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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郭澄笑道:「父親何必危言聳聽呢,我瞧父親向來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對父親最放心了。」

    齊國公瞪了他一眼,笑道:「如你們母親所說,我這個人十分的愚忠,死腦筋,所以他才會對我暫且放下心來。但也只是暫時,並非永遠。若是裴家玩完了,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

    聽到齊國公這麼說,眾人面上都掠過一絲驚訝。

    齊國公繼續道:「我們一家手上掌管著四十萬大軍的兵權,原本我還有你們兩位兄長都是駐兵在外,知道這些年我為什麼要稱病在家嗎?」

    大家對視一眼,目光之中露出一絲訝然。郭敦最先提出疑問:「父親稱病在家,難道不是為了照顧母親嗎?」

    看這個四兒子不上道,齊國公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僅僅為了照顧你們的母親,將她一起帶到任上去不就行了嗎?」

    李未央微微一笑,開口道:「這麼說父親是覺得皇帝忌諱那些掌管大權又聰明能幹的臣子,所以才避其鋒芒嗎?」

    齊國公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不錯,郭家有了這四十萬兵權,實在是如履薄冰。因為這四十萬人足可以左右天下的局勢,再加上郭惠妃在宮中又有靜王,若我們支持靜王,他便可以和太子及其他的皇子分庭抗禮,平起平坐。皇帝之所以能夠容納咱們,是想用郭家和陳家來牽制裴氏家族,保持政局的穩定,更可以用裴家和郭家的爭鬥來震懾其他的家族,克制他們蠢蠢欲動的野心。咱們留在大都,你們的兄長在外頭,誰才最安全呢?說到底,咱們這一家人,不過是人質罷了,能夠讓皇帝放心交託四十萬軍隊,又能讓他坐視咱們去和裴家爭鬥,他看的想必很開懷。可是現在嘉兒你鋒芒畢露,壓得裴氏一族抬不起頭來,你說皇帝他會怎麼想?」

    李未央聽到這裡,卻是一愣,在這場棋局之中,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下棋之人,現在看來,她這盤棋下得還不夠到家。

    齊國公的面上露出一絲寒意:「就昨天的這件事情,你確實是算無遺漏、步步為營,若是讓別人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所為,只會覺得你心機深沉。因為裴家與咱們郭家早有嫌隙,與旭王也是十分的不睦,所以裴白才會教唆祥雲郡主去殺死巴圖世子,藉以陷害旭王殿下,誰知你當著眾人的面將這一切揭穿,大君自然嚴懲裴白,不會饒過他的性命,這樣裴家和糙原王室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大。然後你再派人刺殺糙原大君,所有的人都會懷疑到裴家的身上。若是尋常禁軍前去詢問,裴家人一定會打開帳門讓他們搜查,偏偏你動用了郭家的力量,這會讓裴家人十分的疑慮,更甚至引起激烈反抗。你就是算準了他的這種心思,才會借著機會斬殺了裴家的子弟,又讓旭王引來皇帝,借他的手將裴獻送到糙原大君的金帳之內,任他處置。這一步一步的陷阱讓裴家人再無立足之地,讓他們按著你鋪好的路去走,這份心計和手段,不管是誰看到都會不寒而慄。」

    李未央看著齊國公,沉默良久道:「所以,父親覺得我錯了。」

    齊國公看了她一眼道:「當然錯了,而且錯得太離譜,這些年來若是陛下想要徹底根除裴家,他還會留下裴家,縱容他們麼?就是為了牽制其他的家族!你這樣一動裴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們郭府身上,真是個傻丫頭,你鋒芒太露了!」

    李未央沉思,是啊,她過於習慣單打獨鬥,所出的謀略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雖然除了裴家大部分的精銳,可這樣的險招卻會將郭家置於十分為難的境地,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他那麼精明的人,會看不出這一切是郭家人所為嗎?也許她明知道這個問題,可是報仇心切,再加上祥雲郡主的事情,讓她的暴戾之心不斷膨脹,才會這麼做……

    這時候,齊國公看向他的三個兒子道:「我早就說過,郭家的實力不到關鍵的時刻不要顯露,結果你們帶著我從小安排在你們身邊的親衛不說,還親自上陣,一下子把實力都暴露在眾人眼前。只知道盯著裴家,卻根本不知道想一想那些暗中的眼睛!皇帝親眼瞧見你們誅殺了裴家的人,他會不會懷疑郭家會支持靜王,掀翻他的皇位呢?」

    三個人對視一眼,卻不敢吱聲了,現在他們才知道齊國公不是懦弱,而是老謀深算,他正是什麼都知道,所以他才顧慮重重,按兵不動。齊國公嘆息一聲道:「當朝聖上絕不是一般的人,他越是捧著裴家,越是將他們置於烈火之上,所以咱們遠遠瞧著就好,在必要的時候加火送柴。世家之間的鬥爭絕不是這麼簡單的,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你以為除掉裴家,還有其他的家族在幸災樂禍呢!你們啊,全都太年輕了。」

    李未央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訝異,齊國公說的很對,她這一次的考慮的確太冒險了,雖然僥倖成功,可也在皇帝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炸彈。李未央看向齊國公,目光之中露出一絲愧疚,她知道對方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對他們說這些,便是教導他們,吃一塹長一智,縱然要勝,也要勝得光明正大,不要將自己至於險境。

    齊國公看了李未央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兒子,恨鐵不成鋼得道:「你們四個人啊,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要與我商量,這一次的計策若是稍有不慎,便會損兵折將。郭澄,你也知道那裴徽武功十分的高強,此次若非你們趁其不備,焉能如此取勝呢?」

    郭澄不由低下頭道:「父親教訓的是。」那一天確實是郭家險勝了,如果裴家事先得到了一點點風聲,現在落敗的就是郭家,他想到這裡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嘉兒,父親必須提醒你,世上無不殺人的英雄,但如何在殺了人之後還能保持你這雙手的清白呢?借刀殺人講究的是殺人不見血,雖然殺了人,卻攤不上殺人的罪名,乃至於還能在眾人面前維持仁義道德的面容,連那些被殺掉的人下了地府也不會找你來報復。這正是常言說的,殺人莫見血,見血非英雄。這一點,你必須好好想一想。下一回,父親不希望看到你的刀鋒再沾血了,更不希望聽說誰家死了人,跟咱們郭府有干係。」齊國公認真地望著李未央,提醒道。

    「是。」李未央低下頭去,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對自己說的。

    齊國公默然良久才緩緩道:「為今之計我們只能儘快的行動。」

    郭澄不禁問道:「父親所說的行動是什麼呢?」

    齊國公開口道:「我會向陛下上奏章,情願交出那四十萬兵權也要保你們平安。」

    郭澄不由變色,大聲道:「父親,萬萬不可!」

    齊國公瞪了他一眼道:「說你傻,你還真是傻!」說著他一揮手道:「滾吧滾吧,留著你們,遲早要被你們幾個人氣死!都是不孝順的傻東西!」

    李未央和另外三人對視一眼,便都不開口了,默默地往外走。等到走出了帳篷,郭澄還是一臉愧疚,才聽見李未央道:「三哥你不必擔心,父親所說的不過是權宜之計,他若是無動於衷,陛下才會覺得心生警惕,他這一招叫以退為進,陛下不會准這道奏章的。」

    郭澄仔細想了想,的確如此,不管怎樣裴家都是世家大族,就算他們真的有謀逆之心,刺殺了大君,郭家人動手也明顯太過狠辣了,在這種情勢之下,齊國公若是不做出一點表示,那會讓皇帝和滿朝的文武都心生寒意,他點了點頭道:「只能亡羊補牢了。」

    李未央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事情做都已經做了,後悔也是沒用的,但是今天齊國公最後說的那段話是在提點她……她的行事作風的確過於狠辣,以至於人人都知道她兇悍之名。而齊國公在位這麼多年,卻無一人說他的不是,仁義厚道之名遍布天下,但他自己也說了,這世上沒有不殺人的英雄。或許她真該好好想一想,這把刀怎麼才能不沾血呢?一直作真小人,這樣的辣君子,恐怕還不好做呢。

    裴氏一族連損三個精英,這在貴族世家間掀起了軒然大波,但他們也是親眼看見裴氏和糙原大君的糾紛的。更何況那一晚也不光是裴氏家族損兵折將,糙原大君一樣派出了不少的糙原護衛,但凡有反抗的一律格殺,那刑部員外郎一家因為死命守著帳篷不肯讓糙原侍衛進去而滿門被屠。事後有人藉故尋釁,越西皇帝也不過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壓根沒有提到向糙原大君追究的事情,那一家子可是死了整整十三個人哪,想來裴氏家族損失的也不算太慘了。當然,刑部員外郎一家怎麼也沒辦法和第一顯赫的裴氏一族相比。在這一片洪流之中,眾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明顯的聚集在郭家人身上。

    裴徽看著郭家人的眼神卻漸漸沉寂下來,從最開始的怨恨變得波瀾不興,而裴寶兒更是在帳篷里閉門不出,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經常半夜發出尖叫,甚至連別人去看望她都一概回絕了。

    這一日李未央正在帳篷之中,卻突然瞧見靜王元英還有韓琳姐妹兩人,一起來帳篷之中找她,瞧她正坐著看書,元英滿臉笑容道:「今天是糙原上的祭祀,嘉兒想要去瞧瞧嗎?」

    李未央微微一笑,搖頭道:「不了,父親讓我們閉門思過,三位哥哥和我都是走不出去的。」

    靜王元英便是輕笑一聲,在他看來家族之間的鬥爭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莫說齊國公府只是殺了裴家的一個兒子,就算是殺光了對他也是有益而無害,他在意的,是對方根本沒有提前告訴自己,這等於將他排除在外了。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等回到大都自然要問個清楚。想到這裡他上前一步道:「無妨的,舅舅那裡我會去跟他說情,走吧。」

    李未央心裡卻並不想跟靜王去看什麼祭祀,她總覺得離開這個人越遠越好,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何必還一起湊呢。她不希望給對方錯覺,以為這樁聯姻還能進行下去。

    靜王卻看向一邊的韓琳,韓琳溫柔地上前道:「嘉兒,你和我們一起去吧,聽說這糙原上的祭祀十分的有趣呢。」旁邊韓琴也一個勁兒地猛點頭,笑容簡直不顧儀態地咧到了嘴邊上。韓琴的個性十分慡朗,這一次好不容易脫離了英國公夫人郭真的看管,便總是騎著一隻棗紅色小馬在糙原上撒丫子地跑,還穿著顏色鮮艷的衣裳,很快便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裴寶兒那麼出色,可是歡快的個性足以彌補容貌上的不足,再者說,英國公府是一等一的公侯之家,再加上韓琳已經被許配,所以大家的目光便都盯上了韓琴,她在一眾貴公子中眾心捧月,很吃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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