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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江夏王站了起來,看向大君道:「大君,請允許我帶自己的女兒回去。」

    大君只是目光冰冷地看著江夏王,隨後淡淡道:「我雖然答應了不殺這個女人,可是你們越西有一句話,叫做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殺死了我的兒子,若是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糙原上的規矩就要被破壞殆盡了。所以,即便我不殺死她,也要讓她在糙原上做一輩子的女奴來恕罪。」旁邊的汗王們聽到這樣的話,紛紛起身道:「對,絕對不能放過這個女人,一定要讓她活著受罪!」

    李未央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其實她早就料到大君是不會輕易放過祥雲郡主的,因為她犯下的罪過實在是太大了,謀殺親夫即便是在越西,她也是要被凌遲處死的,更別提在這些野蠻的異族人眼中,更是一種難以饒恕的罪過。

    李未央眼底閃過一絲寒星般的光芒,語聲冰冷地道:「大君,剛才你已經說過不會殺她,既然如此為何不肯放了她呢?折磨這個女子,巴圖世子也不會活過來,但若是你肯放了她,江夏王會感激你的,而且你寬容大度的美名也會傳遍整個糙原。」

    大君看了李未央一眼,神情之中划過一絲冰冷,那樣的囂張和霸氣讓人覺得心顫,可李未央卻站在原地,不露聲色地看著,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大君殺人無數,手染鮮血,身上自然帶著一股煞氣,尋常女子看到他都要腿腳發抖,可這位郭家的小姐卻是渾然不在意,該怎麼樣還怎麼樣,竟然還敢在他面前求情,他沒當場劈了祥雲郡主已經是給江夏王面子了,又怎麼可能輕易地放她回去?

    旁邊的二皇子巴魯站起來,他和大皇子巴圖世子是同母所生,感情向來十分的要好,看到巴圖慘死他自然十分惱怒,恨透了這個祥雲郡主,他大聲道:「大君,萬萬不可放縱了這個女人!即便你決定不殺她,糙原上也多的是法子教訓她,依照我看不如將她綁在馬身上,放到糙原里去,若是她運氣好,自然能活下來,這說明是糙原上的天神要放過她,若她運氣不好被野狼吃了,那也怪不得咱們,這也算大君信守了不殺她的承諾了。」

    這巴魯的性格跟巴圖是同樣的殘忍,李未央聽到這個建議不禁皺起了眉頭,祥雲郡主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把她綁在馬背上放到茫無人煙的糙原之中,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是可想而知的。尤其她聽說這糙原之上每天夜裡會有很可怕的大霧,到時候伸手不見五指,縱然別人想要把她悄悄救下來也是做不到的,只要她走出去一個時辰,恐怕就是必死無疑了,這位巴魯王子實在是心性殘忍!

    李未央冷笑了一聲道:「我只以為越西的刑罰嚴厲,卻不料巴魯王子竟然想出這樣一個折磨人的法子,看來糙原男人的心胸也真是狹窄,甚至都不肯放過一個被人脅迫的女子。」李未央其實原本不必為祥雲郡主說話,可她看著對方那隻默默流淚的獨眼,心中莫名起了一種複雜的感受。說她冷酷也好,說她無情也罷,她本來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可這個祥雲郡主,李未央卻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初在冷宮之中陷入絕望的自己,換位想,若是她恐怕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說到底,祥雲並不是什麼惡人,她只不過是個被情人拋棄並被利用的可憐女人罷了。更何況大君已經說過不會殺她,可這個巴魯王子卻還想出這樣一個殘酷的法子來折磨人,若真如此還不如一刀殺了來得痛快。

    齊國公看了李未央一眼,開口道:「陛下,我的女兒說得對,祥雲郡主嫁到這個糙原兩年了,她本是為了兩國友好而來,一雙明眸也已經瞎了,這件事情是因為她受了jian人的蠱惑。我素來聽聞糙原上的大君是一個英勇無畏的君主,對待俘虜是仁慈而慷慨的,為何不能原諒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更何況兩國的聯姻本就是十分重要,巴圖世子硬生生弄瞎了祥雲郡主的眼睛,這樣的過錯我們都還從未追究過,不如到此為止,了卻了這段姻緣吧。」

    大君不說話了,齊國公的開口分量很重,他需要掂量一下。

    越西皇帝目光冷淡地看了李未央一眼,隨即又看向了元烈,微微笑道:「旭王,你是怎麼看的呢?」

    元烈知道李未央主意已定,便淡淡一笑,上前一步道:「陛下,請你放過祥雲郡主,讓她回越西吧。」

    元烈的話剛說完,越西的皇帝便看向大君,似笑非笑道:「瞧這些孩子都很善良,你也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他這句話剛說完,就看到大君的面色微微一變。

    現在這位糙原的大君陷入了兩難的局面,他並不是非要取這祥雲郡主的性命。但他若就這樣放了她,恐怕會寒了眾位王子和汗王的心,更何況糙原里也沒有放已婚女子回故國的事情,這是多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他若是放了,就是壞了祖宗的規矩,那是萬萬不可的,可是越西皇帝的話他又不能開口拒絕,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五十萬大軍給他帶來的沉重壓抑,那種臨近死亡的威嚇之感實在叫他窒息……他想了想,目光變得陰霾起來。

    三王子巴術看到了這種情況,他微微一笑,主動站起身走了出來,只見他一身的青衣,外罩一件大袍,完全是越西貴族的裝扮,只是那一隻鷹溝鼻子破壞了整張臉的英俊,顯得有幾分陰鷙。他滿面笑容地道:「按照我國的規矩,斷然沒有讓已婚的女子回到故國的規矩,但是越西的諸位貴客求情,大君也應該饒恕祥雲郡主的罪過,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娶了她吧。」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元烈輕聲地向李未央道:「他們過去一直有兄死娶嫂的風俗,這樣一來也可以免去了祥雲郡主的罪過,但同時她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越西去了。」

    江夏王連聲道:「好,好,就讓我女兒改嫁給你,只要保住她的性命就是。」

    李未央本要替她拒絕,可是江夏王已經忙不迭地答應了。李未央看了祥雲郡主一眼。在李未央看來,保住性命苟活於世,絕不是她的作風,但從目前看來,這的確是最好的做法,縱然祥雲郡主回到了越西,那些貴族也不會再接納她的,一個不為家族和朋友接納的女子又沒有其他的依靠,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畢竟她不能要求,這世上每一個女人都像她一樣什麼都無所畏懼。

    祥雲郡主聽到巴術說的話,她猛地抬起頭來,那一隻獨眼盯著巴術,不禁渾身冰涼,她嫁到糙原之上早已經和親人脫離了關係,雖然江夏王幫她說話,也不過是請求大君饒恕她的性命而已,人海茫茫自己即使能夠活下去,順利回到越西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為家人所嫌棄,但若是繼續生活在這糙原上、改嫁給巴術,她的生活也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改變。巴術表面上文質彬彬,對待他王妃的態度和巴圖本質上也沒有什麼不同,他這麼說,不過是為了討好越西貴族罷了!根本不會是真心要迎娶她!她大聲地道:「不,我絕對不再改嫁。」

    沒有人理睬她,二皇子巴魯已經快步地向她走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揚起眉頭道:「三弟,古來就有先來後到的道理,我是你的二哥,這女人也應該是我先選,你在這湊什麼熱鬧?」

    他話說到這裡,李未央面色微微一變,剛剛巴術的話明顯是想要打圓場,藉以緩衝一下現場僵硬的氣氛,贏得越西貴族的好感。而祥雲郡主落在了巴魯的手上,絕對活不過今天,她剛要上前一步開口阻止,卻突然看見祥雲郡主一咬牙,不假思索地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向巴魯的胸口刺去,巴魯沒有防備,便是一聲大叫,倒退了兩步,堪堪避開,胸前卻也被那把匕首劃傷,他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這時候旁邊的護衛已經一左一右衝過來,很快的抓住了祥雲郡主,她的匕首「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旁邊自然有人扶住了巴魯,駭然道:「殿下,你還好嗎?!」

    巴魯捂住胸口,面色十分的蒼白,但就在這時候他從胸口掏出了一面銅鏡,啪的扔到了地上,「為了防備敵人我一直有佩戴護心鏡的習慣,若非如此就要被這個賤婦所傷了!」

    李未央冷眼瞧著巴魯,卻只覺得可笑,這個人帶什麼護心鏡,分明是怕死而已,旁邊自然有人又驚又怒的向祥雲郡主呵斥道:「你這個賤人,二皇子如此對待你,你竟然蛇蠍心腸,你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糙原貴族們都是勃然大怒,紛紛要求大君立刻下令將這女子賜死。祥雲郡主刺殺失敗,早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條,她冷冷地一笑,抬起頭來向江夏王道:「父王,當初你讓我嫁,我便嫁,可我沒有想到,嫁過來之後會過著這樣牲畜不如的日子,早知如此,我情願死在出嫁的路上,也免得受這兩年的折磨,我不想在這個鬼地方生活下去,更加不想再如同牲口一樣轉給其他人,若是有的選擇,我情願有尊嚴的死去,也不要這樣屈辱的嫁人。」

    李未央心道不好,卻還來不及開口,說時遲那時快,便看到祥雲郡主一掙扎,突然一手奪過護衛手中的長劍,一劍就滑向了自己的脖子,李未央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卻看到祥雲郡主的脖子上血流如注,還有那隻瞪大的獨眼,看起來分外的悽厲,緊接著祥雲郡主轟然倒地,卻沒有立刻斷氣,那獨眼中不斷的留下淚水。

    二王子搶步上前,用力捂住她的脖子道:「你敢這麼死,沒那麼便宜!巫醫你快來看看這個賤人,千萬不要讓她這麼輕鬆的死了。」可儘管他已經捂住了祥雲郡主的傷口,她的鮮血還是不斷的湧出來。

    祥雲郡主輕蔑地看了巴魯一眼,卻是淡淡地對著李未央一笑,面白如紙道:「謝謝……你為我說話了。」頃刻之間便已經斷了氣。

    二王子大怒,一把搶過寶劍,用力砍斷了祥雲郡主的頭顱,那顆漂亮的頭顱滾到了李未央的腳下,她看了一眼,目光變得酷寒,在這樣的情景之下,一個女子除了自殺再也找不到任何保全自己的方法,若是嫁給巴魯,必須忍辱偷生的活著,那才是生不如死。

    李未央看了一眼這頭顱,又看了一眼祥雲郡主垂下的手腕,那手腕之上有遮不住的血痕,對方自殺的次數太多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竟然有數十條之多,對於祥雲郡主來說,過去恐怕連死都是十分的奢侈。

    江夏王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老淚縱橫,撲了過去。李未央只是目光冰冷地看著他,身為一個父親,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現在這裡惺惺作態又有什麼用?眼睜睜看著對方被如此殘忍的對待,李未央明白了祥雲郡主為什麼明知道裴白不是真心卻還要陷害元烈,不是為了過得更好,而只是為了活下去,抓住最後一絲機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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