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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滾!你立刻就滾!」她強行提起精神,呵斥道。
「不,奴婢不能走,奴婢若是走了,再也沒人會為夫人你著想了!奴婢寧願死,也絕對不離開夫人!」福兒一邊說,就往旁邊的柱子上撞,陳冰冰一時吃驚到了極點,連忙攔住了她:「你真是要氣死我,罷了,退下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福兒悄悄擦了眼淚,又觀察著陳冰冰茫然無措的神情,帘子落下的時候,恰好掩住了福兒唇畔的一絲冷笑。
李未央原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陳冰冰被她當眾拆穿,一定會有所收斂,可是納蘭雪下午的時候卻突然被人送回了郭府,這一次,她的傷勢要比上一回更加的嚴重,整個人早已是昏迷不醒,氣息奄奄了。
李未央見到這種情景,不由動了真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姐暗中派了不少人秘密的保護,以防止裴家的人動手,這一路本來應該十分的平安,可是在中途卻出了一點差錯。納蘭姑娘不肯接受小姐的保護,她說和郭家的關係已經徹底斷絕了,不想再和郭家人有任何牽扯,所以咱們的護衛只能由明轉暗,暗地裡保護她。本來這也是十分妥當的策略,不會引起裴家人的懷疑,也可以引蛇出洞。可是納蘭姑娘走到城郊的時候,卻突然見到一個孩子落水,即將被淹死,於是她想也不想的便跳下河去救人,沒有想到剛剛把人救上來,卻莫名其妙的衝上來一夥衙差,還有一個哭鬧不休的婦人,說納蘭姑娘意圖拐帶自己的孩子,因為孩子不從,就將她的孩子推下了水,並說是她親眼所見!就這樣,那些衙差當場鎖走了人,護衛們若是對付尋常的刺客還好,但是這樣的情況卻不能明目張胆的救人。於是他們火速派人去回來送信,可是還沒有等信送到,那華縣的官員卻認定了納蘭姑娘的罪名,吩咐如狼似虎的衙差將她打得奄奄一息,都是往死里下手,若非旭王殿下的人及時趕到,已經沒命在了!」
李未央清麗面容上抑制不住地湧起怒色,她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聲道:「欺人太甚!」
陳冰冰向來是個單純的人,她為什麼會想到這麼多毒辣的計策?又為什麼非要將納蘭雪置諸死地不可?!背後一定有人在暗地裡運作一切!
趙月從未見過李未央露出這樣的神情,一時極為驚訝和惶恐。
李未央心血如沸,五內如煎,一股憤怒哽在喉間,幾乎要噴薄出來。握緊了拳,合上眼,用盡全部氣力,將那一腔惱怒強咽下去。她一直是同情納蘭雪的,只因她也有過同樣的遭遇,所以感同身受。過去她從來不憐憫別人,但人都是有弱點的,她每次看到納蘭雪都會想到自己,所以就不由自主的想要幫助她。說到底,她不是在幫助納蘭雪,而是幫助過去的自己。但同時她也知道,情感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在納蘭雪和陳冰冰之間,利益關係迫使她一直站在陳冰冰一邊,正因為如此,她才要竭力壓抑這樣的情緒。
她一邊強烈的自我否定著,一邊意圖讓自己冷靜的處理此事,以至於明知道陳冰冰咄咄逼人,非要殺了納蘭雪不可,也不對陳冰冰採取絲毫的舉動。那是因為對方是她的二嫂,從理智上來講,她必須維護郭家和陳家的聯盟。更重要的是,她由始至終都知道,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地裡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或者,對方就是將納蘭雪推到了她的面前,故意要誘她一步步地拋棄冷靜,豁出去站在納蘭雪一邊,替她主持公道,這才能達到對方徹底離間郭陳兩家的目的!可以說,對方已經找到了李未央平靜冰冷表現下的弱點,並且善加利用,逼著她明知道這樣做會損害利益,也必須順從本心,按照對方的棋路走,這樣的高手,實在是叫人心驚膽戰!
所以,李未央一直在和對方戰鬥,和自己的心戰鬥,堅決不肯按照對方鋪好的路走,等到李未央驚覺自己這樣的堅持,反倒讓納蘭雪一步步的走入了死地,她的心頭,湧現出來的是極大的惱怒和滔天的怒火。
匆匆趕到了客房,這才發現,屋子裡的納蘭雪身上滿是斑駁的血跡。趙月輕聲地道:「納蘭姑娘上一次受到的傷還沒有痊癒,這一回又將她舊傷打裂了,剛才大夫說情形很險,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李未央面色一變,隨即冷聲道:「你去將母親和幾位哥哥全都請來吧。」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到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進了屋子,不是郭衍又是誰呢?郭衍慌亂之中卻被椅子絆倒,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衣裳都被勾破了,他顧不上擦傷和疼痛,一下子撲到在納蘭雪的床邊上,整個人篩糠一樣顫抖不止,那神情極為震撼。
李未央輕輕地別過了眼睛,除了身上的傷口之外,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竟然用鐵鉗在納蘭雪柔嫩的臉頰之上作惡,以至於她那一張容貌變得極為可怖,多麼溫柔可人的一張臉啊,竟然變得血跡斑斑,形容可怕。李未央不知道這樣的傷口能不能再痊癒,現在早已不是考慮容貌的問題,納蘭雪傷成這個樣子,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她沒有想到陳冰冰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將對方傷到如此不說,竟然還毀了她的容貌,這樣的傷口多麼的可怕,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就是毀了納蘭雪的一生,納蘭雪明明已經想要放棄一切,就此離開大都,陳冰冰為什麼不肯放手呢?
裴後太聰明了,她準確地算準了每一個人的心,不動聲色,手不沾血,便已經讓他們互相廝殺,鮮血淋漓、傷痕累累……而李未央再如何聰明,也沒辦法控制陳冰冰的嫉妒,納蘭雪的倔強,更加無法要求郭衍轉過去愛陳冰冰。
郭衍緊緊地握著納蘭雪的手,像是看不到她的容貌已經毀了,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到了納蘭雪的面上。可是這也沒有辦法,讓躺在床上的人清醒過來、
看著眼前這個人佝僂一團,渾身都是血跡斑斑,李未央的五張六腑霎時緊緊揪在一起,仿佛看到的不是納蘭雪,而是當初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自己。
「都是我的錯。」郭衍的聲音像是隨風斜飄的雨絲,凌亂而悲涼,「我以為只有趕她走,她才能得到最後的解脫,卻沒想到會將她逼到這種地步。」
李未央沒有回答,她只覺得郭衍的懺悔來得太晚,一時之間,整個屋子裡都是一片死寂。
等到郭夫人和其他人趕來,見到這一幕,面上都是無比的驚訝,郭夫人看著李未央,面上無比震撼:「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未央搖了搖頭,她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跟別人解釋,更不想再看到這一幕,因為看到納蘭雪,總是讓她想到那些斑駁的傷口,所以她別過臉去,正要出去,卻沒有想到迎面陳冰冰也已經快步地走了進來。她一見到他們,立刻劈頭蓋臉地問:「你們不是說納蘭雪不是已經離開了嗎?她怎麼又回來了?」她一連串的說著,神情癲狂,看起來像是一個瘋子,而絲毫沒有過去那種美麗溫柔、活潑俏皮的模樣。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卻站住了腳步。不止是李未央,其他人都是用這樣的眼光看著陳冰冰,像看陌生人一樣。
陳冰冰一時倉皇:「你們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又做錯了什麼?」
向來最喜歡陳冰冰,與她關係最好的長嫂江氏情不自禁地開口:「冰冰,你怎麼變成如今這樣的模樣,納蘭姑娘說過了要離開這裡,不會再威脅你的地位,你為何還要下這樣的毒手?」
陳冰冰震驚地看著對方,「你說什麼?」
李未央指著床上奄奄一息的納蘭雪,驚異於自己,竟能這樣平靜冷淡地一字一字說著:「你沒看見嗎?她渾身是斑斑的血痕,那漂亮的臉也已經毀了,縱然你和她是情敵,也不必做到如此的地步,難道你要二哥恨你一輩子嗎?」
陳冰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看著李未央,絲毫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的模樣。
郭夫人嘆了一口氣,再也忍不住心頭痛徹心扉的失望:「冰冰啊,這一回你是真的做錯了,不管我怎麼勸你,為什麼你都不肯放下執念呢?讓這件事情圓滿的解決不好嗎?非要做到這個地步,讓大家都怪你,你才高興嗎?原本納蘭雪就是郭衍的未婚妻,是你硬生生的將衍兒奪走了,不錯,這件事情,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罪,可是納蘭雪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手呢?」
陳冰冰看著眾人的嘴巴張張合合,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一樣,失聲道:「你們瘋了嗎?為什麼要口口聲聲指責我?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郭澄早已得到了消息,看到這一幕,更不願再信任她,眼前的女子已經太讓人失望了,他冷冷地道:「二嫂,今天納蘭雪離開大都,誰知半路上卻出了岔子,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差將她捉了去,根本不容分辨,將她毒打了一頓,小妹派去的護衛不敢和官府起衝突,等我們發覺不對的時候,納蘭姑娘全身的傷口都已經崩裂,而她的面容也已經毀了,這難道不是你做的嗎?除了你之外,誰會這麼恨她呢?」
陳冰冰搖了搖頭,恐怖的感覺遊走全身,看見郭家每一個人冰冷的眼神,她駭得渾身發抖,竟然覺得一種莫名奇妙的氣惱衝上心頭,變得不受控制的歇斯底里:「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就在這時候,床邊的郭衍已經轉過了頭來,他緩緩站起身,蹭的一下子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向陳冰冰走了過去。
李未央第一個反應過來,一下子攔在了他的面前,聲沉如冰:「二哥,你要做什麼!」
郭衍搖了搖頭,看著李未央,神色平靜:「我沒有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妹妹,請你讓開!」
陳冰冰不敢置信,此刻無論她如何辯解都沒辦法替自己解釋,她的雙眼直而空洞地看著男人冰冷的眼睛,整個世界死一般地沉寂。
李未央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郭家人都不肯傷害陳冰冰,她不希望郭衍在一時衝動之下做出終身悔恨的事。
齊國公最了解自己的兒子,他作出的決定,沒有人能夠阻攔,齊國公突然開口:「嘉兒!你二哥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先讓開吧。」
李未央的步子還沒有移動,郭衍已經越過她向前走過去,那冰寒的劍尖指著陳冰冰,郭衍慢慢地道:「我早已想向你說明一切,只不過你的父母親不允許我這麼做,在他們的面前,我的感情微不足道。家族聯姻在即,我只能放棄納蘭雪,我的確對不起你,可這個世界上我最對不起的人是她,從前我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忘記她,好好對待你。可是今天你讓我的愧疚變得永無止境,你讓我沒有辦法再去愛你!」說著他竟然蹲下了身,將那劍反折過來,將劍柄遞給了陳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