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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的眸子變得陰冷,胡順妃這一招看起來簡單,實則陰險至極,對於一個姑娘來說,當男人一口咬定和你有了私情,便是你如何狡辯都很難有人相信的。這一盆污水潑下去,趙月甚至沒辦法替她自己辯解,可見對方一切早已掐算得很準了。
「好了,不用多說了,人證確鑿,彭達祖能夠坦白,就稍作懲戒,還留在宮中。至於這個趙月……」胡順妃立刻下了命令。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娘娘要做決定之前,還望千萬三思才是。」
胡順妃目光仿佛要在李未央清冷的面上看出什麼來:「宮裡是什麼樣的地方,這兩個狗奴才竟然敢私通於御花園之內,玷污了宮裡的地方,所以必須好好的懲治他們,讓那些奴才們看看,這就是穢亂宮闈的下場。」
她一番話說得正義凜然,眾人紛紛垂下頭去,不敢吭聲。
郭夫人卻站在自己女兒的一邊,道:「趙月不是這樣的人,如今她不能為自己辯解,你就這麼快定罪,實在是太過武斷了吧!」
「武斷?!」胡順妃嗤笑一聲,道,「郭夫人,大家都有耳朵,都聽得十分真切,這彭達祖親口承認自己和這丫頭有染,難道還要再複述一次麼?!這已經是人證,還有剛才那情信,更是不可抵賴的物證!人證物證俱在,抵賴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們郭家?!」
「彭達祖,」李未央突然看向那人,目光中仿若有冰冷的光芒,「趙月呆在我身邊多少年了呢?」
彭達祖有點吃驚,他下意識地看了趙月一眼,眼珠子一轉,口中回答:「這……大概七八年吧……」郭嘉的年紀不過十八歲,她在大曆是郡主,身邊必定是從小就有婢女,但年紀太小照顧不好主子,所以趙月極有可能是在七八年前到對方身邊的。
「是八年。」李未央感慨地道,「她一直對我盡心盡力,忠心耿耿。」
「是,是八年。」彭達祖看著李未央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莫名覺得心慌,竟然失去了往日裡的鎮定,趕緊道,「她以前提過,不過我沒有特別留意,現在小姐提起,我才想起來。」
胡順妃卻覺察出了不對,連忙想要呵斥那彭達祖。可惜已經晚了,他已經說出了口。
「錯了。」李未央淡淡一嗤,唇邊露出三分清冷之意,道:「七八年前,我還是李家養女,被送去鄉下養病,趙月跟著我,也不過四五年的時光。你支支吾吾,不過是你根本不知道,不光是你,這件事極少有人知道。趙月在我身邊服侍多久,你和她是最親密的關係,這件事她不可能沒告訴過你!還有,她還有一個妹妹,你知道嗎?」李未央微笑起來。
「這……我自然知道的!」彭達祖連忙打斷。
李未央冷笑道:「很可惜,她沒有妹妹,只有一個大哥。」
眾人的面上都浮現出驚疑之色,若是趙月果真和此人相愛,怎麼會連家裡有幾口人都沒有透露過呢……這是最基本的吧。
「啊?」彭達祖感到不知所措,他慌慌張張的看了胡順妃一眼,胡順妃卻不再理會他,別過臉去,彭達祖只好情急之下說道:「請您恕罪,我剛剛犯了事,心慌意亂,說錯了話。」
此言一出,郭惠妃都看在眼裡,嚴厲喝道:「胡說!你說和趙月私通,竟然連她在嘉兒身邊呆了多少年都說不出來,甚至不知道她有沒有兄弟姐妹!所謂情投意合,這分明是在誣陷,快說,是誰指使你的?」
「奴才該死,但奴才並沒受誰的指使,奴才和趙月的確是有私情,但我們相處時日不多,都彼此並不十分了解,這也不奇怪----」彭達祖畢竟不是平庸之輩,已經鎮定下來,抵死不肯鬆口。
他不鬆口,這事情就很麻煩,除非是動刑!郭惠妃幽然凝眸,嚴聲向胡順妃道:「這彭達祖說話前後矛盾,分明是故意栽贓陷害,斷不能但憑著一個人的證詞就論罪!」那話音擲地有聲,不容半句辯駁。
胡順妃目光如利劍一般,恨不能在彭達祖年輕的面孔上狠狠刺出兩個血洞來,顯然是怪他壞了事,她表現得這樣明顯,連郭惠妃和郭夫人等人都感到詫異。
氣氛頓時如膠凝住,李未央唇角卻是漸漸凝起了一個冰冷的微笑:「順妃娘娘,趙月的喉嚨燙的並不嚴重,最多三五天便能夠發出聲音,依我看,您還是等一等的好,免得被別人說娘娘你冤枉無辜。」
胡順妃的怒氣積聚在眉心涌動,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郭夫人的目光靜靜掃過胡順妃的面頰,目光之凌厲,讓人不覺為之一震:「我往日裡脾氣好,但也不是任由別人欺負我的人,更何況你所謂的宮中規矩,那也是給宮裡頭的人遵守的,嚴格算起來趙月可不是宮女,縱然他們之間真有私情,那也該郭家來處置,用的也是家法而不是宮規,順妃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胡順妃冷冷一笑,唇划起一道平緩的弧度,打斷道:「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只要踏入宮門,就要遵守這宮裡頭的規矩,落到今日的地步,他們是咎由自取,看這個樣子也不能問什麼了。這兩個人就暫時關押起來,就如郭小姐所說,請太醫為趙月診治,我倒要看看,等她的嗓子好了,難道還能說出花兒來不成!」
郭惠妃冷淡地道:「既然要關押,又關押在何處呢?總不能是關在你順妃娘娘的宮中吧,恐怕有失公允。」
胡順妃憤然道:「那你們想要怎樣?!關在這裡嗎?那我可不放心,誰知道郭小姐和這丫頭主僕情深,會不會私自放了她!」
郭惠妃注目李未央一眼,卻見她微微點頭,這才道:「既然我們彼此都不放心,那就把人關在冰室里吧。」
所謂冰室,並非是專門的冰窖,而是專門關押犯錯宮女太監的地方,而且派了專人把守,一旦關了進去再想出來除非洗脫罪名,否則就再也沒辦法得見天日了。最要緊的是,關到冰室,便是嚴格看守,不管是誰都沒辦法輕易接近,這樣一來,胡順妃和郭惠妃都不能左右他們的證詞了。
這個主意可以說十分的中肯,胡順妃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既然惠妃姐姐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就關在冰室吧,等幾天後這丫頭的喉嚨好了,我們再請皇后娘娘一起仔細審問!不過,既然這丫頭被留下來,還請郭夫人和郭小姐一同多留兩日吧,也好做個見證。」
李未央便微笑道:「娘,順妃娘娘盛情相邀,您介意多留兩日嗎?」
趙月是女兒最喜歡的婢女,平日裡片刻不離身的,眼下明知道她是被人冤枉,還能丟下她離開嗎?更何況若是就此放手,只會替郭家留下管教不嚴的醜名,這麼多年來,郭家還從未發生過這種事。郭夫人想也不想便道:「多留兩日當然無妨。」
胡順妃又打量了李未央一眼,不禁暗暗佩服她此刻的鎮定,若是她剛才有一絲的慌亂,自己必定能夠坐實趙月的罪名。而經她如此一說,更顯得是疑點重重,又加之她身為主子對貼身婢女的義氣,更令眾人信服,自己反倒是失去先機,再過糾纏也沒有意義。
「太晚了,先回去歇息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惠妃姐姐,告辭了。」胡順妃目送著護衛將那兩人押下去,便微笑著道。隨後,不等惠妃開口,她已然轉身,裙裾華麗如彩雲拂過地面,宮女扶著她上了轎輦。
李未央目送著得意的胡順妃離開,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半毫的失落驚恐,反倒是十分平靜。
果然不出所料,對方這麼快就行動了,她的唇角微微牽動。
看著胡順妃離去,郭惠妃的表情在一瞬間似被霜凍住,片刻已是怒容滿面,低聲道:「這個混帳東西,整日裡就盯著我宮裡頭的事情,一旦有片刻鬆懈,便要被她拿住!」
李未央低頭道:「娘娘,都是侄女兒管教不嚴。」
「不,不是你的錯。」郭惠妃咬牙,道:「這些年來我宮裡從來沒少過事情,這也是她慣用的把戲了,想必是昨日我給她難堪,她不敢拿我如何,便找茬生事。說起來,反倒是我連累了你。」
李未央連聲道:「不能這樣說,今日若非娘娘做主,怕是趙月的小命就要送掉了。」
「咱們是一家人,彼此用不著說這些。」郭惠妃的怒容慢慢平靜下來,看著李未央,終究嘆了一口氣,道:「恐怕是她故意想法子引了趙月出去,設計陷害於她,原本事情沒有這樣複雜,偏偏那人還是郭家的,都是冤孽啊。」
郭夫人的面色顯然也是憂心忡忡,卻柔聲勸慰道:「娘娘,一筆寫不出兩個郭字,這件事情想必跟威武將軍沒什麼干係的。」
郭惠妃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沉成了一汪不見底的深淵,慢慢沉著臉道:「沒關係?這些年來他們在背地裡使絆子的還少嗎?縱然不是一母同胞,母親又哪裡待他們不好,一個個都是白眼狼!」
她話說了一半兒,卻想到李未央在這裡,黯淡了神情,回過神來安慰她道,「嘉兒,你放心,我會請太醫為趙月診治,等她能說話了,好好問清楚,胡順妃這個人我很了解,不過雷聲大雨點小,想要藉機給咱們找點麻煩,大的動靜她是做不出來的,到時候必定平平安安地還給你一個丫頭。」
李未央深知,郭惠妃這便是向她保證趙月的平安了,她心中並無驚慌,但對方一片好意,便微笑道:「多謝娘娘。」
郭惠妃明顯很累,先由宮女扶著回去歇息了,郭夫人的神情卻是不同尋常,她看著李未央,道:「嘉兒,娘有話對你說。」
若非十分要緊的話,郭夫人絕對不會現在這個時候說。李未央只是道:「娘,你是要說威武將軍的事情?」
「是,」郭夫人跟李未央一起走進了屋內,吩咐所有人都退下,這才輕聲道,「剛才那個人是你二伯父的養子,這是你已經知道的,但有些事情,我們一直沒有跟你提,從你進府開始,便沒有見過你大伯父、大姑母和二伯父,是不是?」
李未央看著面色難得凝重的郭夫人,點了點頭。
郭夫人無聲地笑了笑,那笑意倦倦的:「上一代的糾葛太深了,雖然前一位郭家主母任氏有錯在先,但她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對陳留公主充滿了憎恨,覺得是她鳩占鵲巢、奪走了屬於她的名分和丈夫。而那三個子女雖然都由公主照料,可他們那時候已經懂事了,對親生的娘有了眷戀,無論公主如何照顧他們,他們都是沒有絲毫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