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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看到李未央平靜的面孔,他心頭卻閃過一過一絲得意,乾咳了兩聲說:「郭小姐,我特地請了你來,當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說。」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湘王微笑著走近了她:「郭小姐……」

    李未央卻突然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

    心中有鬼的湘王竭力笑容溫柔:「郭小姐你可別生氣,請你到這裡,實在是萬不得已……」

    李未央唇角卻是漸漸凝起了一個冰冷的微笑:「萬不得已?恐怕不是吧。胡順妃千辛萬苦把我騙到這裡來,還能有什麼苦衷不成?!」

    湘王略微愕然,隨即也不得不佩服李未央,道:「居然這麼快就想到了這一點,郭小姐果然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

    李未央靜靜看著對方,陽光之下,湘王負手站在她的面前,神色在朦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可那份得意卻是實實在在的。她冷冷一笑,道:「昨天夜裡,你們是如何哄騙趙月出去的呢?」

    湘王微笑道:「你身邊的這個丫頭,本身武功的確很高,可這種人通常有一個毛病,就是一聽到風吹糙動就會出來探詢,我們故意派人將她引到御花園,刻意製造了那一幕,然後用盡一切法子捉住她,當然,一點迷香就能讓一個頂尖的高手放棄抵抗。她算是硬骨頭,不管我們如何威逼利誘,她也不肯出賣你,所以,我只能燙壞了她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來。郭小姐,你知道的,我已經手下留情了,若非如此,你這丫頭的嗓子早已保不住,不,更嚴重一點,我可以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李未央笑得自然而平和,半點看不出著急的模樣,道:「不必再巧言令色,你們燙傷了她的喉嚨,一則是為了讓她說不出話來,任由那彭達祖陷害。二則,你們沒有做到極致,是知道我和她主僕情深,故意留下她來和我談條件。三則,她若是死了,你們今天這齣戲就唱不下去了。」

    湘王暗暗點頭,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愚蠢的女人,若是現在她哭哭啼啼的,他恐怕根本沒耐心與她說清楚。現在麼,倒是有幾分趣味了。他唇畔勾起一絲微笑,道:「郭小姐說的不錯,她的確是一顆重要的棋子,當然不可以輕易就這麼毀掉。」

    「第二個棋子,就是大名公主,若是我沒有猜錯,她應該是你們的人,所以她今日才故意引我來這裡,為的就是讓你我有機會單獨見面。不,更準確地說,為了讓你有機會來威脅我。湘王殿下,不妨說一說,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湘王瀟灑笑道:「你嫁給我。」

    就是四個字,卻是一語道破胡順妃的機心。

    李未央突然笑了起來,笑容之中帶了說不清的嘲諷:「我嫁給你?」她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仿佛覺得異常可笑一般。

    湘王不急不忙,慢慢地道:「不錯,胡家和郭家聯姻,舊敵變成新友,有什麼不好嗎?」

    李未央的笑慢慢變得嫣然而森冷:「哦,舊敵變成新友?既然有心求親,為什麼不主動登門,反倒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呢?」

    湘王笑得十分親切,那一雙眼睛也是帶著說不清的情意,若是不知道的人,還真當他對李未央一見鍾情了,可李未央自己心裡明白,這個天潢貴胄打的主意不在於自己,而在郭家。胡順妃有一千個理由阻撓郭嘉與元英的婚事,更加不會樂見她成為旭王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郭家成為胡家的姻親,讓郭家的女兒成為真正的湘王妃。娶了郭家一直愧對的愛女,等於把整個郭家人都捏在了手心裡,真正是一把好牌,設想的萬般周到。

    「郭小姐不必生氣,你的追求者甚多,那一日的宴會上甚至來不及注意到我,若非劍走偏鋒,怎麼能夠得到小姐你的芳心呢?」湘王撣撣身上那件精工細作的墨紫色團花華服,笑容滿面。

    李未央從上往下看了他一眼,道:「除了一張漂亮的皮囊,湘王還有什麼值得我注意的呢?」

    對方卻根本不生氣,哈哈一笑道:「郭小姐,不必再拖延時間,不如痛快地說,應,還是不應。」

    李未央嗤笑一聲,道:「應如何,不應又如何?」她面容極端冷漠,然而那張素白的面孔影了陽光,越發襯得那脖子猶如凝脂一般雪白細膩,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摸上一摸。

    湘王的眼睛不由自主深了深,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在她的眼睛上,那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如同一汪靜謐的湖水,十分的吸引人。他的眼裡湧起一絲得意,心道這個小美人很快就是自己的了!口中道:「應,自然是皆大歡喜。不應,明日那彭達祖就會反口,說那封情信是寫給郭家千金,並且那丫頭也是為小姐去收信的,她的喉嚨便是好了,在百口莫辯的情況下也根本沒辦法為你翻身……這樣一來,郭小姐身敗名裂不說,還會連累郭家徹底淪為一個笑柄,這其中的厲害,你應當很清楚吧。」

    湘王的聲音柔情脈脈,可是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無比的可惡,明顯是篤定李未央不會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抗拒他們的提議。畢竟,嫁給他,到底是堂堂正正的湘王妃,可若是回絕,可就什麼都撈不著了。郭家千金在宮中與情人私會,這樣的消息一旦傳了出去,郭嘉這個名字將會成為整個越西的笑話,郭家千金的金環也沒辦法拯救她的命運,不會再有任何一個豪門上門求親了,這一輩子都徹底毀了。

    湘王輕描淡寫之間,已經把一個女子的命運揉捏在了手掌心,若李未央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女孩子,或是沒有經歷過這許多的恐怖事情,她恐怕也會在心神大亂之下答應湘王,有了她的應承,對方自然有很多辦法讓郭家同意這門婚事。

    李未央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唇角漾起一絲諷刺的笑,臉上已是一派的溫婉:「很抱歉,儘管你們已經費了不少心思,我還是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她雖然說著拒絕的話,卻是吐氣如蘭,湘王素來喜好美色,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張口便道:「為什麼?」

    李未央淡淡地道:「因為我不會嫁給一個品行如此卑劣的人。」

    湘王終於有點惱怒,他冷笑著看著她:「你不顧自己的名聲?」

    李未央冷冷一笑,卻是眼睛也不眨:「我的名聲當然重要,卻還沒有重要到賠上自己一生的地步。」若是就這樣嫁給湘王,那她才叫白白長這麼多年歲,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玩偶。

    湘王死死盯著她,妄圖在她冷淡美麗的面容上找到一絲裂fèng,他以為她平靜的偽裝下,定然隱藏著痛苦、慌亂、絕望。可是,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她舉止隨意,語氣平淡如同閒話一般,並不見任何的慌亂與難過,甚至連對他的厭惡都沒有。湘王覺得難以理解,他不明白,什麼樣的女子才會絲毫都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就算她有辦法證明一切與她無關,名聲也會有所損傷,難道她這輩子都不想要嫁人了嗎?

    原本,他以為她會痛哭流涕,然後跪著求他收手,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也不見她有任何失態,只是非常平靜地拒絕了,倒叫他心裡奇怪。他的面色變了變,卻還是揚起一絲笑容,道:「如果這個籌碼不夠,那就要請郭小姐再看另外一個籌碼。」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手。一直隱藏在西殿的兩名護衛身影一晃,頓時消失不見,等再出現時,則已拖了一個人過來。那人的頭垂著,看不清相貌,漆黑的髮絲凌亂,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異常蒼白,身上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仿佛沒有骨頭一樣,被那兩個人硬生生架著。

    湘王對李未央道:「郭小姐,你要看好了。這個籌碼,可從不給外人看的,你是頭一個。」

    李未央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人。然後,她看到其中一個人捏住那人的下巴抬了起來,赫然是一張秀美的面孔,而在一天之前,這個少女還曾經苦苦哀求郭惠妃幫她的忙……懷慶公主!可那兩個護衛的神色異常的平靜,平靜得仿佛他們不過是拉著一個木偶一樣。那姿態,充滿了屈辱感!

    湘王笑眯眯地看著她,烏黑的眼眸帶著流光:「怎麼?郭小姐害怕嗎,不必害怕,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李未央第一次覺得手腳一片冰涼。

    昨天的宴會上,湘王以一副溫文俊美之面目出現,可是一轉臉,便能夠做出這樣殘酷可怖的事情。懷慶不過是一個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的弱女子,他竟然殺了她,還讓兩個護衛把她當做玩偶一般的對待!

    湘王,是個真真切切的瘋子!

    李未央萬般計劃,也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殺死了懷慶公主,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壓的很低,道:「這就是你說的籌碼?懷慶公主的屍體?」

    湘王微微笑道:「是啊,我今日聽聞皇妹喬遷,特意來恭賀她,誰知卻見到我那可憐的皇妹懷慶已經死於非命了。從昨日開始,你和大名公主是第一批訪客,而大名公主是懷慶從小最好的姐妹,形影不離的,你說她有什麼理由要殺害懷慶呢?那麼,只剩下你了郭小姐。」

    李未央目光冰冷地看著湘王,那眼神已經不是剛才的平和,而變得異常可怕。

    湘王覺得奇怪,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從李未央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可怕的壓力,但很快,他明白了過來。

    從剛才開始,李未央的面上就帶著笑,可現在,她不笑了,連一絲笑的紋路都沒有。她不笑的時候,眼底就帶了三分陰狠,盯著他,宛如老鷹在盯著田中的獵物,專注的,冰冷的。

    李未央的眉毛輕輕揚了起來,目光犀利的就像一把剪刀,慢慢地道:「我跟懷慶公主萍水相逢,更加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殺她,你不覺得這陷害特別可笑嗎?」

    湘王並不生氣,笑道:「天底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懷慶是昨天晚上溺死的,不過我們用了特殊的法子來保存她的屍體,所以便是太醫來驗看,也會以為她剛剛才斷氣。可是懷慶怎麼會好端端溺死在湖水裡呢?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蓄意謀殺。謀殺她的人,又是為了什麼?懷慶向來與世無爭,唯一的錯誤,便是不小心發現了郭家小姐和彭達祖的私情,郭小姐想方設法叫自己的丫頭頂了罪,卻又害怕此事被懷慶公主泄露出去,兩人爭執之間,無意之中你將懷慶推落湖中,懷慶從小不識水性,你又心中惡念生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按住她的頭將她溺死,嘖嘖,好狠毒的心腸啊----」

    李未央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湘王,像是在看一個自說自話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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