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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大堂之內,納蘭雪苦笑,「我沒有想到這是一個陷阱。」

    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李未央的面上,反倒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迷濛清冷之意,使得她整個人如飄逸出塵的冷月。李未央輕聲道:「我也沒有想到對方會用這種方法。」

    納蘭雪看著李未央,良久沒有說話,最終她慢慢地道:「你明知道出言幫了我,你二嫂會恨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李未央如清泉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複雜,道:「你之前幫過我,也幫過五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無路可走。」

    納蘭雪苦笑道:「不管怎樣,她的目的是達到了,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在大都行醫。」

    對於一個大夫來說,名聲最重要,一具屍體抬到了藥堂門口,縱然你是沒有罪過的,別人也會將此事傳出去,影響你的名聲,若是納蘭雪在大都根基很深,這事情不難擺平,但她是個女子又一直免費施藥,別人又怎麼容得下她呢?必定抓住此次的事情大做文章……這個計策當真很有用,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我想那王大夫也是看你這藥堂生意太好,搶了他的門路,才會幫著對方陷害你。」

    納蘭雪輕輕地一笑,眼底自有一股蒼涼激憤之意,道:「無論如何,你今天替我解了圍,我謝謝你,郭家欠我的,已經還清了,但是這藥堂我沒法經營下去。」說著,她吩咐夥計將藥堂的地契房契全都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李未央卻也不看一眼,只瞧著納蘭雪的額頭:「先包紮一下吧。」

    納蘭雪神情有一瞬的茫然,忽然自嘲似地笑了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轉身進去包紮,李未央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趙月道:「小姐,這位納蘭大夫……」

    李未央再將諸事想了一遍,道:「如今這個情況她已經不能留在大都了,你吩咐下去,安排人手護送她離開大都吧,希望這樣能夠讓二嫂消氣。」

    趙月不禁看著李未央道:「小姐是擔心二少夫人那裡?」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會變得狠毒,只要你嘗過什麼叫做嫉妒,所以我擔心二嫂不會輕易罷手。」

    趙月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二少夫人表現得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啊!」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就是毫無異樣,我才會覺得奇怪。」

    趙月想到剛才那一幕,立刻點點頭道:「那奴婢立刻就去辦。」

    李未央回到郭府,眼中似盈滿笑意,又似有針芒閃動,面上卻是沒有表現出一絲異樣,陳冰冰瞧見她,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卻壓不住眼底的欲言又止。

    用完午膳,李未央出了大廳,卻突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李未央猛地回頭,只見到陳冰冰站在她的身後,用一種異常陌生的目光看向她,李未央默然道:「二嫂有什麼話要說嗎?」

    陳冰冰慢慢地道:「你為什麼要幫著納蘭雪?」

    李未央看著陳冰冰消瘦的面龐,更多是為陳冰冰的糊塗感到惋惜,她開口道:「是的,我承認自己很同情她,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從郭家的利益、從二嫂你的利益出發的,若是今天你派去的人傷了納蘭雪,將來二哥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原諒你。你這麼做非但不能挽回二哥的心,卻只會將他越推越遠,難道你不知道嗎?」

    陳冰冰咬牙看著李未央,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帶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若是換了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離開郭衍,可是陳冰冰畢竟和自己不一樣,她不願意放棄這個夫君,也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所以才死死地抓住虛幻的幸福不放。既然不舍,就應該好好地對待夫君,對待郭家,將納蘭雪徹底的摒棄在眾人的視線之外,為什麼反而要在私底下去傷害對方呢?這樣一來,只會激起郭家對她的同情,激起郭衍對她的舊情,上一次李未央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而對方明顯是陷入了迷霧之中。

    李未央輕聲地道:「二嫂應該見過有人用拳頭去握細沙吧,若是你緊緊的攥住,那沙子只會流走得更快。」

    陳冰冰怔住,看著李未央一言不發,像是在仔細思考她話中的意思。

    李未央無聲地笑了:「今天的事情,不管是我還是換了別人都會這樣做,納蘭雪已經決定離開大都,不會再威脅你了。二嫂,我言盡於此,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一時糊塗,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說著她並不停留,筆直從陳冰冰的旁邊走了過去。

    陳冰冰在原地站了半天,長久的沒有動作。

    旁邊的丫頭福兒不禁向李未央的背影啐了一口道:「這個人就慣常會裝好心,少夫人,你千萬不要受她蒙蔽啊!」

    陳冰冰猛地一驚,她回過頭來看著福兒道:「你說什麼?」

    福兒冷笑一聲道:「她口口聲聲是為你著想,說萬一被二少爺知道了會怎麼樣,可是你應該好好的想一想,若是將來二少爺回來,瞧見納蘭雪還在大都之中,說不定一時心軟收她回來做妾,不,不是妾,說不定是平妻,到時候小姐你該怎麼辦呢?這郭府中人人都那麼喜歡她,她會醫術,又會討好人,這樣就沒有人在乎你了,到時候哪怕二少爺沒怪罪你,你在這裡還能留下去嗎?」

    陳冰冰聽了這些話,不由面色發白,她剛才已經被李未央的話打動了,可是聽了福兒的話不由覺得她說的也沒錯,的確,她是郭衍的妻子,維護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對呢?她只是想要逼著納蘭雪永遠的離開,不再打擾她的生活,並不想要對方的性命,難道這樣做也錯了嗎?

    卻聽見福兒低聲地道:「少夫人,現在你可不能心軟了,如今小姐都知道了,不能再縱虎歸山,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

    陳冰冰面上泛起一絲疑惑,她看著福兒道:「既然她要走就讓她走好了,難道還要去追她回來不成?」

    福兒不禁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著陳冰冰道:「少夫人你怎麼這麼糊塗呢?」

    事實上陳冰冰的確是出身名門,可是她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母疼愛,兄弟親善,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唯一讓她覺得難受的就是沒有辦法得到郭衍的心。此刻她聽了丫頭的挑唆,不禁面上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

    福兒道:「少夫人,你只要悄悄的派人殺了那納蘭雪,不就一勞永逸了嗎?你想想,郭家和那納蘭雪可是一直有斷不了的聯繫,等到二少爺一回來,他們將此事告訴他,二少爺一定會覺得是少夫人將納蘭雪趕出了大都,更加怨恨你啊。」

    陳冰冰聽到這裡,不由得搖搖欲墜,一陣頭暈目眩,扶住了欄杆才道:「不要胡言亂語!」

    福兒眼珠子一轉,開口道:「少夫人是不是擔心人選,不必擔心,不是還有二公子嗎?咱們家二公子從小練的是左手劍,是老爺硬生生逼著他換成了右手,奴婢聽說,自從右手不能使劍之後,他便重新學起了左手,如今這套劍法絲毫不遜於右手劍,而且二公子向來維護您,只要修書一份,他一定會照著您說的去辦!」

    陳冰冰聽到這裡,不由看了福兒一眼,那神情之中似有一絲警惕:「福兒,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有些不對勁呢?」

    福兒面色一白,連忙道:「小姐你說的哪裡話,奴婢可全都是為您著想啊!,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這句古話您可不要忘記,若是少夫人懷疑奴婢的一番苦心,那奴婢不如一句話也不說了。」說著她緊緊的閉起了嘴巴。

    陳冰冰嘆了一口氣,秀美的容顏已經變得十分的憔悴,如今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分辨誰是忠誰是jian,只覺得每日頭疼欲裂,胸口的澎湃之氣不斷的上涌,她拼命的壓抑著胸口的戾氣,每次照鏡子都覺得自己面目可憎,仿佛充滿了妒忌,可是她也無法壓抑形勢的發展,雖然隱隱覺得李未央說的沒有錯,若是被郭衍知道了一切,反而會恨自己。想到夫君會恨自己,她不免狠狠打了一個哆嗦,可是再想一想福兒的話,她又覺得心神動搖。

    終究,她長嘆一聲:「你容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風平浪靜的過了五日,下午,李未央正在書房中看書,卻突然聽到蓮藕說有客來訪,她聞言放下手中書捲走出了書房,卻見到有人一襲白衣,素袖如雲,站在廊下,聽見她的腳步聲便慢慢迴轉過頭來。那人一身耀眼的華服纖塵不染,琥珀色的眸子顧盼之間橫波流轉,令人不知天上人間,世上最明亮的珠寶都不足與他的眸光爭輝,正是旭王元烈。

    李未央微微一笑,迎上前去:「今日怎麼有空來呢?」

    元烈的面色卻不是那樣的歡愉,他看著李未央,難得鄭重道:「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與你說。」

    李未央瞧見他神情異樣,不由收斂了笑意:「出了什麼事嗎?」

    元烈點了點頭道:「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的說。」

    李未央很少見到元烈神情如此鄭重,不由蹙眉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元烈看了一眼周圍,卻是輕輕做了一個手勢:「在這裡是說不清了,我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李未央略一點頭,隨即便吩咐趙月準備馬車。

    元烈帶著李未央來到大都西郊之外的一所別院之中,李未央瞧見這別院環境清幽,布置清靜,不禁看向元烈道:「這就是你說過的友蘭苑?」

    元烈微微一笑道:「對,這是老旭王在世的時候用來金屋藏嬌的所在,後來他過世了,我便將在這裡所居住的一位側妃遷回府,跟那老王妃做個伴,這裡就空置了下來。」

    李未央見元烈笑容和煦,卻有一絲狡黠,所謂的「作伴」恐怕是接回去故意給老王妃添堵的吧。只不過胡家既然已經覆滅,老王妃就不足可慮了。

    李未央不禁好奇地看著他道:「到現在你還沒有對我說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帶我來賞景嗎?」

    元烈笑容淡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你隨我來吧。」

    李未央跟著他到了院子,只見花圃里栽著蘭糙,廊下還立著幾個丫頭和婆子,都是一色深藍的衣裙,垂手而立,一看到旭王元烈,眾人全都跪下。元烈道:「人在裡面嗎?」

    其中一個婢女連忙道:「回主子,在裡頭。大夫剛剛離開。」

    李未央還沒進門,卻聞見滿屋都是血腥的味道,她心頭一跳,滿目疑惑地看了元烈一眼,快步的進了屋子,只見床上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容顏消瘦,慘白起皮的嘴唇有一道道血口子,不是納蘭雪,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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