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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此時的郭府,卻並不像雍文太子所以為的那樣歡天喜地,郭家的三個兄弟一溜地跪在地上。從郭平府上回來,齊國公便令他們如此,自己一言不發的就回了書房。期間郭夫人派人來勸,可惜齊國公絲毫都不肯原諒,非要兒子們就這麼跪在地上。

    李未央遠遠地看著,嘆了一口氣,郭夫人走到她的身邊,慢慢地道:「嘉兒,你可知道你父親為何生氣?」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嘉兒以為,父親是覺得我和三個哥哥算計了大伯父,害得他家滿門抄斬,斷絕了親情,父親才會怪罪下來。」

    郭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一回,你們四個人闖的禍也太大了!怎麼能不和我商量,便做出這種事呢?」從郭府回來,郭夫人便已經明白過來,她想起了當時郭導和趙月的神情,又想起了李未央當時所說的話,很快便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出苦肉計,故意讓人上當!看樣子,李未央是早已察覺到了對方的行動,藉機下手,一舉剷除了郭平。

    李未央看著自己的母親,慢慢地道:「娘,你是覺得我的手段過於陰狠殘酷了嗎?」

    郭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看著那邊跪著的三個兒子,又看看眼前溫柔美麗的女兒,柔聲道:「其實我對郭平的憎惡之心不在你們之下,若有機會我也絕不會繞了他,只不過你父親他……」

    李未央笑了笑道:「只不過,父親依舊對他們心懷仁慈,顧念著手足之情不肯下狠心,既然父親不肯,我就代父親做出這樣的決定,又有什麼不妥呢?」

    郭夫人看著李未央,女兒面上的倔犟和堅強是她從未察覺到的。想了想,終究笑了起來,道:「罷了,這樣也好,與其讓他一直生著這塊心病,不如快刀斬亂麻,痛一痛也就好了,以前那郭平虎視眈眈,害得我們日夜難安,如今他不在了,我心頭倒也輕鬆了許多,只不過,你父親心頭的怒氣怕不好熄滅啊。」

    李未央看了那邊抓耳撓腮的郭敦,又看了看一臉無所謂、閉目養神的郭導,還有手裡悄悄捧著一本書的郭澄,笑了起來道:「我想,三位兄長是不會在意多跪兩天的。」

    郭夫人點點頭道:「這三個啊,和他們的兩個哥哥可不能比,從小到大也是跪慣了的,皮糙肉厚,自然不怕什麼,只不過那女人又要來鬧事兒了!」

    郭夫人說的那個女人,到底是指誰呢?李未央臉上露出一絲驚奇,不過很快她便見到了郭夫人說的人,而且正是晚飯時分闖了進來。郭夫人原本想命婢女擋住她,可對方不管不顧。命人打傷了婢女,怒氣沖沖地闖到了大廳之上。

    齊國公正在和陳留公主說話,猛地聽見門外有人喊道:「清平侯夫人到!」

    齊國公急忙起身,就見到自己的姐姐臉色嚴峻,已然踏入門檻之內。清平侯夫人便是當時任氏的第三個孩子。論年紀,她比齊國公還要長上兩歲,是那三兄妹之間年紀最小的,

    李未央原本正在一旁,陪著陳留公主說話,看到這副情形覺得自己不宜在場,便躬身道:「各位長輩說話就是,嘉兒先告退了。」

    郭夫人剛要點頭,讓她早點離去,不要牽扯到這場糾紛,卻聽到清平侯夫人冷哼一聲道:「站住!」

    李未央笑容滿面,躬身向清平侯夫人行禮,然後道:「嘉兒見過姑母。」

    清平侯夫人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隨即笑容變得更冷:「原來你就是郭嘉嗎?一個在外流落了不知多久的野種,有什麼資格喚我一聲姑母?」

    李未央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陳留公主和郭夫人卻是齊齊的一變!郭夫人臉上的惱怒已經壓抑不住了,她冷冷地道:「大姐,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嘉兒是我的女兒,她回到郭府也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你若是對我有什麼意見,直說便是,野種二字斷然不許再提!」

    清平侯夫人冷眼瞧了她一眼道:「我說話的時候,還輪不到你開口!」

    郭夫人面色變得更加難看,從她進門開始,清平侯夫人便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說到底,這個女人的控制欲太強,因為齊國公夫人是一個十分有誘惑力的位子,清平侯夫人早就想過把自己的小姑子嫁過來,親上加親,卻沒有想到這個提議被陳留公主拒絕,她不能如願以償,自然會遷怒。這麼多年以來,兩家除了必要的交往很少聚會,此刻她突然到訪必定是為了郭平的事情。

    齊國公對此心中有數,淡淡地道:「大姐為何突然至此,有什麼事讓下人傳話告訴我一聲就好,請上座吧,來人!為清平侯夫人奉茶。」

    清平侯夫人冷笑一聲道:「罷了,我不坐下,我不過有幾句話,說完就走,你如今已不是過去的三弟,按道理說,我夫君的爵位還不如你,我應該向你叩拜才是啊!」

    這實在是誅心之言,齊國公聽到這話,面色微微發白道:「大姐這樣說就太折煞我了。」此刻已有婢女到一旁取了座位,移到清平侯夫人的身後,恭敬地道:「夫人還是請先坐下吧。」

    清平侯夫人看都不看一眼,滿臉的怒容:「你們不必殷勤!郭素,我且問你,大哥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眼中釘、肉中刺,你非要將他除之而後快嗎?」

    齊國公一愣:「大姐怎麼說出這些話來,我向來敬重大哥,從來不曾有絲毫的怠慢,如今這事情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大姐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男子漢敢作敢當,你竟然敢陷害大哥,為什麼還要藏頭藏尾的?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大哥剛剛藏好了軍報,就被人偷了,不偏不倚還在那蔣南的身上查到,還有你的好女兒,還有那三個好兒子,口口聲聲指認大哥,你當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嗎?你居心何在!?」

    清平侯夫人的面容,與昔日的任氏最為酷似,高高的額頭,大大的眼睛,一張刻薄的嘴,此刻她神情嚴厲地逼問著郭素,讓他身為弟弟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看著清平侯夫人咄咄逼人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仿佛看到任氏質問他母親的時候,那種毫無愧疚的模樣。

    郭素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冷意,不再覺得愧疚:「大姐,那一天我才知道大哥竟然是大曆的jian細,和那蔣南互通書信不說,還妄想將布陣圖傳出越西,這都是證據確鑿,板上釘釘的事,大姐若是有疑問,不妨去問一問九泉之下的大哥好了!來問我又做什麼呢?我若是參與了此事,今日陛下早已將我斬首!我何故如此安好的站在這裡?」

    這幾句話把清平侯夫人氣得地面色發白,她輕蔑地道:「你以為玩那些障眼法我就相信你了不成?我不是三歲的孩子,你不用小瞧我,你教唆自己的子女去冤枉大哥,根本就是為了拔除我們這些對你有威脅的人,因為你這爵位是偷來的、搶來的、騙來的!你自己都坐不住!根本不必分辨,我早已看透了你的心!」

    說著她突然淚水大滴大滴地湧出,一屁股坐在後面的凳子上,手指著齊國公指責道:「郭素你果然狠毒啊!你小的時候我們三兄妹對你關愛有加,有什麼都不忘了你,縱然兩位兄長後來因為繼承爵位的事情,與你生了嫌隙,可我總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即便他們做錯了事,你也應該看著父親和我的面上,饒他們一條性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大哥被斬首,二哥被流放,好好的一個家,被弄得家破人亡!你現在滿意了嗎?你還有什麼心腸?還有什麼詭計?索性都衝著我來吧!雖然都是姓郭的,但我的母親只不過是被拋棄的糟糠之妻,而你的母親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我早就知道你們母子容不下我們,不要總是擺出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樣,究竟誰才是被迫害的大家心裡頭都有數!你現在翅膀硬了,一個一個的迫害過來!我現在就站在這裡,有什麼都衝著我來吧!不要在背後耍那些陰謀詭計!」

    這一串連珠炮似的怒罵,郭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裡一急,面上幾乎鐵青:「大姐這樣說,讓我真的不知如何辯駁,一切都是大哥所為,他是咎由自取,我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所以我不必再向你解釋。」

    清平侯夫人沒想到這個向來心腸柔軟的三弟被自己一逼,反倒變得鐵石心腸起來,不由伸手抹了一把淚水道:「你不要怪在大哥的身上,我知道他的性子,若沒有人陷害他,他卻不會做出如此行徑!」說罷她站了起來,面目森然地道:「郭素,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你以為你現在是齊國公,又把大哥二哥給殺了,就萬事大吉了!告訴你,我若是這般好處理,就枉自為人了!我今天給你撂下一句話來,前面的路還是黑的,你好自為之吧!」說著她轉頭就走,在門口卻看見了李未央一直站著,不由冷笑道:「好一個凌厲的丫頭!」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不知姑母有什麼見教嗎?」

    清平侯夫人面上露出了一絲充滿恨意的神情:「那一日你所說的話,我都聽說了,果然是個狠毒的丫頭,有乃父之風啊!不過我告訴你,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你耍出如此陰謀詭計,終有一天要大白天下的,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麼做人?!什麼郭家小姐,齊國公府,我呸!」

    她啐了一口,那唾沫幾乎要噴到李未央的面上!

    李未央向後退了一步,冷笑一聲道:「姑母,如此潑婦行徑不覺得失態嗎?」

    清平侯夫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她,眼裡仿佛燃燒著熊熊火焰:「你說什麼,你敢叫我潑婦!」

    李未央笑容卻更盛道:「姑母,郭嘉縱然做錯了什麼,也有父母教訓,你越俎代庖又作出如此低賤舉動,不是潑婦又是什麼呢?」她最後一句話聲音說的極低,「像你這等不要臉的撒潑之人,是父親才體恤你,若是換了我,早已將你打了出去!」

    清平侯夫人向來嬌縱慣了,在外面她裝著親善,到了郭府,她越發肆意,此刻聽了李未央所言,不禁怒從心起,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個巴掌!就在此時,趙月一把捏住了她的手骨,清平侯夫人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退去!

    趙月好心一般地鬆了手,隨後扶了她一下,躬身道:「夫人慢走,夫人千萬小心,天黑,路滑。」

    清平侯夫人像是看見鬼一樣,連著倒退三步,她的目光在李未央和趙月的臉上游移不定,想要發怒卻終究是不敢,只是滿臉恨意地看了李未央一眼,扭頭摔帘子走了。

    李未央望著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留公主,慢慢道:「祖母,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傷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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