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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宮女知道貴人要來,特意在門口候著,一路領著李未央和南康向內走,只聽到滿是呻吟、慘叫,仿佛進的不是冷宮,而是一座關押著瘋子的監牢。最終,他們停在一座最為破敗的房間門口,南康看了李未央一眼,這才走了進去,明亮的天光都被隔絕在了外頭,裡頭雕欄畫棟的描金繪彩盡數脫落,積著厚厚的灰塵和凌亂密集的蛛網。
然後,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大名公主。她當時從三米的高處摔下來,若是好好調養,幾個月便能好轉,偏偏她被貶來冷宮,再也沒有太醫來診治,原本那摔傷的地方便開始潰爛,骨頭也受了cháo氣,原本並不嚴重的傷勢惡化了許多,竟然變得和她的親生母親一樣,只能躺在床上,連想要翻身都不能。再加上這冷宮裡骯髒污濁,到處是蟲子,她躺著一動不動,只能任由那些蟲子來啃咬她,身上皮膚一寸寸開始潰爛流膿,模樣極為恐怖。她似乎想要喝水,卻怎麼都夠不著,也爬不起來。
「一個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推下樓的女人,誰都不肯來為她診治。」李未央輕聲地道。
南康公主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失聲道:「她……她……還不如早日讓她解脫,竟然這樣活著……」
「可惜,她還要這樣活好多年。」李未央只是微笑,看著大名公主露出痛苦的表情,這種躺在床上一輩子都不能動彈的滋味,如今她也嘗到了。在她當年推親生母親下樓的時候,一定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李未央本可以讓她死,可是死亡實在是太便宜這個人,只有讓她嘗到和被她所迫害的人同樣的痛苦,她才會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
南康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因為喝不到水而嘴唇乾裂,身上流下來的膿瘡已經浸透了整床被褥,甚至都開始有蚊蠅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南康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忍不住俯身乾嘔了幾聲。
這是她最柔弱美麗的一個姐姐,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模樣。雖然知道她該死,但南康就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怎麼都接受不了。她猛地轉過頭,道:「姐姐,你殺了她吧!殺了她吧!」
李未央用一種溫和,卻又堅決的聲音道:「南康,你還不明白嗎?」
南康重重一震,眼神迷惑。
李未央慢慢地道:「惠妃娘娘讓你來,便是要讓你看大名的下場。今天若是我們輸了,我們只會比大名更慘,到時候,他們也不會放過無辜的你。你沒發現嗎?為什麼當時大名公主要叫你一起去?因為他們預備說你是按照郭惠妃的吩咐,來幫我掩飾罪行的!懂了嗎?!」
南康公主用一種非常震驚的目光看著李未央,又看了看大名公主,突然淚流滿面,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光是大名公主,還有湘王殿下,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子了。可憐的他沒了權勢,被人到處追殺,走投無路,不過,我派人救下了他。」
「你……你救他?」南康公主更加疑惑,郭嘉不是應該最憎惡湘王嗎?若非他們設計,她也不會受冤枉。
「我救下他,把他送去了一個木偶劇團,他們把他裝在巨大的木偶裡面,牽著他的手腳,每天讓他給孩子們表演節目,當然,他跟大名公主一樣,會活得長長久久,永永遠遠。」李未央平靜地說著,注視著南康公主的眼睛,「這樣一來,他不再需要到處逃跑,也不用擔心他的仇人會找到他,還能一輩子有人養著,有人為他喝彩。當然,為了這種安逸的生活,他必須付出一雙眼睛和手筋腳筋的代價,不過,我想他是不會介意的,因為他再也不需要那些了……」
南康公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推開李未央,逃一樣地跑了。
「嚇唬小女孩,是不是很有趣?」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李未央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俊美男子微笑:「她若是一直這麼天真,就真的要停留在這個年紀長不大了。」
------題外話------
編輯:我看了這一章才發現,你很喜歡蠍子,還有,越西皇帝是瘋的,所以他家所有兒子女兒都是瘋的
小秦:嗯,這評價很中肯
PS:大姨媽來造訪,痛的昏天黑地,明天回評吧,>_<,
☆、197有女難嫁
元烈笑了起來,道:「我原本是想讓元盛給你種的花兒添點肥料,你卻還留著他的性命,真是難得。」
李未央道:「我留著他,是因為懷慶----」
元烈的面上掠過一絲訝異:「因為她?」在他印象里,懷慶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他有些驚奇,李未央竟然會提到她。「正是因為她過於輕信別人,才會累己累人。」
李未央笑了笑,道:「是啊,她是過於輕信大名公主,可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我處在她的位置上,也很難會懷疑一個和自己從小一塊長大,情同姐妹的人。」懷慶公主過於柔弱,這個世界卻太過殘酷,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但這並不意味著,強者有權力去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力。她李未央自詡不是好人,卻也沒有卑劣到會利用如此信賴自己的人。
元烈陪著她從冷宮裡向外走,一路宮女太監們都悄悄低下頭去。元烈目光流轉,笑得嘲諷:「從前你在宮裡走,別人都不認識你,可現在,看到你連頭都不敢抬了。」
經過三天前的那件事,郭嘉這個名字可是十分的有名。李未央微笑,道:「我對他們客氣,他們當我軟弱,甚至不惜利用我來打擊郭家,我既然承了這個身份,自然要為小蠻做點事,不是嗎?」
元烈想了想,道:「這件事情里,不是還有一個人嗎?」
李未央這才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緩緩道:「你是說彭達祖。」
「應該說,彭達祖本就只是一個棋子,這裡面還牽扯著郭家過去的舊恩怨。他敢在宮中與大名公主珠胎暗結,不會真是情難自禁吧,總是有什麼目的的。至於後來攙和到這件事情里來,怕是受到了威武將軍的指使。」元烈頓一下,目光一定,望著她微笑,「你看,咱們是不是應該特別留意一下他呢?」
李未央嗯了一聲。
他輕輕挑眉,道:「彭達祖本人,你還要見麼?」
她抬眼瞄他,嘴角翹起:「有必要嗎?他既然已經被威武將軍推出來,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無疑的準備,若是能夠三言兩語供出他義父,他們也不會選擇他了。」
他卻搖了搖頭,垂下眼睛低聲道:「你啊,是怕牽一髮而動全身,連累到郭家。什麼時候,那些人對你這樣重要了。」
「元烈,有些話我都說過,你心裡也明白,我承了人家的情,便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這是交易,不是感情。」李未央淡淡地道。
交易?若是交易,昨天那情形之下,你卻站在了郭夫人的身邊,這不像你的個性。明明對郭家的感情一點一滴地在發生變化,卻還要裝作對他們漠不關心,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承認自己的心呢?元烈微微一笑,不過,你的心變得柔軟,對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所以我也就任由你繼續鴕鳥心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變化。
「越西的這位皇帝陛下,似乎有點兒不太正常。」李未央轉了話題。
元烈看了四周一眼,才輕聲回答:「從我半年前回來開始他就是這個樣子,好的時候和正常人沒什麼分別,一旦犯病了就異常可怕,脾氣也像是換了一個人,這種時候,就連裴皇后都不會輕易去招惹他。」
「他這種情況,還能主持政務麼?」李未央皺起眉頭。
「有這麼多肱骨之臣,朝政十分穩固,自然沒什麼關係。再者,他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這樣,只要不發怒……」元烈想了想,這樣回答道。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身為人自然有喜怒哀樂,又怎麼可能一直不動怒呢?他這種病,究竟是什麼原因,真的是因為你娘的死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嗎?」
元烈的笑容停頓了一下,隨即回答:「我查了很久,並且悄悄詢問了不少的太醫,人人都是這樣說,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更何況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之下,本來就會發瘋的,他能控制得這樣好,已經是難得了。」
「或許吧,可我總覺得哪裡說不出來的奇怪。」也許棲霞公主的死,對皇帝的刺激大到讓他發了瘋,這都是有可能的。昨天他的那個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正常人……可李未央總覺得,這一切沒有表面上看來的這樣簡單。
「你總是憂慮過多,他瘋了也好,不瘋也好,於我們的事都沒有妨礙。」元烈不動聲色地低斥了她一聲,可抬手卻溫柔地將一隻令牌配在她的腰間,長指撫平其上紫絡。
「這是什麼?」李未央摸了摸那令牌,略顯詫異。
「有了這道令牌,你可以隨意出入我府上。」元烈笑嘻嘻地回答。
李未央聞言,卻是不自覺地唇角含笑,目光晶瑩閃亮:「你不怕別人說旭王對郭家千金一見鍾情,窮追猛打?不怕被我那幾個哥哥丟出牆外?不怕別人在利用郭家來打擊你?」
元烈失笑,眼中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采,緩緩地問道:「我怕過嗎?」
「嗯,倒是沒怕過。」李未央想到郭澄和郭敦的那些所作所為,實在有些好笑,也很佩服元烈不屈不撓的奮鬥。「我明天便要出宮了,你若再找我,便----」
「去郭家爬牆頭。」元烈迅速地補充道。
李未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元烈想了想,卻很快揚起更加燦爛的笑容道:「在那些傢伙來阻撓我以前,今天是最好的機會。」
什麼機會?李未央有一絲驚訝,元烈卻笑了笑,道:「你出宮的時候正巧是城外的廟會,十分的熱鬧,我就在宮外等你,先別回郭府。」
李未央看著他格外期盼的眼神,心頭好似有什麼東西融化開來,滿滿溢了一腔,輕聲道:「你要帶我去逛廟會?」
他點了點頭,望著她,聲音格外溫軟:「去嗎?」
她笑著點頭,道:「好。」
第二日一早,郭夫人、李未央和郭惠妃一起用了早膳,郭夫人便向惠妃正式辭行。惠妃的眼底流露出不舍的神情,面上卻是帶著笑容,招手要李未央坐到旁邊,「嘉兒,這一次多謝你了。」
李未央笑道:「娘娘說的哪裡話,您說過咱們是一家人,跟家裡人哪裡能說謝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