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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皇帝面色陰沉不定地看著眾人,卻是一言不發,氣氛僵冷。

    就在這時候,元烈眼中閃過一絲幽光,上前一步大聲道:「陛下,如今已經有了物證,而剛才那趙祥和和裴忠的舉動也證明了他們意圖想要謀取這證據,若是這本帳冊不是真的,他們何至於如此驚慌失措,要在宮門前動手呢?這正好驗證了郭公子所說的話,當初郭衍也是因為發現了這本帳冊才會受到構陷,請陛下早下決心!」

    皇帝此時已經想明白了事情的詳細,看元烈此次的行動,目標分明是要證明趙家人的罪過。他冷冷一笑道:「年輕就是好啊,有衝勁沒有顧慮,什麼也不想、不說、不動,就敢往宮裡闖!你說是不是啊,齊國公?」

    齊國公連忙站起身來,恭身向陛下行禮道:「請陛下恕罪,小兒無知,惹怒了陛下,還請陛下寬宏大量,看在他一片忠心體國之上,原諒了他的莽撞,若真要降罪,請陛下降罪於我,是我教子無方,才使得他如此膽大妄為!」

    太子冷笑一聲,如果皇帝不認這本帳冊,現在郭導手頭又沒有人證,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辦法落趙家的罪過。

    誰知下一刻,皇帝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聲音中絲毫不掩飾快意道:「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說著,他的眼睛眯起來,起初神色還算得上平靜,慢慢的,眼中變得冷厲無比,他久居深宮,不喜歡上朝,可是對於權力的把握,卻比任何人都要牢!其秘訣,無外乎對於每一方勢力的牢牢掌控!這一個帳本,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並不足以證明趙宗貪墨軍餉的罪過,又沒有人證,自己若是偏袒趙宗,大可以當做一無所知,告郭導一個誣陷忠良的罪過。只不過,裴家的手伸的太長,已經超過了他能容忍的範圍,這一根多出來的藤蔓,還是及早砍掉為好!

    皇帝臉上的神色十分複雜,既帶著些讚許又帶著些難以掩飾的怒氣,厲聲道:「真正落在軍隊身上的不過是五十萬兩,剩餘的一百五十萬兩----」說著他重重怒喝道:「全都流進了他趙宗的腰包!一個小小統帥,天子之臣,何其貪婪,何其狂妄,簡直是無法無天!」

    眾臣一驚,全部起身,紛紛跪下道:「陛下息怒。」

    李未央微微一笑,及時低頭,掩住了眸子裡的嘲諷。果然,她所料不錯,皇帝就缺這麼一個處置趙家的藉口,這一局固然冒險萬分,但她還是賭贏了!

    皇帝的胸口劇烈起伏,臉色也是異常的難看,雷霆之怒道:「竟然敢侵吞巨額軍餉,趙宗這個老東西死得好!」

    向來皇帝說話都是十分的平和雍容,眾人此刻見到他說出如此粗俗的話,顯然是怒到了極點,誰都不敢吭聲,連頭都不敢抬,哪怕是所有的女眷都離席站起,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所有人之中,唯獨裴皇后還坐在原地,高貴從容,面上似笑非笑。

    「這個老鼠,毒蟲,流氓,國之蛀蟲!」皇帝大聲地咒罵道,臉上的肌肉猙獰的抖動,幾乎可以說得上破口大罵。所有的臣子都噤若寒蟬地匍匐在地,頭垂落在地上,哪怕是太子,也是一聲不吭,生怕成為皇帝發作時的犧牲品。

    皇帝看到眾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厲聲道:「把趙家的那些畜生都給朕壓上來!」

    元烈一揮手,護衛立刻把趙拓、趙祥和以及裴忠一同押了過來。

    趙拓已到近前,身上朝服都皺在了一起,仿佛受了委屈的模樣,伏地叩首道:「微臣參見陛下,陛下救命啊!旭王殿下什麼不說就闖進朝房,捉了微臣要面君,微臣冤枉啊!」

    皇帝冷哼一聲道:「趙拓,你知罪嗎。」

    趙拓抬起頭來:「臣歷三朝,現在又侍陛下,只知道忠心為朝廷辦事,不知道有何罪過。」

    「趙拓,好一個巧言令色的人,你協助你大哥趙宗疊施jian謀,貪墨軍餉,圖謀不軌,此為謀逆之罪!」

    趙拓吃了一驚,立刻又叩首:「臣現為中書令,一直按照陛下指令行事,從無逾越!再者趙宗是微臣的大哥,與我為至親,確實常來常往,然而微臣相信大哥的人品,他是被人誣陷,什麼貪墨軍餉,純粹是子虛烏有!陛下,微臣實在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偏幫郭家!微臣替大哥叫屈,替自己叫屈,替趙家叫屈啊!」

    皇帝陰冷一笑,喝令道:「把這老賊拉出去!嚴刑審問,一定要查出幕後主使!」

    趙拓心頭這才惶恐起來,他原指望裴後開口,可半天都沒等到,聽皇帝口氣,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立刻老淚縱橫,在那裡叩首不已,哀求道:「陛下,請念老臣為國忠心辦事多年,饒老臣一條活命,臣願削職為民,永不返京!」

    可是,眾禁軍在皇帝的指令下,上前如同捉貓一般就要捉拿他,趙拓這時候更加慌了神,他竟然不顧顏面,死死摳著地面上的青磚,指甲都斷裂了也還不肯鬆手,大聲道:「陛下,陛下,饒命啊!」

    李未央的面上划過一絲冷淡的笑意,目光卻是筆直地盯著裴後,如今就是一個大好機會,只要裴後開口求情,她就能拖裴家人下水!快!快!趙大人你可要叫的更加悽慘一些才好,讓裴後不得不開口,我才好進一步動手!

    裴後目光陰冷地盯著這一幕,眼睫動了動,似乎就要開口。

    關鍵時刻,皇帝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頭,閉目仰天,喘著粗氣,一下子坐在了御座之上。

    看來皇帝真是頭痛症犯了,李未央緊緊皺起了眉頭,他這到底是什麼病,為什麼一發怒,就會如此的可怕。

    裴後看了皇帝一眼,目中划過一絲冷芒,卻是突然坐穩了位子,毫無再開口的意思了。裴後不動,太子不動,裴家人自然不敢動,事實上,對於喜怒無常的皇帝,大家都是十分的害怕,生怕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這時候,趙祥和和裴忠都是嚇得夠嗆,趙祥和大聲道:「陛下,微臣父親和伯父都是冤枉的,微臣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您不要聽郭導在這裡胡言亂語,誣陷忠良!」

    顯然,趙祥和還是不肯認罪,雖然對不能把裴後徹底拉下水感到遺憾,可到了如今,再沒有留下趙家人性命的必要!縱然審問,也是什麼都問不出的!元烈冷冷的一笑道:「陛下,古來不用重刑,犯人是不可能說出實情的!」

    皇帝頭痛得目眥欲裂,面上越發惱恨,冷笑一聲道:「把鐵籠抬上來。」

    眾人一聽,面色都是一變。只見到太監們很快抬上來一隻黑黝黝的籠子,足有一人高,頂部只有一個能容納頭顱的小口,邊緣上豎有數個小木橛,此籠上粗下尖,看起來十分古怪。皇帝冷冷一笑道:「你們看這東西如何呀。」

    眾人面色都是巨變,卻是滿場靜寂,誰都不敢言語。阿麗公主問李未央道:「這是什麼東西?」

    李未央輕輕蹙眉,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見過。」

    郭夫人面色卻是微微發白,她輕聲道:「這鐵籠乃是陛下首創,十分的可怕。」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大手一揮,已經有禁衛將趙祥和硬生生置於籠中,將那木橛向內漸推,還未多久,只聽見趙祥和厲聲慘叫起來,聲音悽厲的仿佛穿透雲霄,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戰慄之感。緊接著他的頭頂露出一個湯勺大小的窟窿,護衛拎來一個鐵桶,竟然將一大勺滾燙的油灌進趙祥和頭頂上的窟窿,轉瞬之間,他的頭頂開始冒起縷縷青煙,滾燙的油在裡面噝噝作響,趙祥和被疼痛折磨的拼命掙扎,怎奈身體被死死壓住,無法動彈。折磨到這裡,皇帝一揮手,木橛又逼近三分,眾人眼睜睜看著一縷白色的腦漿竟然從趙祥和的腦中迸發,穿透籠子,向天空噴she而出,那人片刻之中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皇帝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向著裴後道:「皇后覺得此籠如何呀。」

    裴皇后只是溫柔微笑,矜持地說了一句:「一次兩次尚可使用恐嚇手段,若長此以往,其法就會不靈驗,陛下將來還是要換個法子。」

    皇帝眼中戾氣極重,只是勾起嘴角道:「皇后放心,我的刑法甚多,你不用多慮。」

    皇后淡淡一笑,面上卻是一派平和。

    尋常刑部問案,一般都用速成之法,白日不許睡覺吃飯,晚間不許睡覺打盹,萬一犯人熬不住,審訊的時候務必敲扑撼搖,不許他們入睡,用這種法子,往往只有三成的人會開口。若是對付剩餘不開口的人,刑部就會用一些審訊的非常手段,鐵夾,棍棒,鞭子,蠟燭,辣椒水等等東西,而這眼前的鐵籠,則是目前刑罰之中最為可怕的一種。所有人看到那種腦漿迸出的場面,都會聞籠色變,很多人連看都不敢看,都會急忙招認。所以,這籠子效果奇好。

    阿麗公主看到這一幕,早已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面上也是十分的恐懼,李未央轉頭看她,柔聲安慰道:「公主不必害怕。」

    阿麗公主見李未央神色不變,沒有絲毫的恐懼,她不禁開口道:「嘉兒,你膽子也太大了,依我看,你們這位皇帝,他真是個……」

    她的話沒有說完,李未央卻向他搖了搖頭,示意她謹慎小心,阿麗公主面色一變,趕緊住口。在她看來,這喜怒無常的皇帝簡直是一個妖魔,對於惹他不順心的人,沒有絲毫的容情。

    皇帝冷笑一聲道:「如此看來,既然趙家是貪墨了軍餉,那郭家的兒子必定是冤枉的了,眾愛卿以為如何呢?」

    現在這種局面,誰敢說半個不字呢,於是所有人皆伏地山呼萬歲,稱頌皇帝的聖明。

    皇帝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十分厭倦地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說著,他已經轉頭離去了。

    所有華服寶帶的文臣武將,並無數女眷都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皇帝的眼中,也不過就是滿滿的倦怠與漠視。

    李未央抬起頭來的時候,只聽到皇帝的嗓音里含有笑意,如同任性的人期待著惡意的遊戲,隨即只剩下他那一件飛揚的袍子,仿佛一對巨大不祥的羽翼,一閃而逝。

    宮中女眷也紛紛退去,裴皇后最後一個站了起來,她的面上始終是十分平靜,沒有絲毫的怒容。李未央真的很想知道此刻的裴皇后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惜她知道,沒有人能夠猜透對方的心思。

    眾人都是噤若寒蟬,目光怔然地看著皇帝退去,這一個人在他們的眼中等同於噩夢。這許多年來,皇帝不是沒有作為,簡直是太有作為了一些,他每一次的舉動,都會讓人覺得十分的乾脆利落,而且驚恐。這驚恐二字,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適宜放在一個皇帝的身上,他的行為,實在是跟自己的身份過於不相稱。等到皇帝皇后和諸位妃子都離去,大臣之中才炸開了鍋,立刻便有人起身向齊國公恭賀道:「恭喜國公爺了,你的兒子這一回可是洗脫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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