是啊,我只是不敢相信,這些人都跟了我許多年,難道連她們都會背叛我嗎?」

    南康公主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母妃,若是真的有內jian,那又會是誰呢?」

    李未央眸子裡淡淡的,聲音有些不經意,看著對方道:「南康公主,除了娘娘之外,誰還可以驅使宮裡的宮女和太監呢?」

    南康公主心頭就是一跳,下意識地道:「難道是梁女官?這宮中只有她可以進出自由,還能驅使其他人。」她這話剛剛說完,隨即便不安地轉頭看向了郭惠妃,郭惠妃的神情之中有一絲怔愣。

    南康公主第一次懷疑梁女官,她想著出事之後梁女官匆匆趕來,神情異樣,關懷的不是娘娘能否甦醒,居然是宮中還有多少人活了下來,如果這樣懷疑,她可能是怕有人瞧見了什麼,故意殺人滅口……

    郭夫人卻覺得不可能,道:「嘉兒,你沒有證據可不要隨便亂說,梁女官可是當初你姑姑的陪嫁婢女,她們有十多年的情份,若說是旁人背叛了娘娘我還可以相信,可若是連梁女官都背叛娘娘,實在是叫我難以相信。」

    李未央神情卻是十分淡漠,對於郭惠妃來說,梁女官陪伴她多年,可以說是她的心腹,她對對方十分相信,不肯懷疑對方也是人之常情。就像有一天,若是有人告訴她,自己身邊的趙月背叛了她,她也很難信任,只不過尋常的宮女太監在惠妃的宮中不可能來去自如,更加不可能隨隨便便有機會動手腳。所以李未央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娘娘,那一場大火中,除了您之外還有誰逃出來了?」

    郭惠妃心頭一跳,心口好似被冷風吹過,透出難以抑制的冰涼:「元英衝進去救了我,其他的二十來個宮女和太監全都葬身火海,基本沒有活口……只有梁女官----」她的話說到這裡,面上卻突然籠罩了一層寒霜,此刻她已經不能否認梁女官可以說是最有嫌疑的,要不然其他人都死了,為什麼唯獨她還活著呢?

    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多巧合和幸運?事情發生過後,元英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都在告訴郭惠妃此事另有蹊蹺。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道:「這件事情縱然不去追究那幕後黑手的責任,娘娘身邊的隱患也必須清除乾淨,這梁女官……只怕娘娘不能留了。」

    郭惠妃抬起眸子看著李未央,良久都說不出一句,最後她才終於點頭道:「來人,請梁女官進來。」

    梁女官重新走上大殿,她瞧見其餘三人面色都是十分凝重,和剛才的神情完全不同,心頭一冷,面上卻是一派自然,只是恭敬地行禮,道:「娘娘,奴婢已經將藥重新熱了一遍,是不是現在就請娘娘服藥。」

    郭惠妃看著梁女官,神色露出一絲漠然:「昨日失火的時候,你在何處?」

    梁女官一愣,隨即便露出惶恐的神情道:「娘娘怎麼忘了,奴婢在宮殿失火的時候是奉娘娘的命令去御膳房換膳食去了,回來的時候就瞧見出事了,都是奴婢的過錯,最危險的時候沒能陪伴在娘娘身邊。」

    郭惠妃冷冷地一笑道:「是啊,御膳房做來的那一道翡翠蝦仁,你說最近天氣漸涼,我的身體又是陰虛火旺,不宜吃蝦仁這些發物,所以特地自告奮勇地要去御膳房替我換了這道菜。可是事情怎麼就這麼巧,偏偏在失火的時候你不在宮殿內呢?」

    梁女官十分惶恐,眼中也多了淚光,她跪倒在地,柔聲道:「娘娘,奴婢侍奉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是奴婢做錯了什麼事情,娘娘大可以直接責罰,為什麼要懷疑奴婢的忠心呢?這天底下誰都可能背叛娘娘,唯獨奴婢是絕對不會的呀!」

    郭惠妃喃喃低語,似乎自嘲:「我也一直不願意懷疑你,哪怕我將所有的人都懷疑到了,我也相信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且不提這麼多年來你跟著我進宮的情份,只因為背叛了我你也絕對沒有什麼好處,可是我萬萬想不到,事到臨頭你還是那個嫌疑最大的人。」說完,郭惠妃輕輕點了個頭,身後四名宮女上前將梁女官押在地上,梁女官不敢動彈,臉色卻十分蒼白。

    整個殿中氣氛緊張,人人都靜聲不語,梁女官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當時不在宮中,您也不能就此斷定是奴婢所為!」她的聲音越發悽厲,簡直就是哀痛到了極點。

    李未央眸子裡的幽深漸漸退卻,有了一絲犀利光澤:「娘娘,有的時候不用重刑她是不會招供的。」

    郭惠妃眉眼透出凜然,剛要吩咐人動刑,就在這時候靜王元英從殿外匆匆的趕了進來,他的身後還押著一名護衛。

    郭惠妃面色就是一變:「英兒,這是什麼人?」

    靜王神情十分的冰冷,他看了梁女官一眼,冷冷地一笑:「母妃,不必動刑那麼麻煩!這是梁女官在宮中的相好,也是宮中宣德門的護衛,他已經向我招供了,說在事發之前梁女官曾經悄悄地找過他,托他將火油秘密捎進宮,火油可是宮中的禁物,一個小小的女官為什麼要用到火油,而且這件事情她沒有向母妃稟報,如此一來,事情不是很明顯了嗎?」

    梁女官在看到那男子的瞬間便已經臉色慘白。

    李未央微微觸眉,看向那跪在地上的護衛,他的年紀不過三十多歲,可能比梁女官還要年輕一些,嘴角的血絲和臉頰上的青紫顯現出他剛剛受了刑,看向眾人的眼睛之內除了恐懼還有絕望。梁女官此刻已經癱軟在地,神情變得木然起來。

    郭惠妃的面容慢慢變得森冷,她冷冷道:「梁女官,我只問你一句,你老實回答,為什麼要背叛我?」

    梁女官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只聽到咣當一聲,郭惠妃重重的一掌拍在床邊的茶几之上:「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一個機會,若是再不實話實說……」她慢慢地看著對方,緩緩地吐出一個字:「殺!」

    梁女官的臉色頓時變了,她雙眼通紅,惡狠狠地盯著郭惠妃,李未央臉色平淡清冷,眉梢暗含煞氣,卻向那護衛道:「她不肯說,便由你來說!若是你能說出一切實情,我可以勸殿下對你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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