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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此言一出,眾人的面上都是大驚,若說剛才他們還以為裴徽是因為喝醉了酒才會對公主無禮的話,現在竟然連公主身邊的宮女都殺了,這絕對不是喝醉酒無禮這麼簡單!靜王元英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壽春公主的胳膊道:「壽春,你剛才說了什麼?再重複一遍。」
壽春公主泣不成聲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一切都好好的,他卻像是喝醉了,在新房裡大發脾氣,砸光了東西,又突然撲過來,我見他神色不對連忙要逃,他卻不管不顧,上來就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不信,你們瞧!」說著壽春公主露出了脖頸之上的傷痕。其實她不這麼做,她的傷痕也是十分的明顯,誰都無法忽視。「然後我的宮女們聽見聲音,衝進來救我,結果他竟然用金樽,活生生將人打死了……」
太子心頭怒火衝天,心中不由將裴徽怨怪到了極點,新婚之夜耍酒瘋可以,可是傷了公主可就是大罪,更別提竟然還誅殺了公主身邊的宮女,這樣的罪名,皇帝怎麼會輕饒!簡直是膽大包天!想到皇帝平日裡對壽春公主的寵愛,太子明白現在必須安撫住她,連忙道:「壽春啊,如今這麼多客人都在,你好歹顧全大局,不要哭鬧,免得皇家失了顏面……」
這還顧全什麼顏面,性命都要沒了!難不成還要讓她忍氣吞聲嫁給這個瘋子不成!壽春公主完全驚駭住了,她連連搖頭:「不!我才不要嫁給這個瘋子,我要回宮,現在就要回宮!」說著她甩開太子的手,哭得花容失色。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可是皇家的事情,誰也不敢多言,更多的人向新房投去了窺探的眼神。而靜王則冷笑一聲道:「太子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公主受此大辱,你還要逼著她嫁給裴徽嗎?」
太子當然知道這門婚事是不成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減輕裴徽的罪名,不至於牽連整個裴家,所以他看著元英,十分平和地道:「靜王誤會了,我當然有我的用意。大家都是知道的,壽春向來受到父皇的嬌寵,脾氣也是十分的嬌慣,受不得一點委屈,芝麻大的事情被她說得天大一般,這都嫁過來了,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摩擦,難道還能就此回宮不成?她當這婚姻是兒戲嗎?」
強調壽春公主的嬌蠻任性,才能減輕裴徽的罪名,否則意圖謀殺公主,這罪過裴家人吃罪不起,太子是想方設法用酒後失德掩蓋過去。
這時候,齊國公卻冷淡地道:「太子此言差矣!若是壽春公主所說屬實,這裴公子便有意圖謀殺公主之嫌,眾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未免太偏袒裴家了!」
一旁的太子妃不急不忙,語氣平穩地道:「齊國公,你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人家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不能因為你與裴家向來有嫌隙,就蓄意破壞人家的婚姻,壽春公主年紀輕不懂事,您是長輩,自然當作和事老的,怎麼能夠說出這麼嚴重的話來呢?」
裴弼卻只是看著李未央,人群之中,她膚白如雪,目光沉靜,下頜纖柔,唇瓣微抿,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尋常的貴族千金,可誰也想不到今天的一切都和她有關係。裴弼只是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動的手呢?
面對太子妃的質問,齊國公淡淡地一笑道:「我可是都為了公主殿下著想,更何況這婚姻是陛下欽賜,如今出了事,當然要回稟陛下,請他做個裁決。」說著他一揮手,大聲地道:「京兆尹大人,請你立刻去把那裴公子請出來,相詢一二吧!」
京兆尹站了出來,卻是心中叫苦不迭,他本來是好端端的參加一場婚宴,誰知會出這麼一件事,更何況此事非同小可,又牽扯到當朝的公主,眾人都盯著他,他不敢推搪,連忙吩咐人道:「去新房將那裴公子好生請出來!」他說的是請出來,而不是綁出來,這其中是很有深意的。他的隨從會意,立刻上前去敲那新房的門,可卻是紋絲不動。
復又敲了三下,那門才打開,裴徽一臉蒼白地走了出來,發上濕淋淋的,身上的喜服也是狼狽不堪,跨過門檻的時候竟然還猛地絆了一跤,險些栽倒在地。他的身後正是裴帆,裴帆面上帶了十分的驚怒,兩人一起走到庭中,裴帆突然狠狠地踢了一腳裴徽的腿骨,裴徽直愣愣地就在壽春公主的面前跪下了。
裴帆大聲地呵斥道:「喝了幾杯酒也不該如此放肆,竟然驚嚇了公主,你萬死難以贖罪!還不向公主殿下叩頭請罪?」
裴徽的臉色十分蒼白,面上似乎還有未曾褪去的cháo紅,可是眼神已經逐漸的清明起來,他被裴帆一提醒,立刻醒過味兒,大聲道:「公主殿下,今天都是我的錯,請你萬萬不要怪罪!」說著他竟然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發青了。
壽春公主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不,你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說到最後,那聲音近似尖叫,靜王連忙將壽春公主護在了身後,壽春還在瑟瑟發抖。
眾人聽到這聲音,都不禁心起憐憫,早有一些貴夫人走到公主身邊去柔聲的勸慰。
裴徽咬緊了牙關,幾乎恨得發狂,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失控,若非剛才裴帆衝進去止住了他發狂的行為,他只怕連整個新房都毀掉了。
元烈聲音輕巧地道:「若說裴公子只是冒犯,何至於連公主殿下身邊的四個宮女都殺死了呢?什麼樣的冒犯會危及公主性命,這也太可怕了。」說著,眾人便向屋中看去,雖然剛才裴帆已經刻意將屍體移到了看不見的地方,避免讓眾人瞧見,可事態緊急,他沒有辦法全部處理乾淨,地上卻依舊是大灘的鮮血,顯然壽春公主所言非虛,那四個宮女是為了保護她,而被裴徽活生生打死的。
眾人見到這種情形,不由都對裴家人怒目而視,新郎官做到這份上,天下也就獨此一家了。裴家若不是膽大妄為,就是有謀逆之心,否則怎麼會對一個嬌滴滴的公主下殺手?酒後失德的多了,沒見過新婚之夜就要殺了新娘的!
靜王元英淡淡地一笑道:「太子殿下,事實就明擺在眼前,你還說什麼只是酒後失德嗎?難道你要親眼看見壽春皇妹血濺當場,才肯向父皇稟報麼?」
太子看著眾人的目光,他們的眼神之中帶了驚恐和譴責,若是他再不向皇帝稟報,並將壽春公主帶回宮去,慎重解決此事,反而會連累到自己身上。他想到這裡,當機立斷地道:「既然如此,就請京兆尹大人先將裴徽押入天牢,再讓我稟報父皇,等候他的裁決!」
靜王微微一笑道:「如此才顯得太子殿下大義滅親,英明神武。」
太子的面色絲毫不變,他神色自若道:「有你這樣好的弟弟在旁邊時時刻刻監督著我,我當然會做的不偏不倚,十分公正。」說著,他不陰不陽地笑了笑。隨即重重的一揮手道:「還在這裡看什麼?都散了吧!」說著他率先走了出去。
裴徽還在掙扎,又被裴帆狠狠地踢了一腳,裴帆厲聲地道:「陛下自然會給你一個公允的裁決,你先跟著京兆尹大人去吧!」裴徽愣了愣,隨即便看向自己的大哥裴弼,裴弼只是輕輕地向他點了點頭。裴徽這才放下心來,跟著京兆尹去了。
壽春公主還在原地瑟瑟發抖,靜王柔聲安慰道:「壽春,皇兄這就送你回宮去,走吧。」
壽春的臉上還是受驚的模樣,在走過裴家人身邊的時候,那種憤恨的樣子,讓人實在難以忘懷,眼看著受到這等驚嚇,她是寧死也不肯結這門親事了。
眾人議論了一陣,紛紛嘆息不已。今天這齣戲實在是讓人太過驚訝,以至於到現在都以為是一場夢境,誰也沒能緩過神來。見如今主角都走了,眾人也都向外走去,李未央落在了最後,卻聽見旁邊有一人輕柔笑語道:「郭小姐真是有能耐,不過我很好奇,你這手腳是怎麼動到新房中去的?」
李未央不用看也知道旁邊這個人正是裴家的大公子,裴弼。她聲音微沉,顯得冷寂幾分:「這個嘛,就不勞大公子擔心了。」既然你們能夠在陳家動手,我利用裴家和壽春公主又有什麼不對呢?
裴弼輕輕地一笑,眼中隱隱跳躍著一簇火苗,口氣卻很清淡,「看郭小姐如此的有信心,是篤定我那二弟死定了嗎?」
李未央笑了,神色靜謐道:「此事事關重大,想必陛下會交給太子、刑部、京兆尹三方會審,裴大公子若有本事,就替新郎官找出此事中的破綻,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我勸你還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救你的二弟才是。」她的語氣十分平和,卻字字如刀,居然直直敲打在人的心間。
裴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實話實說,我已經猜到你會在今天動手,也知道你會利用那些敬酒的賓客,所以早已做了防備……但是百密一疏,竟然還是讓你得手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麼做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這一點嘛,就留給裴大公子慢慢想了。我該告辭了。」月光之下,她的眸光瑩瑩照人,眉梢暗攜一絲戲謔,隨即轉頭快步地向外走去。
旭王元烈笑嘻嘻地從裴弼身邊經過之時,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笑容更加和煦道:「裴大公子,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啊,聽說這婚宴是你一手操辦,不知你現在心情如何呢?」他的聲音十分的輕快,卻暗含毒辣的諷刺,若是換了旁人只怕要當場被他氣得吐血。
而裴弼只是神色不變道:「旭王殿下真是愛管閒事,什麼事情都有你的身影。」那日練武場上若是沒有他的阻止,只怕陳寒軒和郭導之間,必將有一人死在當場,到時候陳家和郭家,這仇恨就結大了。
元烈輕輕一笑,那笑容之中帶著說不盡的嘲諷,他慢慢地道:「所以,凡事有因必有果,若非你先向郭導下手,嘉兒何必對你動手呢?這因果循環,你還得慢慢受著。」
裴弼並不放在心上,言談自若道:「若是再回到那時候,我還是會這樣做,哪怕明知會引來報復也是一樣,這本來就是各人的命運,怪不得別人。但是旭王殿下不要高興得太早,此事未必沒有轉機。」
元烈微微一笑,再不多言,快步地走了出去。
李未央正在郭府的馬車之前,寒風拂過,她衣袂微揚,眉目皎皎,有抹紅潤在面頰上暈開,異常動人。元烈看著她,不禁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神情就是這樣的淡定,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打動她的心緒,就連在手刃仇人的時候,她也一樣是這樣的冷漠,沒有絲毫的感情。可是為了郭家,她已經數度動容了。他心頭微微一動,大跨步地走上前去,面色溫柔如水地道:「在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