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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陳留公主笑完了,卻發現齊國公似乎有點走神,便好奇道:「對了,你今兒怎麼有空到這裡來,不用上朝嗎?」
齊國公只是笑了笑,道:「陛下頭痛病又犯了,免了朝議,我看這一回,怕是最少七八天見不到陛下了。」
這屋子裡的都是自己人,便是元英也是無需避忌的,此刻眾人聽了這話,都是習以為常,陳留公主嘆了口氣,道:「他這病也有這許多年了,每次天氣涼了熱了都會犯病,前兩日還出了那件事,自然是要發怒的。」
陳留公主說的那件事,便是胡順妃和湘王的事情。當時他們在家聽了,都覺得寒氣直冒,最後郭夫人卻帶著女兒有驚無險的回來了,等她把情況說了一遍,眾人都只覺得十分驚奇。原以為郭嘉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現在看來,還是個有勇有謀的人物。陳留公主卻覺得,這才像是郭家人的個性,若是那麼容易就叫別人算計了去,郭家哪裡來三百年的風光。
陳留公主又問道:「不知那胡家現在如何了?」
齊國公想了想,還是照實說道:「胡家原本不小心牽扯進了順妃一案之中,陛下言明五品以下官員全部革職流放,這已經是十分嚴厲的懲罰了。誰知樹倒猢猻散,又有人上摺子參奏了那當家家主胡為真一筆,說他當年參與康郡賑災之時,曾經貪墨十萬五千兩銀子,因為事情敗露,他還秘密殺了兩個地方官員,胡氏在朝中畢竟根深葉茂,陛下十分生氣,這回要狠殺一批呢!」
他的語氣很重,顯然不是在開玩笑。在座如陳留公主、郭夫人等人都是親眼見過越西皇帝發怒時候的可怕,的確叫人嚇得腿腳發軟,心神不屬。
元英笑了笑,父皇看起來面容俊朗,面目可親,可要說起殺人,半點也沒有遲疑過。往日都是這樣,一旦發起怒來更是血流成河,所以這回胡家怕是要倒大霉了。
陳留公主喃喃道:「太平盛世殺人多了,到底不是好事啊。」
元英笑了笑,道:「若是冤枉的殺人,自然不該殺,可胡家這兩年仗著出了個胡順妃,又有湘王,便如同得了什麼寶貝一般,成日裡趾高氣揚、魚肉百姓。那胡為真更是以國丈自稱,背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糊塗的事情,殺了他也不為過。至於胡家其他人,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主子們荒唐,奴僕也就好不到哪裡去。就拿刑部調查的情況看來,哪怕是胡家的一個管家,這兩年竟然也在外頭養了七八個外室,十來個莊園,霸占了不少尋常百姓強迫人家為奴為婢。從前沒有人告發,最大的原因還是胡順妃和湘王在,現在他們都倒了,從前被欺負的被侮辱的,自然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外祖母何必為他們可惜。」
陳留公主聽了,卻道:「你說的也是一個理,胡家固然該殺,可殺了胡家之後,未必不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齊國公沉吟道:「母親是說,郭家被推上了風尖浪口?」
陳留公主點了點頭,道:「正是。」
郭澄滿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咱們家這些年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自然不會怕那些無中生有的人,胡家的下場也是給了他們一個警告,讓他們知道郭家絕非好惹的。今後誰要再有小動作,胡氏便是他們的下場!」言談之間,竟然有一種森森寒意,李未央見慣了他的笑容,猛地一聽,不覺微微詫異。
從陳留公主的屋子裡出來,元英卻叫住了李未央,道:「表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未央看了看他,落落大方的臉上也沒有扭捏之色,點頭道:「自然。」
李未央站在一株薔薇花之前,薔薇在她素淨的衣衫上投影出無數的花影,將她襯托的更加明艷動人。
元英凝視著她,眼神漸沉,良久,才開口道:「人多的時候我不便開口,我知道你也不想引起過多人的注意。但有些話,我確實不吐不快。你和旭王,一早便以熟悉了吧。」
李未央知道很多事情是無法隱瞞的,尤其是在聰明人面前:「沒錯,我和他已經認識很多年了。在我來越西之前,我們便一直是像家人一般相處。」
她用的是家人這個詞,而不是情人。元英又盯著她看了半天,方緩緩開口道:「嘉兒小的時候便生得十分圓潤可愛,看見別人都在哭,可是看到我就就笑起來,那時候我母妃說,等嘉兒長大了,便要給我做媳婦。」
李未央收起了笑,認真聆聽。
「我那時候很討厭聽到這話,經常背地裡偷偷捏她的手,想要把她弄哭,可她卻還是很高興看到我,每次我這樣做,她都笑得很開心。所以我有時候會想,若是她沒有失蹤,現在已經是我的王妃了。」
如果小蠻沒有失蹤,不會流落民間,在郭家快快樂樂的長大,就不會生病,也遇不到溫小樓。這麼多年過去,她的確應該嫁給元英了吧。李未央笑了笑,並不反駁。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不是她。」元英的面上露出了微笑,語氣十分肯定。
李未央揚起眉頭,微笑道:「哦,為什麼?」
元英的眼中有一種誰也看不透理不清的深沉之色,說的話也依然很平和,「因為郭家的孩子,為了達到目的也會有一些非常手段,卻絕沒有那樣毒辣的秉性。就如同牡丹花的種子即便落入水中,也長不成蓮花一樣。不管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成長,嘉兒都會是嘉兒,安平郡主也永遠是安平郡主。」
李未央微訝地看著他。
元英望著她,繼續道:「我以為我會很討厭你,因為在宮裡這麼多年,我見到的一直都是你這樣的女子,聰明、狡猾、毒辣、有野心,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對付敵人狠辣到了讓男人髮指的地步。」
「我真的有這麼可怕?」李未央失笑,元英不便插手後宮之事,卻並不表示他一無所知。她對胡順妃和湘王的所作所為,恐怕元英已經給全部知曉。但是被元英這樣形容,她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為他說的沒有錯,她自私、惡毒、狡猾,對待敵人極端殘酷,可那又怎麼樣?這才是她李未央。
元英便笑了起來,眼中的深沉也變成了笑,道:「是啊,的確可怕,我原先也是這樣想的,女孩子應該溫柔、善良、可愛,一切都該由男人來保護,可現在我變了想法。」
李未央望著他,沒有說話。
元英繼續說下去,道:「換了真正的嘉兒,面對這次的事情,只怕要闖下大禍。我知道的事情,舅舅一定也會知道,而他願意把你看成女兒,說明他相信你。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舅母需要你,郭家也需要你,你才是最合適的郭嘉。」
你才是最合適的郭嘉,這句話換了別人未必聽得懂,但是李未央點了點頭。
元英的目光掠過李未央泛著珍珠光澤的面頰,道:「所以,我要謝謝你,謝謝你讓嘉兒回來我們身邊。」他覺得,若是真正的郭嘉出現,他或許會按照惠妃的希望迎娶她,好好照顧她,但是他很難真正從內心深處愛上那個人。他不得不承認,比之嬌弱的鮮花,他更喜歡、更欣賞李未央這樣倔強堅強的女子。
李未央並沒有察覺到元英複雜的心情,只是略一點頭,道:「靜王能夠改變想法,我也就不必擔心你總在背後盯著我了吧。」
她顯然誤會了他看著她的原因……元英的笑容變得更加深了,卻不預備提醒她,只是道:「關於那個被送來的溫小樓……」
李未央面上斂去了笑容,道:「這是蔣南對我的警告,這說明,他已經知道我平安出宮了。」
元英想了想,道:「蔣南倒是不足為懼,只是你在明,他們在暗,終究是個麻煩,還不如先下手為強……」話說了一半兒,斜刺里卻突然一把長劍伸了出來,元英一下子側身避開那道寒光,回頭一瞧卻是郭敦,頓時笑道:「你又怎麼了?」
「上次的比試還沒結束,咱們接著來!」郭敦大笑了一聲,舉著長劍撲了上來。
郭夫人剛從屋子裡出來,一看到這情況,連忙道:「快走遠點!傷了你妹妹,我揭了你的皮!」身後的江氏和陳氏便都跟著笑起來。
李未央便和她們站到一起去,看著院子裡那兩個人比試,郭澄笑嘻嘻地倚著門,道:「你們瞧,郭敦這傢伙就是不服氣上回輸掉了呢!總是想方設法找回場子來!這一回,要不要下注!」
郭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賭一百兩銀子,靜王勝!」
郭澄變色道:「什麼?我也賭靜王勝!」
兩個兄弟還沒有說完,郭導的腦袋已經挨了一個爆栗子:「這個也拿來賭注,成何體統!」郭導一扭頭,看見郭夫人站在身後,原本生氣的臉頓時堆起討好的笑:「娘,我這不是湊趣嗎?」
郭澄笑著閃到了李未央的身後,道:「好了好了,你們快看!」
一旁的護衛直接丟了一把尋常的劍給元英,元英微微一笑,接過長劍和郭敦打得難分難解。郭敦力氣奇大,而且出招兇猛,讓人很難從正面招架,那架勢絕對不是平日李未央見過的那些只會花拳繡腿的公子可比,絕對是戰場上實打實訓練出來的功夫。而元英身法如電,出招如虹,跟郭敦比起來,他的身形更加輕靈飄逸,閃轉騰挪,每次快要落於下風的時候,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招式,一回頭反倒逼得郭敦不得不舉劍自保。
李未央靜靜望著,劍如其人,靜王是個十分執著的人,而且,很有耐心,往往喜歡獨闢蹊徑,取得勝利。他的力氣絕對比不上力大無窮的郭敦,但是比起耐心和機智,明顯更勝一籌。她的眼眸慢慢變得深沉,靜王元英,是否也有爭權之心呢?若是他要爭奪皇位,郭家勢必要捲入,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是何等光景……
儘管她的目的是找裴皇后復仇,可,她從來不曾想把郭家牽扯進去。只不過,從她踏入郭家開始,她的命運就和郭氏捆綁在了一起。胡順妃是因為郭家的權勢來算計「郭嘉」,她人已經身在局中,又怎麼能不下這盤棋呢?
郭澄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心癢難耐道:「我也來陪你們玩玩!」
郭敦明顯很高興,大聲道:「你小心,刀劍可不長眼!」郭澄笑容一凜,從一旁的護衛手中抽出一柄刀,一個快步便已經加入戰鬥。
李未央微微露出驚訝的神情,陳氏已經解釋道:「小妹你不知道,你家的哥哥們經常這樣,好端端的說著話就突然打起來了,你二哥在的時候也是……」她說的時候,卻仿佛想起了自己長期在外駐守的丈夫,莫名的臉上露出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