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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嘆息,就算懷慶公主見到了皇帝又如何,若是他真的在意懷慶公主,何至於讓她自生自滅這麼多年?更何況裴後只是讓懷慶去住差一點的宮殿,又不是逼她去死,事情就算捅破了天,裴後也不會畏懼。
郭惠妃心中不忍,「那你如何打算?」
懷慶公主眼睛裡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道:「我……我沒有辦法,只能來求惠妃娘娘,希望娘娘能替我說一句話,讓我回到春陽殿去居住就好,哪怕是去那個小屋子,也好過去依蘭殿。」
南康連忙去拉郭惠妃的袖子:「母妃----你幫幫懷慶姐姐吧。」
去向皇帝說一句,不過是舉手之勞,便是當面去要求裴後,她也一定會答應。郭惠妃想了想道:「這……」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未央微笑道:「娘娘,戲班子來謝賞了。」
郭惠妃一怔,看了李未央一眼,卻發現她正面帶微笑看著自己,眼睛裡似有深意。她是何等聰明的人,心頭立刻明白過來,轉頭示意女官領著戲班子退出去,然後才徐徐道:「懷慶,我知道你的難處,替你去向陛下陳情並非不好。只是我畢竟不是你親生的母妃,跟你又素無來往,貿然替你開口,反倒叫人覺得我是質疑皇后娘娘的決定,故意挑事。再者,陛下若是答應還好,如果不答應,皇后娘娘怕是要誤會你……你的婚事將來還要由娘娘做主,到時候反而會害了你一生啊。」
懷慶公主吃了一驚,她聽著郭惠妃的話,才猛然想到,若是郭惠妃真的向陛下去說,裴皇后沒辦法拿對方如何,只會遷怒於自己,縱然現在搬回春陽宮,可以後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
李未央微微一笑,無心道:「其實懷慶公主這樣聰明,靜下心來,未必想不到這些,卻特意趕了來,怕是有什麼緣故吧。」
懷慶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未央,道:「我……我能有什麼緣故……」她之前本沒有想到郭惠妃,是那個人……提醒她,只要來求郭惠妃,事情還有一線轉機,可現在被惠妃一說,她立刻明白這條路非但不可行,還是一條徹底的死路。但……這麼多年來,那人一直明里暗裡護著自己,這次還教自己從南康著手,這樣全心全意,絕對不會故意陷害,只不過是和自己一般,一時沒想到那麼透徹罷了,自己何苦把她牽扯出來,還引得惠妃娘娘責怪她,這就是恩將仇報了……
想到這裡,懷慶公主鎮定了神情,道:「郭小姐誤會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一時糊塗,這件事怎麼好讓惠妃娘娘為難呢。」說著,她站起身來,重新向郭惠妃施了一個禮,隨後走了出去。
南康公主看著她的背影,面上露出同情的神色。李未央卻笑了笑,道:「公主心情不好,我去送送。」說著,她便站了出來,追到了門口。
懷慶公主剛剛下了台階,便見到李未央追了出來,吃驚地看著她。李未央凝了一縷靜和的笑意道:「公主,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惠妃娘娘不是不肯幫你,而是她一旦幫了你,反而會累得你更慘。」
懷慶公主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便悄聲道:「郭小姐,我明白的,更加不會怪郭惠妃,這個宮裡,少有人肯跟我說這麼多話的。」
能明白就最好……李未央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地道:「公主真正要提防的不光是裴後,還有那個勸你施展手段來接近南康的人,恕我多說一句,此人恐怕心機叵測。」
懷慶公主愕然,道:「不,不會,她絕對不是這樣的人!」這話本來是脫口而出,說出來了才覺得後悔。這樣說,豈不是向李未央承認自己的確是被人教導才尋上門的嗎?她的臉不由變得通紅,卻還是忍不住辯解道,「郭小姐,你真的誤會了。她不會害我的。」
李未央溫和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至於信不信,是公主你的事情。時候不早,公主慢走。」
懷慶走了幾步,卻還是迴轉頭,看著李未央道:「郭小姐,不論如何,謝謝你今天對我說的這一番話。」雖然不信,卻也不能否認郭嘉的提點是出於好心,懷慶不是這樣不識好歹的人。
李未央見她扶著宮女離去,那清瘦的背影更添了幾分清寒蕭索之意,不知不覺便嘆了一口氣。
回到院子裡,戲台子已經散了,郭惠妃正在等著李未央,李未央微笑道:「娘娘,今日可怪我多事?」
郭惠妃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是,我的確不能插手,這樣會加劇郭裴兩家的矛盾,對懷慶的處境更是火上澆油。再者,懷慶的用意也值得懷疑……」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我倒不擔心懷慶公主有問題,我擔心的是,指使她來這裡求娘娘的人,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呢?懷慶公主又為什麼要護著這個人?」
郭惠妃蹙眉,望著不遠處牆頭搖曳的樹枝,心情也變得紛亂,道:「是啊,這宮裡的水,越來越渾了。」
從郭惠妃處回來,懷慶公主強忍著屈辱,讓宮人們幫忙,把東西搬到依蘭殿去。裴寶兒對著她冷嘲熱諷,她也只能含著眼淚裝作沒有聽見。她雖然是個公主,卻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到了傍晚便已經全部收拾好了。她剛剛走進依蘭殿,便看見四名護衛從殿內走了出來,其中一人道:「公主殿下,陛下召見。」
懷慶公主一愣,隨即大喜,心道莫非父皇得知了這件事,所以才要召見自己嗎?她聞言不假思索,便讓宮女先不必收拾,等她回來再說,她自己則趕緊收拾了一下,跟著四名護衛向殿外走去。她走出依蘭殿不久,卻見到那四個護衛帶自己來到了冷宮前的湖泊,不由變色道:「父皇到底在哪裡?!你們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事實上,她過於高興,身邊又沒有十分靠得住的人提醒,以至於忽略了,若是皇帝宣召,必定是宣旨太監傳旨,這四個護衛又是怎麼回事呢?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道:「你……你們不是父皇派來的……」說著,她猛地轉頭就向後跑,然而其中一名護衛獰笑一聲,一把抓住了她,然後和另外三個人一起,將她丟下了湖!
懷慶公主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冰涼的湖水淹沒了,她拼命地掙扎,想要從湖水裡浮上來,然而那四個護衛一起按住她的頭,拼命地將她向水裡按,懷慶公主不停地嗚咽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搖頭,拼命地搖頭,很快便不再掙扎,一動不動了……
其中一人把她拉上來,探了探她的鼻息,起身向其他人道:「死了。」
隨後,這四個人便如同來時一樣,悄悄地轉身走了,只剩下懷慶公主漂浮在湖面上,青絲飄散,衣裙像是一朵撐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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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陷阱重重
李未央想到白天的種種,沒有立刻休息,正在思慮之中,卻突然聽見外頭一陣喧譁的聲音,李未央微微一頓,豁然站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宮殿的大門已經打開,惠妃和郭夫人都被驚動,此刻只比李未央晚到一步而已。外面的宮女太監站了黑壓壓的一片人,打頭的正是胡順妃,她一身華服,被宮女們簇擁著。一旁被硬生生壓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趙月又是誰呢?
李未央收住腳步,並不著急上去詢問怎麼回事,而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狀況。
「順妃,你半夜三更的吵人清夢,到底要做什麼?」郭惠妃面露不悅地道。
胡順妃面上帶了一絲冷凝,卻是全然不畏懼的模樣,道:「姐姐,我這是給你送人來了。」
郭惠妃看了一眼被綁縛在地上的趙月,心中一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李未央一眼,卻瞧見她神情鎮定,才不由稍稍放鬆了點,不露聲色道:「這丫頭,哪裡得罪順妃了嗎?」
胡順妃美麗的面容在夜色下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道:「姐姐一向知道的,我宅心仁厚,便有個把不長眼的宮女衝撞了,也眼皮子一閉當做沒有瞧見,若這丫頭真是得罪了我,我便看在她是姐姐的人,忍耐下了,何至於要送到這裡來?」
郭惠妃有了一絲不耐煩,道:「好了,有什麼話就實在地說!」
胡順妃微笑起來,道:「嘖嘖,這種事情,叫我怎麼說的出口呢!如意,你把話跟惠妃娘娘說一說吧!讓大伙兒都瞧瞧,這宮裡頭出去的姑娘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那名叫如意的女官正色道:「是,娘娘。今日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去出岫閣,誰知半路撞上這丫頭和人鬼鬼祟祟,奴婢喝了一聲,他們卻做賊心虛似的扭頭就跑,奴婢便命護衛們去追,好容易才把人捉住了。」說著,她揮了揮手,道,「把另外一個人帶上來吧。」
人群中押出來一個面容俊秀的高大男子,他的頭一直埋著,被一個太監強硬地扭著臉抬起頭,身上赫然穿著護衛的服飾。
郭惠妃皺眉,道:「你們還是把話說清楚吧,什麼叫鬼鬼祟祟的?難道說句話就是鬼鬼祟祟嗎?」
如意面上現出為難神情:「惠妃娘娘容稟,宮女們和護衛說話,這倒是沒有一條宮規說不可以的,但在宮裡頭私相授受,這可是頭一條禁止的。」
私相授受?李未央看了趙月一眼,面上現出一絲冷笑。她和趙月相識已久,自己的丫頭是什麼樣的人她能不知道嗎?她根本不是那等不懂規矩的輕浮女子,平日裡都不會和年輕男子站在一起說話,更遑論是什麼私相授受----胡順妃此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如意看了一眼郭惠妃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便上前一步,抖了抖手裡的一張紙條,道:「娘娘,您束下極嚴厲的名聲在外,手底下人從來沒有犯禁的,再者說,這宮裡的規矩擺在那兒,上上下下無論什麼人都知道這規矩的威嚴,絕不會有人敢違反,可是今天,卻還是出了這種事兒,若是不信,您自己瞧瞧!」
面對如意送上的這首詩,郭惠妃心裡非常震驚。
她抖開信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詩文一共兩句,不過是從古書之中信手拈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既沒寫明送給誰,也沒有寫詩人的落款,年月日更沒有。但不管怎麼說,無論看口氣還是看筆跡,這信都是一封情書,還是男人寫給女人的。輕輕湊近了,這用來寫情詩的紙左角上還帶著松竹蘭糙的印記,分明是宮裡頭配給宮中禁衛軍的尋常蘭軒紙。