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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齊國公面色一動,他看著納蘭雪道:「納蘭姑娘,你是來見衍兒最後一面的嗎?」

    納蘭雪咬牙:「齊國公,我是一個大夫,若是有最後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的,請讓我見一見他。」

    齊國公和郭夫人對視了一眼,郭夫人眼眸中流露出懇求之色,齊國公才點了點頭:「你去吧,不過你現在的身體也很不好,要多加小心,不要強撐著。」

    納蘭雪便由丫鬟攙扶著進了內屋。郭夫人看著李未央,不禁責怪道:「傻孩子,我知道你心急衍兒的傷勢,可是納蘭姑娘自己都是重病人----若是有個萬一,咱們的苦心就白費了。」

    李未央嘆息一聲道:「母親,若是二哥還有救,納蘭雪自然會盡到最後一絲努力,若是沒救了,她也希望能夠見到二哥最後一面。若是咱們一直隱瞞著她,秘密將她送回故鄉,將來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難保不怨恨咱們過於狠心了。」

    郭夫人聽完這一番話,眼淚不禁打濕了衣襟。齊國公摟住了郭夫人的肩膀,柔聲道:「夫人不要難過,這也是衍兒的命數。」其實齊國公心裡最為難受的,就是當年沒有堅拒陳家的婚事,雖然他也知道若是拒絕了陳家的求婚,郭家會面臨極為惡劣的境地,但是現在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二兒子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齊國公也不禁悔恨莫及。

    郭夫人再也忍不住,撲倒在齊國公的懷中,大聲地哭了起來。

    陳留公主也是眼淚滾滾而下,江氏連忙遞上了帕子,柔聲地勸慰道:「祖母,你的身子也不好,不要過於悲傷,說不定二弟還有救的。」陳留公主充滿希冀的看著那一道房門。此刻眾人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那道門,生怕納蘭雪走出來,告訴大家的是一個壞消息。

    半柱香之後,納蘭雪才被人攙扶出來,她看著眾人,目光卻是輕緩的,開口道:「郭衍還是有救的,只不過一定要按照我說的方子去做。」

    眾人一聽這話,眼中都迸發出驚喜,尤其是郭夫人,更是雙手合十,連聲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說著她走上去,握住納蘭雪的手道:「納蘭姑娘,多謝你了。」

    納蘭雪淡淡一笑,面色極度蒼白,可是那神情之中卻是有著安慰的。

    李未央看在眼中,不禁也鬆了一口氣。郭夫人若是剛才自私自利,拿著靈芝去救郭衍,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如今這樣,反倒是她善有善報。事實證明,李未央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郭衍傷勢過重,絕非納蘭雪說的那麼輕鬆就沒事。接下來的整整兩個月,郭衍都躺在床上,經常高燒不退,胸前纏著厚重的紗布,為了防止他忍受不了胸口的疼痛,納蘭雪還把他的雙手縛在了床頭上,以防他抓傷自己,加重傷勢。如今納蘭雪自己還是個病人,所以她必須咬緊牙關,利用全部的意志保持清醒,為郭衍進行種種的診斷和救治,此刻她沒有崩潰的權力,只能用盡全部的心力去救活郭衍,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郭衍活下去。

    在這段治療的過程當中,李未央眼睜睜看著納蘭雪明明自己都要倒下去,可卻始終都不眠不休地陪侍在郭衍的旁邊,甚至包攬了一切看護的工作。這樣的工作十分艱難,郭衍雖然一直昏迷,可卻掙扎得很厲害,以至於納蘭雪在餵藥和敷藥的時候,經常被他打翻了藥碗。

    李未央從始至終看著這一切,心頭不禁感慨,納蘭雪的身體她很清楚,除了滿身的傷口還沒有痊癒之外,她臉上的傷口更是不能見風,可是她偏偏為了郭衍,沒日沒夜在這裡照顧著,僅僅是因為她是一個大夫嗎?李未央搖了搖頭,若是僅僅為了如此,納蘭雪的臉上不會有那種強制壓抑的狂亂,何況她做到的遠已超過一個大夫該做的範圍。

    在昏迷之中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每次到了餵藥的時候,郭衍掙扎的特別厲害,眾人束手無策,卻見到納蘭雪一言不發的端過碗來,一口一口的含入自己的口中,再一口一口對入郭衍的嘴裡,她那樣專心致志,甚至是近乎虔誠,不但震懾了所有的人,甚至連郭衍都漸漸的安靜下來。這個屋子裡,不僅有陳留公主,有郭夫人,有齊國公,還有郭家其他的公子們,可是納蘭雪卻像是全然不在意。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她卻依舊一口一口將那一碗又一碗苦澀的藥汁餵入他的咽喉。

    李未央讀懂了她的心意,她一直苦苦壓抑著對郭衍的深情,苦苦控制著對郭衍的愛,若是換了自己,恐怕早已經將郭衍恨到了骨子裡。可是納蘭雪卻依舊愛著他,甚至於,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肯放棄。但是在眾人的面前,納蘭雪從來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情緒,仿佛對待郭衍她只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大夫。郭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走了出去。然後郭家的其他人也都一個一個靜靜退了出去,將這間屋子留給了這對苦命的情侶。

    李未央走到了郭夫人的身邊,聲音十分溫和:「母親,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

    郭夫人失聲大哭起來,不光是郭夫人,就連一直默默看著一切發生的阿麗公主,都忍不住哽咽著道:「納蘭姑娘太可憐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麼好的女孩子。」

    李未央看了一眼阿麗公主,神情複雜:「公主,納蘭雪的確是一個好姑娘,她的遭遇也很讓人同情,但是……」

    郭澄嘆了一口氣道:「但是她和二哥沒有緣分。」

    阿麗公主猛地抬起頭,駁斥道:「為什麼?二少夫人不是已經離開了郭家了嗎?而且二少爺已經和她斷的乾乾淨淨了,將來他不能迎娶納蘭雪嗎?」

    郭夫人聽著她天真的話,面帶憂慮地搖了搖頭,「阿麗啊,你真是個傻孩子,這世家之間的婚姻哪有說斷就斷的,不光你傻,衍兒那孩子也是傻。雖然他用這一條命還了陳冰冰的情,可是郭陳兩家的事情可以這麼簡單的結束嗎?」

    陳留公主不斷地嘆息著,她旁邊的江氏也是面上帶了無窮的惋惜。阿麗公主左看右看,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陳冰冰已經回去,就是和郭衍斷絕了來往。這樁婚事應該就此作罷了,為什麼他們還要這樣說呢?

    郭敦一拳頭打在了樑柱上,神情痛苦。齊國公則一直一言不發,靜靜坐著,老僧入定一般,對他們的話語毫無反應。

    就在此時,卻聽見外面有人稟報導:「國公爺,陳家來人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齊國公嘆了一口氣道:「我去看看吧。」他還沒有走到門口,郭夫人卻突然道:「不!這件事情是郭家的事,我們都應該去聽一聽,看要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齊國公一愣,隨即看向自己的妻子,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見她神情堅定,他最終只是點了點頭,鄭重地道:「好,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解決吧。」

    客廳之內,陳家的人也是面若寒霜,陳玄華看著自己的父親陳靈,不禁開口道:「父親,這件事情恐怕沒有表面上看去的那麼簡單。」

    陳靈如今位列禮部尚書,正二品的官員,平時為人十分的冷靜自持,可是事情牽扯到了自己的嫡女陳冰冰,他不得不親自來一趟。他看了自己身邊的兒子一眼,卻是做了一個手勢,淡淡地道:「你不必多言,看齊國公如何解釋此事吧。」陳夫人則一直在旁邊擦著眼淚,勉強壓抑著心頭的憤恨。

    郭家的人到了,原本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寒軒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走了上去,目光冷厲如刀,神情也是極為憤怒:「你們究竟對我大姐做了什麼?」

    齊國公面色就是一愣,旁邊的郭敦已經冷冷接口道:「做了什麼?應該是你大姐對我家做了什麼才對!」

    他這句話說完,齊國公卻眉眼冷漠,聲音嚴厲:「還不住口!長輩都在這裡,這裡哪兒有你說話的份兒?」這句話,不僅是在斥責郭敦也是在含沙she影陳寒軒的無禮在先。

    陳靈當然聽明白了,他一揮手道:「寒軒,回來坐著!」陳寒軒咬牙,他的右手已經不能用了,所以一直是用左劍。正因如此,他始終認為自己犯下的錯已經償還過了,再也不欠他們郭家什麼,才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裡和郭家人理論。聽見自己的父親一聲冷哼,他面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神色,卻強制壓抑著,退後了三步。

    齊國公看著陳家的人,語氣有幾分冰冷,他慢慢地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照實說吧。」

    陳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她看著對方,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出了什麼事?你們還有臉問這樣的話!我將一個好端端的女兒交給你們郭家,可你們又是如何對待她的?那一日她回去之後,整個人都是痴痴呆呆,問她什麼也不肯說!我要帶著她來郭家理論,她卻是死活不肯!不久前竟然還悄悄的取了那在庫房之中存放了百年的靈芝,我派人一打聽才知道,她竟然是送來了郭府!這一連串奇怪的事情已經叫我們心中起了疑,她昨天晚上竟然又突然上吊了!」

    齊國公一聽,頓時臉色變得很難看,脫口道:「現在呢?如何了?」

    陳夫人傷痛地搖搖頭:「好在丫頭及時發現,她被人救了下來,如今卻是整個人陷入昏迷中,囈語不斷,卻不知道在說什麼。」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還好,陳冰冰還活著。

    郭夫人聽到這句話,一臉的驚駭,張口想問什麼,卻說不出話了,久久才幹澀並困難地迸出一句道:「所以,今天你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陳夫人咬牙道:「是,我們是來討一個說法!她一直反覆叫著郭衍的名字,她一直想要做你們郭家的好兒媳婦,為什麼你們要這樣的對待她?不給我們一個說法,今天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郭夫人的心被巨大的痛苦狠抽了一下,心中所有的憤怒,憂心,煎熬,彷徨等種種情緒都有了發泄的對象,她大聲地道:「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們,當初這們親事不是你們逼著迫著,才成功的嗎?」

    陳夫人沒想到對方半點歉疚的意思沒有,反倒追究起舊事來,不禁勃然大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走上前去,輕輕地托住了郭夫人的胳膊,柔聲道:「母親,不要動怒,有什麼話,坐下來慢慢說也好。」

    可是陳夫人卻是大怒,聲音如珠玉一般滾滾而出:「你們郭家都是兇手,是你們將我的女兒害成這樣,竟然還有臉來責問我?」旁邊的陳靈連忙拉住了她,低聲道:「夫人,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你為何如此的激動?」陳夫人平時是一個鎮定溫柔的貴夫人,可是此刻她已經顧不得許多,想到女兒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的心頭就是無比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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