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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郭夫人看穿了她的心思,道:「糙原上風大,穿得多一些有什麼關係?你還生著病呢,聽我的,把衣服穿上才准出去。」

    李未央為難地看了一眼,不得已才道:「那好吧。」她這麼說著,便看了元烈道:「你出去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元烈笑了笑,隨即向郭夫人行了個禮。這才走出去,郭夫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道:「剛才旭王說的那件披風呢?也一併拿來。」

    李未央已經無語了,好半天才打發了郭夫人。等她走出帳篷的時候,渾身上下裹得像個粽子一樣,她的打扮讓元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李未央瞪了他一眼道:「笑什麼?還不是你們的傑作。」一件秋衣外加一件披風,這個裝扮實在是讓人笑話。可是郭夫人說的也不錯,這糙原上風確實很大,她穿著這麼厚的衣裳,還微微的發抖,也許是風寒加重了。她看著元烈,輕聲地道:「咱們去前頭瞧瞧吧。」

    元烈點了點頭,就陪伴在她的旁邊。兩人幾乎用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原本並不算長的路走完,一陣風吹過來,李未央輕輕咳嗽了兩聲,臉頰也漲紅了。

    元烈看著她,眼裡心疼道:「我都跟你說了,不要逞強!那些人又有什麼好看的!趁著現在還是快回去吧!」

    李未央向他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注意看那邊,元烈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金帳之前,二王子和三王子已經拔出了佩劍,顯然是準備決一高下,汗王們竟然也都破口大罵,互相推搡起來,甚至有的人連氈帽都掉在了地下,衣裳也被扯破了,渾然不顧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形象。

    李未央遠遠站著,不禁失笑,她開口道:「想不到糙原上的人如此的不含蓄,為了搶皇位,竟然當眾打了起來。」

    元烈冷笑一聲道:「眾位王子中,二王子勇猛,三王子狡詐,是最有實力的王位競爭者。若非三王子血統不純正,恐怕大君早已選定他為繼承人了。如今若是用武力決勝負,二王子和三王子算是勢均力敵,不過二王子是支持太子的,三王子和靜王又頗為和睦,他們兩個誰能取勝似乎也取決於太子和靜王之爭。」

    李未央看了元烈一眼,微笑道:「那麼,你覺得他們之中誰能贏呢?」

    元烈微微一笑,淡漠地道:「自然是三王子,巴圖死的時候,王子們都是各有擁泵,可是短短几日的功夫,局勢就發生了變化。聽說如今汗王之中有三分之一是保持中立的,另外則各自支持二王子和三王子,想這三王子並非大君的血脈,居然也能贏得如此之多的擁護,可見此人不簡單,我覺得他倒是真的很適合做這個大君。只不過他心思頗多,一旦登上大君的位置,必定會在越西和大周之間左右逢源,從中取利。」

    李未央輕輕一笑,笑容在這寒風之中仿佛一朵綻放的臘梅,冷冽而清香,她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卻止住,只是轉過頭去,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大風捲起她的披風,獵獵作響,元烈在一旁看了,連忙將她的披風壓好道:「你既然已經看過了,咱們就回去吧,我瞧他們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

    李未央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最熱鬧的場面還沒有來,你沒有聽母親說,父親和我那三個哥哥都在人群之中拉架的嗎?可你瞧見他們了嗎?」

    元烈看了一眼,那邊人群攢動,還真是瞧不見越西貴族們的身影,那麼齊國公等人又在何處呢?突然,人群之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嗓音道:「陛下駕到!」

    元烈和李未央都是同時一驚,隨即便看到明黃色的儀仗到來。越西皇帝的面上籠罩了一層寒霜,他的聖駕在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了金帳之前,他踏下了龍輦,一步一步地向二王子和三王子走去。

    原本已經打成一團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景,而那些汗王們,卻已經愣住了。誰也不敢相信,越西皇帝仿佛從身上迸發出一種獅子般的力量,他輕而易舉地一手扯開了兩個人,狠狠地抓住了二王子的領口,竟然將他整個人如同麻袋一般地提了起來。皇帝的目光十分輕蔑,看著二王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條狗。二王子正要怒罵,瞧見了那一雙眼睛,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卻比元烈要兇惡百倍,頓時嚇得噤聲。皇帝冷笑一聲,如同打發小雞仔一般的,一把將他丟在地下,隨後他又劈手給了三王子一個耳光,這兩個人都被他打得愣住了,場面鴉雀無聲。

    這事情原本由皇帝身邊的護衛來做就可以,可是此刻皇帝做來,竟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他更像是一柄利劍,筆直地插進了對方的戰鬥,毫不留情地各給了一次重擊。越西皇帝目光冰冷地道:「你們糙原上的大位之爭,朕是外人,不屑插手,可是你們的父親還死在那裡,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裡爭王位,如同雞犬一般斗得你死我活,看著你們這種不忠不孝的兒子,朕都替大君心寒!」

    他這麼一說,二王子和三王子的面上都露出了慚愧之色,父王屍骨未寒,他們確實不該在這種情況下搶成一片。若是旁人這麼說,他們會立刻舉劍殺了對方,可是皇帝開口,分量自然不同。三王子巴術是個精明能幹的人,他立刻面色極為愧疚,低頭向越西皇帝跪下道:「陛下,我覺得父親的死十分的蹊蹺,請您為他主持公道!」

    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開口道:「主持公道?不是說你父親是被狼群咬死的嗎?」他這麼說著,李未央卻注意到,隔著重重的人群,皇帝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抽動了一下,這樣細微的動作,讓李未央輕輕眯起了眼睛。

    就聽見巴術大聲道:「我剛剛查看了父王的屍體,除了狼群撕咬的痕跡,他的後背上還有一記鐵棒留下的傷痕,我想是在與狼群搏鬥的時候,有人從背後襲擊,使得他墜落馬下,一下子跌落狼群之中。若非如此,糙原大君如此驍勇的人,怎麼會死在一群狼的口中?」其實巴術這一番話早就想要說了,可是那二王子太過蠻不講理,死死地揪著他的脖子,讓他沒有辦法將道理說清楚。

    越西皇帝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逡巡著,眼神卻顯得格外的陰森。二王子巴魯惱羞成怒道:「巴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可有什麼確實的證據?」

    巴術冷哼一聲,拍了拍巴掌,就見有護衛將幾個人押了上來,巴術指著他們道:「他們是大君身邊的親衛,若有什麼問題,就仔細的審問他們一下吧,究竟是誰背叛了大君!」這一起被押上來的四個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吭聲,最終不過是連連叩首道:「三王子饒命,我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巴術冷笑道:「既然你們不說,那就只有執行保護大君不利的懲罰,將你們四人全都點了天燈了!」

    這四人一聽,面上頓時流露出驚恐的神情,但還是一言不發。巴術冷哼一聲,拔出腰間長劍,筆直地向居中一人劈了過去,刀鋒靠近鼻尖的一刻,那人面如金紙,汗如雨下,大聲道:「奴才全都交代,奴才全都說出來!」說完,他指著站在一旁的二王子巴魯道:「是二王子給了奴才金銀財寶,讓奴才在必要的時候殺了大君,藉以扶持他登位!他還許給奴才高官厚祿,牛羊財寶啊!」

    他這一句話說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巴術的面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巴魯黝黑的面孔一下子漲得通紅,他怒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說著他沖了上去,揪著那人的衣領,仿佛要將他擰碎。他那一雙鐵臂抓得那人不能說話,整個人被掐著發出求救的喊叫,巴魯冷笑,竟然將那人猛地提起,彎起左膝硬生生地將那人一折兩半。所有人聽見那骨頭碎裂的聲音都是臉色發白,就聽見巴術不陰不陽地道:「二哥,你這是想要殺人滅口嗎?」

    巴魯轉過頭來,怒意沖沖地看著巴術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收買了這個人,讓他來作偽證陷害我!你這個狡詐的東西,你以為你夠狠,先下手,你就能當糙原大君了?有本事你殺光所有的人,殺光這裡的汗王,那樣就沒有跟你爭這個位置!否則你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雜種,有什麼資格繼承大君?」

    儘管被戳中痛處,巴術卻是神情不變地冷笑一聲:「現在你再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你的陰謀詭計已經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謀殺大君的罪過實在是不可饒恕!按照規矩,我們會剖開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把你的人頭和那些叛逆放在一起!以告慰大君在天之靈!」說著他回頭吩咐著自己身邊的護衛,「還不動手?」

    巴魯面色一變,勃然大怒道:「你敢動手!」他身邊的人眼看著也要衝上去。

    就在此時,所有人聽見越西皇帝陰冷地道:「都住口!」

    眾人看向他,一時都有些吃驚,巴術冷聲道:「陛下,你不是說不會參與我們的王位爭奪嗎?」

    皇帝淡淡地道:「巴魯刺殺大君在先,謀奪王位在後,巴術你更是心懷叵測,意圖不軌,你們兩個人都沒有繼承大君位置的資格!這話並不是朕說的,而是你們的父親所說的!」說著,他一揮手,旁邊自然有太監送上一個鑲嵌著紅寶石的匣子,眾人瞧見了那匣子,面色都是一驚,其中有一位老汗王失聲道:「這,這是玉龍匣啊,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皇帝面色平淡,劈手打開了那匣子,從中取出了一張羊皮卷,隨即一揚手展開,將內容露在眾人的面前。汗王們紛紛上前,仔細瞧那字跡,卻都是怔住了。一直在人群之中默不作聲的五王子巴玄突然跳了起來,欣喜若狂:「大君是把王位傳給我了,我才是真正的糙原大君!」他這句話說完了,其他人都對他怒目而視,尤其是巴魯和巴術,巴術上前一步,面色極為難看,他看著皇帝道:「這是什麼?」

    皇帝漫不經心道:「身為糙原人,連你們用來立儲的玉龍匣都不認識了?」

    巴術不敢置信地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上?」隨即,他和巴魯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走到了一邊去,虎視眈眈地看著越西皇帝,在強敵面前,他們預備先聯合起來,等事後再解決大君的問題。

    皇帝冷笑了一聲,一揮手,眾人就見上千名禁軍如同cháo水一般的湧來,里三層,外三層,將所有的糙原貴族包圍在中間,那一柄柄寒光閃閃的寶劍架在了數位王子的脖子上。巴魯和巴術的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挾持了,他們的兵器嘡啷啷地丟了一地。

    李未央輕輕一笑,道:「陛下還真是早預料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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