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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屋中游夙向游慶豐低聲地道:「我這一生遭遇坎坷,但也全是咎由自取,與人無由,你是我的義子,希望在我死後,你可以將我的屍骨焚化成灰,一半帶回故鄉,但我已無顏葬在游氏的祖墳,請你將我埋在可以望見先父陵墓的山嶺之上,讓我可以再九泉之下可以為游氏守靈,以示我不忠不孝的罪過。」
李未央站在外面,聽到裡面之人這樣說,不免嘆息一聲,她可以想見,游夙為什麼這樣說,因為他一生未娶,沒有親生的子嗣,這在於大都貴族而言,是斷子絕孫的罪過,正是如此,他才會說自己不忠不孝。
游慶豐聲音不大,卻是壓抑著哽咽道:「兒子不敢不從命,只是,為什麼只是一半的骨灰呢?」
游夙微微一笑道:「我還有一個心愿沒有完成,請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我答應過要一輩子守著她,卻是做不到了,你替我將另外一半的骨灰埋在可以望見宮門的山坡之上……」他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郭惠妃轉身下了台階,不再去探尋對方究竟說什麼了。
風吹起惠妃身上的披風,李未央看著她,從她的靜默之中仿佛感到了一種難以壓抑的悲傷。此刻,一片漆黑,只有那書房之中的燭火,散發出昏黃的光,淡淡地照著庭院裡的一切。郭惠妃就這樣站在那裡,吹著冷風,一直一直的不說話。李未央有一瞬間,幾乎以為惠妃在哭,但定睛看時,她的臉上,卻沒有眼淚。郭惠妃轉過頭,望著那間房間,仿佛要將那一切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底一般。
「娘娘,回去吧。」李未央輕聲地勸說道。
今日一見,一則是解開惠妃的心結,二則是了斷這段孽緣,若是此次不來,郭惠妃的心中,將永遠留著這麼一個毒瘤。日子久了,傷勢只會不斷的嚴重,將來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她怕是因為內疚,終究會承認。
「嘉兒,我曾經不明白,老天為什麼要拆散一對情侶,為什麼明知道我與他情投意合,也非要逼著我進宮不可,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郭惠妃的聲音,仿佛如同夢囈。
「娘娘……」李未央不禁輕聲地道。
「剛才他說得不錯,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除了命,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聽到郭惠妃這樣說,李未央望著對方,此刻也是無言。
如果說一個人的命數真的能逼人到這種地步,那麼為什麼不可以打破它呢,難道天命真的是不可更改的麼?不,若是天命不可更改,她李未央早已是一抔黃土。只不過,她與郭惠妃不同,她無牽無掛無親無故,沒有忌諱,更加沒有牽絆,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復仇的腳步。但是郭惠妃呢?她有家族,有責任,有不可甩脫的東西,這些是深縛在她骨子裡,不可磨滅的。即便她當初選擇與襄陽侯私奔,如今也依舊會後悔,因為這樣一來,她會連累整個郭家。她真的能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嗎,恐怕也不一定吧。
郭惠妃突然轉過身來,正視著她,微微一笑道:「走吧,不管怎麼樣,我有了這一個晚上,我很快樂,真的,一切都已經放下了。」風吹起她黑色的披風和長發,瑟瑟作響,在這一刻,她的肌膚宛如白玉。
黑棚馬車再一次行駛起來,只不過剛走到街口就被人攔住了,一群護衛沖了過來,將馬車包圍起來。有人呵斥道:「什麼人,還不趕緊下車!」
車夫驚慌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對方冷笑一聲道:「你們衝撞了公主的鑾駕,還不快滾下來,向公主道歉!」
這邊的馬車夫立刻發現對面那輛馬車便是臨安公主府的車駕。他嚇了一跳,快速地跳下馬車,低聲地道:「公主殿下,我家主人無意當中衝撞了您的車駕,請您恕罪。」
那輛華麗的馬車帘子掀起,露出了臨安公主一張美麗的面孔,她冷笑一聲道:「是嗎,那就讓我看一看,這馬車之中坐的是何人,為何深更半夜,從襄陽侯府中出來呢。」她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飛身上去,一腳踢開車夫,毫不猶豫地掀開了車簾。臨安公主冷笑,李未央,這一次還不捉住你的把柄嗎?!
馬車之中,卻是一個鬚髮潔白的男子,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垂髻的童子,那童子見到對方二話不說便掀了車簾,不由怒道:「你們無緣無故來掀帘子,這是何意!」
臨安公主臉色微微一變,她不由惱怒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從襄陽侯府出來!」怎麼會這樣?她心中不免疑惑,原本她一直派人盯著郭府,早已篤定郭惠妃一定會去見那襄陽侯,卻不料,等她截了馬車,馬車裡根本不是郭惠妃也不是郭嘉,而是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此刻,她怎麼能不心生憤怒,怒形於色呢?
那鬚髮皆白的男子下了馬車,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恭敬地向她行禮道:「公主殿下,下官是太醫院的太醫,深夜出診,卻不小心驚動了公主的鑾駕,請公主見諒。」
臨安公主眉心隱隱一跳:「你是太醫?」
老太醫心頭納悶,不由地道:「是啊公主,我不是太醫,又是什麼人呢?」
臨安公主冷哼一聲,摔了帘子道:「回府!」
那老太醫莫名其妙地看著一群人衝過來,接著又毫不留戀地離去,不由轉頭向童子道:「你瞧,這是怎麼回事?」
那童子更是納悶,抱著藥箱,一臉莫名的樣子:「師父,這臨安公主也太霸道了,咱們不過是襄陽侯府看診,她至於露出這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麼,好像抓住了什麼天大的把柄一般。」
老太醫摸著鬍鬚嘆息道:「這臨安公主啊,咱們可吃罪不起,還是趕緊回去吧。」說著,他轉身上了馬車,驅使著車夫離去。
不遠處,一個華服男子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他輕聲地一笑,道:「未央,你看,臨安公主可一直在盯著你哪。」
李未央這時也從黑暗的巷子裡走了出來,嘆息了一聲道:「是啊,只是不知道當她回府的時候看到清平侯夫人又會作何感想。」
元烈微笑道:「她煞費苦心地教唆著清平侯夫人來要你的性命,如今功虧一簣不說,今晚上還撲了個空,回去見到那罪魁禍首,還不定要怎麼折騰呢,你這樣做也沒錯,免得髒了自己的手。」
李未央只是語氣輕快地道:「見了老朋友,臨安公主該高興才是啊。」
元烈凝眸望著李未央,不禁笑了,李未央想了想,卻嘆息了一聲道:「游慶豐也不是什麼好人,若非如此臨安公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府門前呢,想必是他通風報信,想要給郭惠妃一個教訓。」
元烈冷哼一聲道:「不只是教訓這麼簡單,被人發現惠妃娘娘深更半夜來到一個臣子的府上,恐怕,這惠妃的位置不保不說,還要連累整個郭家,姓游的這小子,心胸還真是狹窄,跟他爹比起來,完全就是兩樣人啊。」
李未央微笑道:「若是我的父親心心念念,為了一個女子,弄得形銷骨立、命不久矣,我也會想方設法的報復她的。的確是郭家愧對於人,所以之前游慶豐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也並不怪他。但郭惠妃已經盡了最後的力量,他剛才若真的有悔過之心,就該告訴我,臨安公主在外面守著,何故去發什麼勞什子的毒誓呢,簡直是掩耳盜鈴,多此一舉。現在看,表面是臨安公主利用了他,實際上,還不知道是誰利用了誰,這齣戲,可有得瞧了。」她說著,微微一笑,眼眸在黑暗之中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她不禁回頭,望向高高掛著燈籠的襄陽侯府,看來不光是臨安公主,連這個小侯爺,也絕不能留了……
------題外話------
小秦:過渡章節結束,明天開始咔嚓咔嚓咔嚓
編輯:咔嚓女主還是咔嚓臨安?
小秦:都咔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後全文完!
☆、210禍及滿門
臨安公主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大廳,面上一派的惱火,她噼里啪啦將大廳里所有的古董玉器砸了個乾乾淨淨,看得旁邊的婢女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勸說她。臨安公主一邊砸東西,一邊憤怒地道:「李未央!這一回又被你當成猴子耍,你不要太得意!等著瞧吧,看看咱們誰才笑的到最後!」
她話一說完,不免因為怒火攻心而覺得頭疼欲裂。旁邊的婢女看到這種情況,連忙取來靜心丸和冰片,低聲地勸說道:「公主,您先歇息片刻吧,消消火。」臨安公主由婢女服侍著吃了靜心丸,又在嘴中含了一片冰片,可心頭的惱火卻半點也沒有消去。自從蔣南慘死,她便日夜也不曾休息,只要一閉眼,就看見自己心愛的人那俊美的頭顱,這種場景委實讓她過於難忘,以至於她成日都在想如何才能將李未央置於死地。原本有了清平侯夫人的支持,靠近郭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沒想到那個女人遲遲沒有把消息傳來,臨安公主面色越發的難看。
就在此時,有人突然稟報導:「公主殿下,剛才有一輛馬車停在咱們府上後門口,將一位夫人丟在了台階上便離去了,奴才將那夫人扶起來,卻發現那是清平侯夫人,如今她在公主府里休息了片刻,已然清醒了過來,不知公主殿下此刻要召見她嗎?」
臨安公主聽聞,不禁挑起了眉頭道:「清平侯夫人?她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她面上露出一絲驚疑,口中道:「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清平侯夫人便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一見到臨安公主,便跪倒在地上道:「臨安公主,我辦事不利,請公主恕罪。」
臨安公主冷淡地望了她一眼:「哦?難道計劃失敗了嗎?」
清平侯夫人聞言,面上不禁閃過一絲惱怒道:「都是郭家那個賤蹄子太過於狡猾,她竟然發現郭惠妃的茶杯里是有毒的,還知道我藏身於屋內,此事便也進展不下去了。」
臨安公主冷眼瞧著她,嗤笑一聲道:「你不是向我保證過,此事萬無一失嗎?」
清平侯夫人額頭上的冷汗滾滾而落,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臨安公主不再瞧她。此時,旁邊的護衛低聲地道:「公主殿下,來人在咱們府門口丟下了一封書信,請奴才轉交給公主。」說著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了臨安公主。
臨安公主接過,輕輕地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臉色不禁勃然變了,她啪地一下將那封信摔在了清平侯夫人的臉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欺瞞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